136生產

傳說中在家奶孩子的魏祁這會兒卻不在楚京, 而是潛伏在攻打趙國的燕軍身後,在他們慶賀着打敗趙國, 順帶還陷害了一把周世子的時候, 忽然躥了出來,打了燕軍一個措手不及, 搶奪糧草戰馬無數, 殲敵近萬,俘虜一萬八千餘人。

大獲全勝後的魏祁並未停留, 與從另一邊趕來的穆家軍一起前後夾擊,將先前被大燕搶奪的趙地盡數歸爲己有。

另一邊, 孟無霜亦率兵連破趙國數城, 趙國左支右絀, 終於於數月後被攻破京城。

魏延雖言明只要趙王願意歸降,便可饒趙氏一族性命。

但趙王雖無治國之才,卻是個剛烈的性子, 不願如螻蟻般在仇人的手下苟且偷生,遂緊閉宮門, 率闔族上下自盡於宮中,偌大的趙宮最終成了趙氏一族的墳場,趙國也隨着趙氏王族的消亡而泯滅於塵世間。

魏國舉國上下都在歡慶繼楚國之後他們又成功奪下趙國的時候, 本該在軍中與大家一起慶功的太子魏祁卻在一衆親隨的護衛下快馬疾奔趕回了楚京。

原因無他,楚瑤要生產了。

…………………………

是夜,楚宮之中一片靜謐,唯有鳳棲宮中嘈雜忙亂人影紛紛。

魏祁的身影從窗扇中映出, 聲音帶着焦灼。

“怎麼樣了?生下來沒?”

“還沒有,不過快了,太子殿下不要着急。”

有人在旁溫聲勸道。

魏祁卻有些暴躁,壓着嗓子道:“快了快了,三個時辰前你們就跟我說快了!”

這聲斥責之後,殿中靜默片刻,沒人敢再吱聲,只剩他煩躁的身影在窗邊走來走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月上枝頭,秋夜的風似乎比往日更冷了些,廊下的燈籠晃了幾下,燭火不知爲何忽然熄滅了。

房中走動的人腳步一頓,猛地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幾處不顯眼的陰影處似乎虛晃幾下,好似那陰影忽然活了過來。

鳳棲宮的宮門忽然被砰地一聲撞開,幾道黑影手執兵刃衝了進去,目標直指產房。

幾聲尖叫聲響起,但很快就消失,緊接着是兵刃的撞擊聲,纏鬥的雙方似乎都只執着於要消滅對方,往來間除了金鳴之聲再無其他。

然而黑影雖然出現的突然,但到底人數不多,不消片刻就被全部消滅。

魏祁擦淨刀刃上的血跡,看也沒看地上倒着的人,只低聲問了一句:“公主那裡還好吧?”

立刻有人回答:“一切安好,太子放心。”

魏祁嗯了一聲,又問:“孩子生下來了嗎?”

“還沒,不過想來應該快了。”

那人回道。

魏祁點頭,腳下輕擡,從一具屍體上邁了過去。

“把這裡收拾乾淨,我去看看她。”

“是。”

下人應諾,先是送了他出去,之後才叫了人進來清理地上的屍體和血跡。

魏祁一路回到平日裡用來與衆人議事的宮殿,繞過前殿,徑直走進寢宮。

裡面時不時傳來女子壓抑的痛呼聲,不像剛剛在鳳棲宮的聲音那麼大,似乎在極力隱忍着,又似乎是被汗巾之類的東西堵在了口中。

魏祁滿臉擔憂地走了進去,直奔牀邊,將女子口中咬着的汗巾揪了下來。

“綿綿,沒事了,周昊派來的人已經被解決了,你疼就喊,別忍着。”

隨着這句話話落,女子的喊聲陡然間尖銳起來,幾乎要衝破房樑。

魏祁握住她的手,滿臉心疼,正要再說什麼,頭頂的琉璃瓦驟然碎裂,幾道黑影從天而降。

與此同時,另有幾人從門窗等處撞了進來,二話不說揮刀便往牀上砍去。

坐在牀邊的“魏祁”嗷的一聲趴到地上,直接滾到了牀底下,牀上的女子卻陡然發力,一劍橫撩過去,同時劃開兩個黑衣人的脖頸。

鮮血噴涌而出,在牀幔和被褥上濺出一片鮮紅的血影。

從門窗衝進來的人察覺不對,轉身欲走,卻哪裡還由得了他們,縱然武藝超羣,也還是不到一刻鐘便被殺了個乾淨。

直到所有黑衣人都死光了,“魏祁”才從牀底下鑽了出來,齜牙咧嘴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這次得讓公主多加點兒金葉子。”

往常雖然也在刀光劍影中走過,可那都是糊弄一下人就跑,哪像今天離的這麼近,差點兒就被人一刀劈在鼻樑上了。

周圍的人看着陳剛抽了抽嘴角,不明白一個一上來就鑽到牀底下的人哪裡危險,反而覺得他的金葉子掙得太容易了。

不過沒辦法,人家靠家傳絕技吃飯,他們這些人眼紅也沒用,望塵莫及啊。

衆人有的留下來收拾殘局,有的人回去給魏祁覆命。

魏祁仍在鳳棲宮中,自始至終其實根本就沒離開,而楚瑤實際上也真的在這裡待產,就在裡面的產房裡。

周昊數次挫敗於魏,數月前於慶南關那次更是險些將性命都交代在了那裡。

周王對他很是不滿,欲廢除其世子之位,但又怕他手握兵權揭竿造反,便欲先將其召回周京再說。

等到了周京,便是周王的地方了,他再想像在外面那麼肆意就不可能了。

但周昊又豈會不知回京後是怎樣的結局?以他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讓自己的後半生被困於一隅,或者直接被幾個兄弟暗算致死?

所以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以周王三次子的名義發兵逼宮,然後再打着清君側的旗號直接率兵向周京攻去。

周王的其他三個兒子的確對王位虎視眈眈,近來私下裡也的確暗流洶涌蠢蠢欲動,但這支逼宮的兵馬真的不是週三郎的,週三郎自己知道的時候受到的驚嚇比別人只多不少。

他反應過來自己怕是被人當了槍使,立刻便要隻身入京向周王表明自己的清白。

誰知還沒等他進入京城,就傳來周王被他氣的中風的消息。

周王中風臥病在牀,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周京頓時羣龍無首。

即便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不是週三郎做的,但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誰又不想把握呢?

握住了便是一步登天,握不住便是萬劫不復,因爲他們彼此間都很清楚,這回無論是誰最終搶到了那個位置,都絕不會放過其他幾個兄弟。

所以週四郎週五郎明知此事有詐,卻還是硬着頭皮衝了出去,異口同聲咬定就是週三郎逼宮叛變,然後齊心協力先殺了他。

畢竟周昊離京城還遠,而週三郎則馬上就要到了,這個時候誰佔了先機誰就是贏家。

可憐週三郎這個倒黴蛋,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半點兒兵馬沒帶在身邊,連隨從都只帶了七八個,還沒回過神來便成了這場王位之爭的犧牲品,不明不白的死了。

週三郎死後,週四郎週五郎以周昊一再兵敗令周國限於困境爲由,不認可他這個世子,同時慫恿各自在朝中的人馬站出來立證周王中風前已經幾次提起過廢世子之事,強行廢除了周昊的世子封號。

之後兩人爲了爭奪王位各顯其能,鬥了個頭破血流,最終以週四郎慘勝告終。

在一衆官員的擁簇下登上王位,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讓周昊交回兵權。

周昊卻不承認他這個國主,說從未收到過周王廢除世子的旨意,週四郎名不正言不順,根本不配爲王。

週四郎本也沒指望他能乖乖聽話,當即調兵遣將和他打了起來。

奈何無論是用兵還是對周國大局的掌控,周昊都比周四郎這個匆忙尚未的國主強了太多,所以至今爲止基本都是周昊佔據上風,週四郎節節敗退。

這件事看似一直在周昊的掌控之中,周國遲早會落入他的手裡,但魏祁和楚瑤都很明白,他是被逼急了才走到這步的。

若非他屢次在他們手中受挫,周王也不會急着召他回京欲廢除他的世子之位。

何況最後在慶南關那次,周昊連性命都差點兒交代在了那裡,心中對他們的恨意自然可想而知。

以周昊的性子,就算沒有這筆仇也不會放過楚瑤生產的機會鬧點兒事出來,更何況新仇舊恨加在一起。

魏祁知道楚京一定還有周昊的人馬,只是隱藏的很深,這次他一定會傾盡全力想辦法闖宮殺人,而最好的時機就是楚瑤生產不能挪動的時候。

所以戰事一了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親自守在楚瑤身邊。

“殿下,”來報信的人換了身衣裳洗乾淨了身上血跡才走進來,低聲道,“所有人都已拿下了,一個不少。”

魏祁嗯了一聲,沒放在心上,擺手讓她出去了。

他現在顧不得這些,一顆心全都掛在產房裡的楚瑤身上。

剛纔刺客的事了了之後他本是要進去陪着的,但是楚瑤不讓,派了紅纓赤珠守在門口,說什麼都不許他進去。

他以爲她是顧忌着那些什麼不吉利的說法,怕他被裡面的血腥氣衝撞了,連說了幾次自己不在意,可楚瑤就是不許。

倒不是真的爲了什麼衝撞不衝撞,而是楚瑤愛美,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生產時的樣子。

這點兒小心思她又不願讓魏祁知道,便派了人擋在門口不許他進來。

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天邊泛起魚肚白,黎明將至爲至時,房中才終於響起一聲嬰兒的啼哭。

聲音並不大,如貓兒一般細弱,但並不影響房中穩婆等人的歡喜聲。

魏祁跟着這聲音深深地鬆了口氣,待簾子被掀開,穩婆抱了孩子來給他看的時候,只匆匆瞥了一眼便進屋去了。

母親先前在信裡說了,等綿綿生下孩子,他一定要第一個去看她。

雖然魏祁不太明白爲什麼,但照做就是了,何況他本來也想先看看綿綿。

穩婆一句恭喜太子喜得麟兒的賀詞還沒說出口,他人便已經消失在簾子後頭了,留下穩婆自己抱着孩子在原地發呆。

楚瑤剛剛生產完,雖然身上已經收拾過一番,但到底還是難掩疲憊,面色蒼白體虛無力。

房間裡血腥味還沒散去,魏祁坐到牀邊握了她的手,低聲喃喃:“辛苦了,綿綿。”

楚瑤輕笑,問他:“你看到咱們的孩子了嗎?”

魏祁點頭:“看到了,跟你一樣漂亮,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個小美人兒。”

楚瑤:“……阿祁,是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