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後

魏周邊境, 周昊悄無聲息的越過國界,回到了大周境內。

跟隨在他身邊的下人鬆了口氣, 道:“總算回來了, 那魏世子還真的沒派人來追。”

周昊笑了笑:“跟你說了他不會追來的,魏祁這人, 雖有幾分小聰明, 但爲人有些迂腐,腦子轉不過彎兒, 認死理。做個小小的藩王還可以,要想成大事……”

他嗤笑一聲:“還是算了吧。”

說完又搖了搖頭:“這次沒拿到大燕皇陵的輿圖, 着實可惜。”

下人亦是覺得如此, 想了想, 道:“要不咱們把珍月公主得了皇陵輿圖的事情散出去吧?這樣大燕肯定會有所戒備,她再想讓人偷偷去拿,肯定是不成了。”

“而且這樣一來, 大燕就會格外仇視楚魏兩國,說不定咱們可以從中得利呢?”

換誰知道自家祖墳被人挖了不生氣啊?這和殺父奪妻之恨也沒什麼兩樣了。

他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好, 卻換來了周昊的一陣鄙夷。

“珍月拿不到,咱們就能拿到了嗎?”

“大燕如今的國力本就已經大不如前,現在沒動地宮不過是因爲一時沒有想到, 或是想到了也不敢做出挖自家祖墳的事情罷了。”

“消息一放出去,他們就算沒想到也會想到,想到了就更有理由以保護的名義暗度陳倉的拿出來用了,到時候豈不是等於給他們添了一大筆財力?”

“但是大燕若不知道地宮的輿圖已經泄露, 只是楚瑤暗中去盜取的話,咱們一直留在附近的人就可以藉機打劫,到時候誰搶到了算誰的。”

再說什麼讓大燕仇視楚魏兩國,那有什麼用?

難道大燕現在就不仇視他們了嗎?

既然都是仇視,多一點兒少一點兒有什麼區別。

何況大燕更加仇視楚魏,也等於讓楚魏兩國聯繫的更緊密。

試想一下楚國若知道珍月得了這樣一張藏寶圖,能不垂涎嗎?可是垂涎卻又不能把人接回去,就只能小心翼翼的拉攏討好,免得自己連分一杯羹的資格都沒有。

他做了那麼多事,又是派人刺殺楚瑤又是讓人挑撥她與魏祁的關係,不就是爲了讓楚魏的結盟出現嫌隙嗎?

既然如此,又爲什麼要做這種多餘的事。

“你啊,還有的學呢!”

周昊語重心長的對身邊的下人道。

下人訕訕的笑了笑,正準備再說什麼,卻見斜後方一道銀光閃來。

“世子小心!”

周昊被人猛地一推,狼狽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

只見一支三指粗的弩.箭忽然從遠處射來,正射在他剛剛所站的位置,貫穿了那個推開他的下人的胸膛。

下人還停留在剛剛的驚恐中,就已沒了氣息。

“該死!”

周昊暗罵一聲,在護衛的保護下匆忙逃離,藉着對地形的熟悉,隱蔽到林中,企圖甩開身後跟蹤的人馬。

他以爲是楚瑤派了人埋伏在附近追殺他,所以跑的格外倉促,但是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卻發現身後根本沒人在追。

那埋伏在暗處的人一擊不中立刻收手,毫不戀戰,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派人回去搜尋的時候,根本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了,只有那個死去的下人被箭桿支撐着,以詭異的角度歪着腦袋耷拉着手臂半跪在地上。

有人眼尖,發現那弩.箭上刻着字。

走過去仔細一看,竟是:完璧歸趙。

原來這支弩.箭正是當初周昊派人刺殺楚瑤時所用的,現在又被人原封不動的以同樣的方式還了回來,真可謂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周昊看到下人拿回的弩.箭,沉着臉扯了扯嘴角:“小月兒還是原來那個小月兒,半點兒虧都不吃。”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世子,那……咱們還要繼續搜查嗎?”

下人問道。

周昊擺了擺手:“不必,她既然不是真的非要我命不可,那就不會一直派人跟着我,咱們趕緊回京就是。”

下人應諾,收拾一番,立刻帶着他又再次上路。

誰知,兩天後,又一支弩.箭射向了周昊,這次比上次更兇險,直接射死了他身下的馬匹,將他從馬背上掀了下來。

周昊摔下馬背後又在地上滾了幾圈兒,站穩後一邊撤退一邊讓人去搜藏躲在暗處的刺客,結果只找到一架被棄之不用的重弩,和幾個凌亂的腳印,其他什麼都沒找到。

刺客又像上次一樣,一擊不中立刻跑了,半點兒沒多停留。

下人把那弩.箭從馬背上拔了出來,再次呈到周昊面前,只見上面仍舊刻着那四個字:完璧歸趙。

周昊額頭青筋跳了跳,深吸一口氣問身邊的人:“馬鈺他們刺殺公主時一共用重弩射出了多少弩.箭?”

下人一愣,旋即搖頭:“不……不知道啊,咱們派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估計要麼死了要麼被抓了,到底用了多少,這……這真是不清楚啊。”

他又沒在當場看着。

若是在當場看着,現在也沒法出現在世子身邊了。

周昊咬牙,又問:“那他們一共帶了多少?”

這個下人是知道的,忙答道:“回世子,一共十支。因爲重弩的弩.箭實在太顯眼,不便攜帶過多,所以只帶了十支。”

“只?”

周昊咬牙切齒:“也就是說,我這一路上,還有八支弩.箭在前面等着了?”

這……

下人不敢接話,只能垂首不答。

周昊知道跟他說這個也沒用,擺了擺手:“加強戒備!”

要是真不小心丟了小命,他這趟行程可就虧大了!

陶牧手裡的東西沒拿到,他自己還惹了一身騷,可不是虧了嗎!

下人應諾,趕忙按他的吩咐加強戒備,同時派了更多人保護他。

爲了躲過暗處隨時可能會射出的弩.箭,周昊途中還易容改扮了一回,結果還是被人發現並追了上來。

不過那追他的人似乎也知道越往前走就越危險,第三次接連射出了三支弩.箭,且並沒有瞄準他,而是射殺了他身邊兩人。

第三人運氣好,堪堪躲過,只是被射掉了發冠。

若是再靠下一點兒,就要腦袋開花了。

周昊看着那三支同樣刻着字的弩.箭,心裡鬆了口氣。

這麼看來,他的人射殺楚瑤時應該也只用了五支,這五支都還回來,後面的行程應該就安全了。

可是好久不長,太平了沒幾天,重弩的弩.箭換成了普通的羽箭,再次從暗中射了過來。

普通□□的射程沒有重弩遠,但一射之地的距離對方想逃也是很容易的事。

弓箭一扔,往人羣裡一紮,裝作一副平民百姓的樣子,路引和各種文書都齊全,誰能看得出來。

周昊因此在整個回京途中都心驚膽戰,路邊有人打碎個花盆都能嚇他一跳。

直到回到宮中,坐在了自己的宮殿裡,緊繃的心絃才徹底鬆開。

宮人這時給他送來了一封信,說是魏世子派人送來的,前幾日剛到。

送信的人說不是什麼急事,等他回來再看就是了,於是把信留下便走了。

周昊皺眉把信封打開,從裡面抽出一張紙,見不是普通的書信,而是一幅畫。

畫上赫然畫着一隻大貓,伸着爪子逗弄着一隻老鼠。

老鼠的眼睛又細又長,被貓按住了尾巴,拼命掙扎。

這是……貓捉老鼠!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派人一直尾隨他,有事沒事就嚇唬他一下的,根本就不是楚瑤,而是魏祁!

周昊啪的一聲把畫拍在了几案上,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魏彘!”

宮人嚇了一跳,正要告退,偏此時又有人走了進來,道:“世子,馬鈺回來了!”

馬鈺?

周昊擡頭,半眯的眼睛看向來傳話的人:“他怎麼回來的?”

不是應該死了嗎?

那人道:“他說是公主放他回來的,讓他把您的信物退回來,還讓他給您帶句話。”

具體是什麼話,馬鈺自然不會先跟下人說。

周昊眼睛眯的更緊了一些,將手中的畫團成一團,用力扔到了地上:“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馬鈺被人帶了進來,因是剛剛回來,還未換過衣裳,所以顯得格外狼狽。

“世子,您的玉佩。”

馬鈺將錦囊遞了過去。

周昊嗯了一聲,伸手接過,把玉佩從錦囊裡拿了出來:“珍月讓你跟我說什麼?”

馬鈺頓了一下,看了眼周圍。

周昊瞭然,揮了揮手讓身邊伺候的下人退下。

馬鈺這才把楚瑤的話說了,當然將後半句隱去了,只說楚瑤不喜歡眼睛小的人。

可即便只這一句,周昊也能明白楚瑤是什麼意思,手上一個用力,差點兒把玉佩掰碎。

“就這個,沒別的了?”

周昊問道。

“沒……沒了。”

馬鈺垂首。

周昊眉頭皺得更緊:“那她放你回來做什麼?”

他還以爲是楚瑤私底下揹着魏祁讓馬鈺給他捎了什麼話,所以才放他回來的。

若不是,那她爲什麼要放了馬鈺?不該像對別的刺客一樣直接殺了嗎?

電光火石間,什麼東西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周昊迅速把手裡的玉佩扔了,往後一退。

“這玉佩……她碰沒碰過?”

馬鈺愣了一下:“碰……碰過,她……”

“蠢貨!”

周昊猛地起身,一腳將馬鈺踹翻在地。

幾乎就在同時,他的右手傳來一陣又麻又癢的刺痛,手上的皮膚從指尖兒開始一點點的變紅,繼而蔓延到整個手掌。

宮中的大夫迅速被召集而來,但是對這毒.藥都無可奈何。

周昊無法,只得廣邀名醫,請人爲自己解毒。

就在他尋醫的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一封信被呈到了他面前。

信是楚瑤讓人寫的,很短:此毒三個月內無礙,只是麻癢泛紅,三個月後如果未解,便會開始潰爛,直至露出白骨。黃金三萬兩送到三叉古城,換解藥與你,自思量。

三個月從周京到三叉古城只夠來回一趟,稍慢一點兒可能就趕不上了。

周昊是個極其惜命之人,收到信後不敢耽擱,當即命人備齊三萬兩黃金,火速送往了三叉古城。

結果去送金子的人還沒回來,他的手就自行好了。

可是此時距離當初已過去一個月,再派人去叫回送金子的人根本來不及,等這些人趕到了,金子都已經到了魏國手裡了。

周昊自知上當,嘩啦一聲揮落眼前杯盞,目眥盡裂。

“珍月!魏祁!你們當真是夫妻一體……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