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難登

周昊發現自己被騙之後, 自然第一時間就調轉馬頭往斷頭崖趕來了。

他當初聲東擊西爲的就是在魏祁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拿下楚京,抓住楚瑤和她的孩子。

如今浪費的每一刻於他而言都是十分寶貴的, 晚一點兒就會讓魏祁的援兵近一點兒, 近一點兒他的危險也就更大一點兒。

若是不能趕在魏祁到來之前抓住楚瑤,他和他所有的兵馬都將面臨絕境。

周昊惱怒於自己竟然被一個假的“楚瑤”騙了, 現在後悔折回去攻打楚京更不容易, 便下了死力氣晝夜不停地趕路,一到斷頭崖便對山上的人發起了進攻。

然而楚瑤既然選了斷頭崖避難, 就證明這裡確實有它的過人之處。

數萬大軍在山腳下急的抓耳撓腮,卻硬是沒辦法一口氣衝上去。

“陛下, 這山太難登了, 上山的路只有一條, 棧道還被魏軍拆除了,山石上淋了油,咱們的人根本上不去。”

周昊額頭青筋暴起, 啪的一掌拍在了桌上。

“那就用人搭上去!就是給我搭出一條人梯來也要上去!”

山上的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不僅關係到他此次的成敗, 更關係到他能不能治好自己的不育之症,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得到他們!

然而人梯這種事說得容易做起來難,想搭人梯, 起碼人要能過去吧?

現在的問題是,人根本就過不去!

周昊的兵馬將山石上的油想辦法清除了,以爲這樣就會好一點兒,可是後來他們才發現, 這山中陰冷潮溼,山石即便被清理乾淨,用不了多久就又會變得溼滑,無論是山壁還是腳底下那條僅供一人通過的道路,都非常難以借力,一不小心腳下稍微一滑,便會跌入萬丈深淵。

短短半個時辰,爲了衝上去他們已經損失了三百多人。

魏軍在上面根本就不露面,甚至連箭都沒用,人手一個彈弓,躲在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後面見誰快上來了就往誰身上打。

閃躲是人的本能,尤其是石頭打在頭臉上的時候,人不可能不躲避。

但是隻要身子稍稍一歪,再想穩回來就難了,極有可能會掉到山崖下面去。

即便是有人站住了沒掉下去,只要身前身後有一人腳下不穩,挨着他的人便危險了。

因爲人在身形不穩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東西,溼滑的山壁抓不住,自然就只能抓自己的同伴。

一個人這樣一抓,往往就是一大串人掉了下去。

半空中不斷傳來的自己同袍的墜落聲和尖叫聲,讓後面登山的人心生畏懼,腳步停滯不敢再往前挪。

偏偏上方的魏軍還時不時發出一陣陣的譏笑,道:“我們這彈弓可是太子妃親自教的,怎麼樣?厲害不厲害?”

有人惱怒之下想拉弓將這些可惡的魏軍射下來,但窄小的山路站都站不穩,整個人都恨不能貼着山壁,又哪來的空間彎弓射箭。

整整半日周軍在這段山路前未能前進一步,山下營帳中的周昊氣地砸了一套杯盞。

“珍月!珍月!!!”

他惱怒地喊着楚瑤曾經的封號,恨不能立刻將她從山上抓下來,狠狠地懲戒一番讓她吃些苦頭,奈何明知道這人近在咫尺,卻抓不到甚至看不見。

“往上衝!給我繼續衝!我就不信沒人能上去!”

只要有路,自然就一定能有人上去。

哪怕棧道被拆除了,哪怕上面有人不斷的用彈弓和石子阻攔,也依然偶爾有周軍能夠衝上去。

但這只是少數,而且衝上去的人往往走不了幾步就被等候在側的魏軍殺了,上去也沒有用,除非他們能一次上去很多人。

周昊的兵馬久攻斷頭崖不下,只得想辦法先鋪一條路。

最快的方法是直接用人去撲,一個人仰面趟在地上,另一人從他身上走過去,然後在他前面躺下。

接下來第三人第四人,以此類推。

等到將這段山路鋪滿,其他人便可以從他們身上走過,他們還可以伸手護着從自己身上走過的人,以自己的身體作爲棧道和圍欄。

但是這樣的話躺在地上的人肯定撐不了多久,必須隔一段時間就換一批,不然將這些人踩死了,將他們作爲“山路”去登山的人只會更危險。

周昊仗着自己這邊人多,讓將士們用這種方法登山,力求用最快的速度將斷頭崖攻下。

這方法起初確實起到了一些作用,大約有三百名周軍登了上去。

然而還沒等更多人上去,魏軍就從山壁上淋下了一層火油。

他們用的很省,一點兒都沒浪費全部是貼着山壁淋下來的。

周軍起初甚至沒有發覺,見上面沒人用彈弓打石子了還以爲他們是顧不上這邊,去迎擊那些剛剛登上去的人了。

直到有人登山時滑了一下,手在山壁上一撐,非但沒撐住,還哧溜一下身子往前一傾歪倒過去,才發現似乎有些不對。

可是他滑的這一下太狠了,身下當肉墊的周軍來不及扶住他,他啊的一聲慘叫從山崖上跌了下去,摔下去時還帶走了自己身前的兩人,倉促間自然也來不及說自己發現了什麼。

直至一團明亮的火焰呼哧一聲從山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燒了下來,登山的周軍們才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危險。

然而此刻在想躲避已經來不及,大火瞬間吞噬了他們,無論是登山的人還是躺在山路上做肉墊的人,都頃刻間尖叫着墜落崖底,摔下去時身上還帶着火焰,彷彿一隻只燃燒的蝴蝶。

只是這些蝴蝶註定一生只能飛翔一次,落地便是死亡。

這樣駭人的場景讓周軍再一次暫停了攻山,企圖以其它方式更加穩妥的上去。

另一方面他們也寄希望於剛剛登上去的那三百多人,希望他們能將山上的人消滅,哪怕不能也給他們帶來一些損失,這樣他們後續再想登山就方便多了。

“陛下,魏太子妃這次出行只帶了五百人,咱們登上去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有大約三百人,就算不能將他們一舉拿下,想來除掉他們半數人馬應該也是可以的。”

“等他們在山上打的差不多了咱們再繼續登山,一定會容易許多。”

有人如此對周昊說道。

“是啊,他們一邊要應對咱們登上去的那些兵馬,一邊又要分出人手盯着這邊阻止咱們的人繼續往上爬,肯定應付不過來。”

“與其繼續派人往上登,不如假做登山牽制他們一番,等山上的魏軍死傷一部分之後再繼續。”

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他們雖然人多,但不必要的犧牲能避免的還是儘量避免的好。

不然死傷的人太多,軍心很容易動搖。

周昊心中雖然煩躁,但也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不然平白增添傷亡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等了整整三個時辰,山上卻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盯着山路阻止他們登山的魏軍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仍舊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

而上了山的那三百周軍,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跡。

按理說這些人無論是勝了還是敗了,多少都會有些動靜纔對,別的不說,屍體總應該會被人扔下來吧?

不然山中這樣潮溼的天氣,屍體留在上面是很容易滋生瘟疫的。

山上魏軍人手有限,也不可能有空挖坑去把這些人掩埋了,既然如此,最方便的就是直接拋下來。

但是自始至終,除了他們這邊假意登山的人偶爾會被打落下去,就再也沒有一具屍體掉下來過。

傍晚時分,周昊終於等不及了,下令繼續強行登山。

可是周國的將士纔剛剛往上衝了幾步,就聽山上傳來一聲尖銳的哨聲。

衆人以爲上面又會用石子或是火油之類的東西阻攔他們,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就在他們停下的同時,一個嘹亮的聲音響起。

一名魏軍站在山上並沒有露出身形,隔着石頭喊道:“山下的乖孫們,爺爺們送你們一份大禮!”

緊接着,只見幾十個黑影從山上被人扔了下來,呼嘯着從他們身邊墜落。

這些黑影各個穿着他們大周將士的戰服,腰間還掛着各自的腰牌,即便墜落的速度很快,但也一眼便能認出是剛剛登上山的那些人。

他們像先前因爲登山而墜落的人一樣,在空中劃出一道直線,亂紛紛的掉了下去。

只是這些人明顯已經死了,很多身上都帶着血,墜落時沒有發出任何慘叫聲。

幾十個,再幾十個,屍體如雨般落下,在夕陽的餘暉中渡上一層金光,駭人而又刺目。

接連七八次之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才終於被扔完了,不再繼續掉落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山上魏軍的怪笑,以及一聲聲地嘲諷。

“喜不喜歡爺爺們的禮物?”

“喜歡的話再上來幾個,爺爺們再給你們下一場這一樣的雨。”

被擋在山路上的周軍嚇傻了,後面許多見到這番景象的人也都萌生了退意,被周軍將官硬逼了回來,退者斬。

至此,周國數萬大軍面對山上爲數不多的魏軍,卻在短短一個白日內損失了千餘人馬,且未能前進一步。

這樣的恥辱如同一記耳光,狠狠地摑在了周昊的臉上,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對楚瑤志在必得的想法。

這樣的女人,必須是他的。

如果不是,他就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