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

周國被穆家軍奪去鰩水關, 之後派去欲收復失地的三萬兵馬亦折戟沉沙。

更讓心心焦的是,大燕那邊趁着他們與魏國開戰, 亦開始頻頻擾邊, 意圖將之前被他們奪走的城池奪回去。

“爲什麼他們不騷擾魏國,卻偏偏盯着我們大周不放?”

“是啊, 這麼久了, 就沒見他們有半分對魏國增兵的跡象,能抽調的兵力全都拿來打咱們大周了!”

有人既氣惱又憤慨, 在朝會上義憤填膺。

但有人卻覺得這並沒有那麼難以理解。

“大燕如今的國勢已大不如前,又被諸國共同圍攻, 能抽調出的多餘兵力本就不多, 自然不可能同時兼顧幾方, 集中攻打一方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是啊,而且魏國還有個珍月公主。這珍月公主即便離開了大燕,大燕也仍舊保留了她的封號, 可見其與大燕關係緊密。說不定正是她給大燕傳遞了消息,讓大燕棄魏伐周, 頻頻騷擾我周國邊境。”

當然,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周國現在本就處於劣勢,相比起魏國更好攻破, 所以他們才選擇了攻周。

但這一點誰也不敢明說,怕惹怒瞭如今本就在氣頭上的周王。

自從幾個月前魏使來到周京叫囂了一番讓他們賠償十座山的話之後,周國便事事不順,周王臉上也許久沒有過好臉色了。

見朝臣們議論紛紛, 卻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周王沉着臉遣退了衆人,只留了周昊在殿中說話。

周昊以爲他是要與他討論如今的戰事,誰知他張口卻問道:“珍月此人究竟脾性如何?你與她同在大燕爲質七年,多少應該有些瞭解吧?”

周昊怔了一下,旋即明白,經過這幾次的事,父親終於開始正視珍月這個人了。

他垂眸答道:“此女天資聰慧,是徐公的得意門生,遠非尋常女子可比,不然也不會僅憑燕帝寵愛,便能成爲徐公門下高徒。”

這些他以前就與父親說過,但父親並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也沒有答應他求娶珍月的請求,反而爲他做主娶了趙國那個平庸的女人。

但這些他是不能說的,說了就成了抱怨周王給他定了一門他不滿意的姻緣。

周王心下煩悶,道:“我知道她聰慧,可是再聰慧也不過是個女人!”

“她四年前便同你們一起離開大燕回到了自己的母國,如今更是已經嫁給魏國,等於徹底站在了大燕的敵對方,爲何大燕卻遲遲不取消她的封號,反而還事事向着她?簡直莫名其妙!”

若說是最初那段時間,燕帝剛剛駕崩沒多久,丞相劉承扶持幼帝登基,把持朝政,不好一上來就將燕帝生前最寵愛的公主剝奪了封號。

但如今珍月都已經嫁爲人婦,且還嫁給了魏國,他爲何還任由她頂着這個封號肆意行事?

雖說這個封號對如今的珍月來說已經沒什麼用,即便取消了對她也沒什麼影響,但周王現在遷怒於她,所以明知這話說了沒什麼用,還是忍不住抱怨幾句。

這個問題周昊倒是認真地想過,見他問起,便如實答道:“孩兒也不知,不過對此我到曾經有過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

“我懷疑珍月手中握有劉承的把柄,或是其他什麼能夠壓制劉承的東西,不然以劉承的爲人,連五皇子都敢殺,連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都敢做,又豈會在乎別人非議他取消了一個公主的封號?”

何況這個公主根本就不是大燕本國人,而是外來的質子。

周王聞言點了點頭:“我也想過這個可能,不過感覺她握有劉承把柄的可能性不大,不然劉承當初直接殺了她和她身邊的所有人,不讓他們離開大燕不就是了?”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後者,珍月手裡有什麼能壓制劉承的東西。

可若說她藏起了玉璽,如今大燕朝廷的玉璽早已找人驗證過,確實是真的。

若說她有燕帝駕崩前留下的遺詔,可每一份詔書宮中都有記載,哪怕是廢棄的,或者空白未用的,都有明確的記錄,並未少過一份。

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是她能壓制劉承的呢?

周王想不通,周昊亦想不通。

而且現在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是打破如今的敗局,不然於周國上下的士氣都有影響。

周昊拱手道:“父親,對於如今的局勢,孩兒倒有一計,只是不便當衆提起,所以剛剛沒有說。”

“哦?”

周王眸光一亮,擡手道:“快快說來。”

周昊這才道:“我大周如今四面楚歌,前有魏國後有大燕,雖然拼舉國之力也未必不可一戰,但到底勞民傷財,損耗巨大,實乃下策。”

“此時不若修書一封前往趙國,讓趙國將駐紮在我周趙邊境的兵馬調去攻打大燕,如此一來,大燕哪還有空與我周國周旋?勢必退兵回防燕趙邊境。”

“屆時我們騰出手來,就可以專心伐魏,而不必三心二意,擔心大燕再來擾邊。”

周王蹙眉:“此事說得容易,可趙國與我們雖是同盟,卻也時刻提防着彼此,怎麼可能把後背完全空出來,幫我們去吸引大燕的兵力?”

周昊勾脣淺笑:“孩兒在趙國安插有一細作,頗得趙王及趙世子信賴,如今乃是趙王身邊第一幕僚,他定有辦法說服趙王,勸趙王與我們大周聯手。”

周王眉頭一展:“此話當真?”

“當真。”

周王大喜,當即命他去信給此人,務必說服趙王助大週一臂之力。

周昊應諾,躬身退下,離開時卻正遇到等候在外的周妟。

周昊挑眉:“二弟在這裡做什麼?”

父親剛剛可並沒有留他說話。

周妟輕哼一聲,朝着殿中拱了拱手。

“我來向父親請命,親自前往周魏邊境,擊退魏軍,爲我大周奪回鰩水關!”

周昊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了搖頭。

說什麼請纓出征,還不是因爲之前刺殺珍月之事日日受父親懷疑,待不下去了,所以纔要去軍中。

到時候收不回鰩水關自有其他將領頂着,怪不到他頭上,收回來了他還跟着立了功,就又能得到父親的信任了。

反正怎麼都出不了錯。

周昊也懶得拆穿,笑道:“那二弟就快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擡腳就走。

周妟卻在他要離開時又開了口:“說起來魏國那邊可是魏世子親自出徵了呢,魏軍因此士氣高漲。”

“大哥身爲世子,怎麼卻龜縮在京城裡,而不像魏世子一般親自前往戰場殺敵?”

說的好像周昊還不如他這個做弟弟的。

周昊聞言也不惱,仍舊是那副笑容滿面的樣子。

“魏國無人可用,自然只能魏彘親自上場了,我大周兵強馬壯能人輩出,鰩水關被破也不過是一時之失而已,很快就可扳回勝局,又豈需我親自出馬?”

周妟見他說得篤定,心中驚疑他與周王剛剛在殿中說了什麼。

但不待開口詢問,就有宮人上前提醒他說已經通稟過君上,可以進去了。

周妟只得瞪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準備進入殿中。

誰知與周昊擦肩而過時,卻聽他低聲道:“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兒上,好心提醒你一句。珍月這丫頭心眼兒小的很,之前攻下鰩水關拿下十座山,是因爲你讓人燒燬了她一座山。可你要殺她這事兒……可還沒完呢。”

周妟猛地回過頭,死死地盯着他。

他卻像是十分喜歡他這個表情,意猶未盡地道:“我若是你,就乖乖留在京城哪兒都不去,最起碼還安全一點兒,不然……小心小命不保啊。”

“你……”

“二郎君,”宮人見他一直不動,又上前催促,“君上還在殿中等你呢。”

“是啊,”周昊也拍了拍他的肩道:“快去吧,父親還等着你呢。”

說完又壓低聲音:“珍月也等着你呢……”

之後朗笑着擡腳走了。

周妟氣的咬牙,卻也沒空再與他進行口舌之爭,只得硬着頭皮進入殿中。

…………………………

身在鰩水關的魏祁和留在魏京的楚瑤此時還不知道周妟要親自前往邊境,兩人隔着數千裡地無法相見,魏祁便隔三差五的給楚瑤寫信,聊以表達自己的思念。

起初或許是羞於下筆,他還只是寫一些自己近來的瑣事,以及戰場上的戰況等。

後來見楚瑤總是不給他回信,或者即便回了也只是寥寥數語,便忍不住抱怨幾句。

誰知下一次收到的信更短,但他只看了一眼,視線便釘在了上面,耳根漸漸發紅,咧起嘴角無聲地笑。

信上寫着:阿祁不在身邊,日子枯燥無聊,無甚可寫。

魏祁看了許久才把信收起來,回了一封長信,末了終是忍不住直接寫道:綿綿,我好想你。

楚瑤收到信抿脣淺笑,亦是洋洋灑灑的回了一封信,但並未對他最後這句做出迴應。

信寄走後她柱頭看着窗外,道:“青青,你信不信,我能猜到他下封信會寫什麼。”

青青見她眸光晶亮,難得露出幾分俏皮模樣,笑着問:“會寫什麼?”

誰知女子卻脣角一揚:“不告訴你。”

下一封信寄來,楚瑤打開,直接翻到最後,果然看到一句:綿綿有沒有想我?

她笑着將信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提筆準備回信,卻聽人傳來消息,周國的二郎君親赴戰場。

楚瑤想了想,再次落筆時轉而寫道:“阿祁,我去找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