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涯

太古年間,天地本是混沌一片,一切都是虛無。陰陽交魄,後有盤古大神開天闢地,纔有了日月星辰,天地萬物。

盤古之後,又有女媧氏不甘於寂寞,粘土造人,世間纔有人族。女媧因此而被天帝親封,被列爲上古大神之一。又因其爲人族始祖而被尊稱爲“大地之母”,受萬人景仰。

太古之後,是爲蠻荒。其間妖魔橫行,兇獸肆虐,人族因失去女媧氏的庇護而勢力孤微,身處水深火熱之間,朝不保夕。如此數百年下來,人族中終有天賦異稟之人團結了各族部落,率領衆人與魔神蚩尤決戰涿鹿,便正是軒轅黃帝。

涿鹿一戰,人族大勝,蚩尤兵敗,被黃帝斬殺。魔族敗退,逃退南方苦蠻之地,始有“南蠻”。而黃帝已在那一戰中重傷,不久便仙逝而去。

黃帝死後,人族外無憂患,內部卻戰亂不斷,如“后羿”,①“寒浞”②等人紛紛雄踞一方,自立爲王。

百年下來,人族內亂愈演愈烈,逐漸分化爲“正”,“邪”兩大陣營。又因“邪”派多模仿蠻荒兇獸,兇狠殘暴,久而久之又爲人們以“魔道”概之,將其與蚩尤混爲一談。

如今,蠻荒已過,但正魔二道的隔閡卻隨着門人死傷漸多而越來越大,隱隱間有不共戴天之勢。

千年下來,魔道終因聲明狼藉而爲人不齒,逐漸淪爲劣勢。但縱然如此,正道卻依舊無法將魔道屠盡,斬草除根。

二十年前,魔道玄鬼門勢大,妄圖吞併天下,帶領門中子弟強攻正道“凌雲宮”,直接引起正魔大戰再次爆發。

此戰雖以正道得勝落幕,但卻損失慘重,不少宗派也因而衰微乃至直接沒落。

而魔道之中,惡首玄鬼門楊逆爲正道所殺,另一巨派“死靈門”門主任海也在被正道巨派“玉水寺”“凌雲宮”圍攻下重傷,一年後不治而亡。

任海死後二年,正道四大派之一“幻月涯”在正魔大戰中戰功顯赫,爲魔道談之色變的“血魔”上官軒遙叛變,向正道衆人大開殺戒。包括師門“幻月涯”在內共十餘派數千人被屠戮一空。手段之兇狠,心腸之毒辣,讓人不寒而慄。

七日之後,正道兩大巨派,三大派及其各派子弟齊聚天機山天涯峰,與之決一死戰。

但當時上官軒遙修爲深厚,自創《天書》四絕玄妙莫測,又有女媧所遺不世天劍“驚鴻”爲輔,一時之間橫掃千軍有如卷席,正道卻是不敵。

但在最後,正道兩大巨派“玉水寺”,“凌雲宮”卻凸顯了它們身爲千年巨派的雄厚底蘊。

憑藉着上古至寶“源玉”與“軒轅神劍”,正道喚出傳說中可毀萬物的“天道玄雷”,將上官軒遙擊殺於天涯峰之巔,灰飛煙滅。

血魔死後,正道“玉水寺”慧空神僧因故大病一場,另立慧海神僧爲玉水寺住持,從此隱居玉水源洞,不問世事。卻未想爲魔道乘虛而入,慧一神僧爲人所殺,本以爲可享得安寧的正道面前,又出現了一個魔道的千年隱世宗派——“百毒宗”!

和平,總是如斯短暫。短短十七年的韶華,轉瞬即過……

宛若一條亙古的綠色長龍橫臥在中原之東,傲雲山間林木茂盛,鳥獸盤桓,更有數不盡的奇峰異石拔地而起,直插入雲霄間,卻是一處難得的風水寶地。

此處,卻正是正道千年巨派“凌雲宮”的所在。

傳說“凌雲宮”自蠻荒時期便已存在,起開山祖師李傕本是軒轅黃帝座下一名無名將領。但在逐鹿之戰,他爲黃帝硬捱了蚩尤一掌,黃帝亦趁機斬殺蚩尤,令人族反敗爲勝。

大戰之後,黃帝感其不顧生死,且知自己受傷太重,時日無多,遂將自己生平所學盡數相傳,並將“軒轅神劍”授與,囑他尋一僻所在閉關,不到大成萬不可出關。

百年後,李傕憑着黃帝所授“七星道訣”與“軒轅神劍”殺盡仇敵,與傲雲山間開宗立派,並自命爲黃帝后人。如此數千年下來,凌雲宮聲勢卻是日漸增長,與正道之首“玉水寺”隱隱有平起平坐之勢。

傲雲山間,又分三十六神峰與七十二靈峰,其間雲霧繚繞,縹緲如若仙境,更有靈鳥仙鶴盤桓,有若天境。

風,輕輕吹,舞動翠霞峰間雲霧繚繞,也蕩起小池上微微的波瀾。

池水清澈,隱約可見其間游魚輕快的身資。偶有些頑皮地躍出水面,濺起顆顆晶瑩的水珠,落在那微帶些枯黃的玉蓮上,正如怨女含淚傷春,別是一番哀怨滋味。

斑駁的石子路自池畔延伸,曲折蜿蜒,其上石子細緻有方,座落在幽幽碧草間,彷彿鑲嵌着的

寶玉,一顆顆相連起來宛如綵帶飛揚,通往竹林深處。

那凝碧的翠竹上,已隱約帶了些斑黃,但卻依然遮掩不了它那幽幽的生機。風聲簌簌,拂起那幾葉新落在小道上的秋竹。淡淡雲霧間,可見得幾路不知通往何方的石子小路於身前匯聚,一齊通往竹林深處。

沿着青石子路穿過竹林,卻是到了翠霞峰頂的“夢汐涯”。傳說在這“夢汐涯”上,每到八月十五,圓月當空,如水的月華投映而下,照射在四圍的雲霧之上,雲濤涌動,霧海翻騰,恍如月色潮汐,令人彷彿身處夢幻,卻是壯闊美麗,不失爲一大奇觀。

只是此刻正值黃昏,更非八月十五,卻是欣賞不到這一奇景了。

夢汐涯上,卻見有一間簡樸古拙的小木屋,乍看下並無特別之處,直與凡俗百姓居所無異。只是遠遠的便能聞得一陣幽香,不濃不淡,恰到好處,顯非尋常木料所構。

木屋之前,卻是一張石桌,桌上橫置着一柄寶劍,劍長三尺三,劍鞍呈淡藍色,雪白的劍鞘上雕花刻鳳甚是精緻。

石桌旁是一塊半人高的青石,卻是靜坐着一個白衣女子,只見她玉手托腮,柳眉微蹙,若櫻的紅脣微咬,望着天邊夕陽,竟是有心事一般。

山風微拂,蕩起他那柔順的黑髮飄揚,雪白的衣裳在風間輕舞,偶爾露出她手臂上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淡淡水霧輕繞間,恍然如九天的仙女般,超凡脫俗,竟是讓人不由看得癡了。

也不知,這仙女一般的人兒,又是在爲誰煩心着呢?

“唉……”低低地一聲輕嘆,她微微起身,隨即“錚啷”一聲清脆聲響,那柄亮若秋水的長劍出鞘,握在了她的玉手之中。

盈盈的劍光中,倒映着的,是誰絕世的容顏?

天邊的夕陽,在不經意間悄然落下,風聲簌簌,吹動林葉輕響。夜風中,她一身絕美的潔白衣裳,獨自站在山涯上,那嬌弱的身子看上去卻是有些孤寂,淒涼。

她深深地呼吸,玉指微動,手中長劍在昏暗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光亮。然後,在那盈盈的白光中,她開始了那美麗不可一世的劍舞。

夜幕垂垂,月光如水,輕輕地撫摸在“飄雪”劍刃上,揮灑出漫天的星河如瀑。

夜,這般的靜;人,那樣的狂!

那個女子,緊握着手中的長劍,用力地,乃至有些瘋狂的揮舞着,白光瑩瑩,環繞在她的周身,彷彿一縷縷揮之不去相思,緊緊纏繞着她。

她的手,因緊握着劍而隱隱有些顫抖,但她竟是絲毫不肯放鬆,只是竭力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如水的光華,似乎只要一放鬆,她竟是會失去什麼似的……

究竟,又會失去什麼呢……

“沙沙”,風吹林葉,忽然有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她明顯地楞了一下,這樣的夜,竟還會有人過來嗎?

她收劍回鞘,輕輕地喘息着,額上,有一滴香汗順着髮絲緩緩留下,拂過她那美麗臉龐。

竹林深處,漸漸地有一個淡紫色身影顯現,卻是一個貌美女子,年紀不大,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歲左右。

不過修道之人,多駐顏有方,又以女子愛美爲甚,故此卻是不可盡信了。

但她卻也是美麗的緊,一張精緻的瓜子臉上修眉似柳,美目似秋,嘴角尚且掛着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讓人不覺親近。

但聽她微微笑道,“師妹,好美的劍舞啊。”

“師姐,”白靈兒微微訝道,“你怎麼過來了?”

這紫衣女子她自是認識的,名喚做碧玉華,是凌雲宮掌門歐陽廣的大弟子,深得其信賴,在門中地位頗高,許多事務都由她打理。自己七歲那年上山,還是由她領着的。

但見碧玉華微微一笑,道“我來看看你,怎麼,不歡迎嗎?”

只是白靈兒顯然沒她這麼好的心情,她淡淡地看着她,沉默半餉,才道,“是師傅讓你來的吧……”

碧玉華一窒,苦笑着搖了搖頭,“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

白靈兒輕哼了一聲,淡淡轉過身,“那件事,你休要再提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碧玉華苦笑一聲,“好了,好了,我不提,我不提總行了吧……”說着,她走上前去,微微笑道“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你還不是想着……”

“師姐!”碧玉華還待再說,卻被白靈兒打斷,只聽她低聲道,“不要再說了……”

她的聲音,這般的輕柔,以至於在這寧靜的夜下,竟是有了那麼一絲的虛無縹緲,只是她的語氣中,卻分明有些苦澀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碧玉華望着她,不由得一聲低嘆,“我本來也就沒打算勸你來着,我來找你是爲了通知你一件事。”

“怎麼?”白靈兒微微一愣,愕然道,“有什麼事嗎?”

碧玉華微笑道,“師傅吩咐了,讓你收拾收拾,明天隨我們一起下山。”

“下山,去哪兒?”白靈兒好奇道。

碧玉華道,“彭蠡那邊出現了一頭異獸‘血蛟’,師傅讓我們過去幫忙呢。”

“彭蠡……”,白靈兒面色變了變,微微皺眉,問道“那邊不是有‘虛雲殿’在嗎?怎麼還要我們去?難道他們還降服不了一頭血蛟不成嗎?”

碧玉華一笑,“雲師叔他們的本事,自是足以降服血蛟的,只是現今‘洛竹劍會’將至,師傅擔心我們整日呆在山上,沒的耽誤了道行,所以讓我們出去走走,”

白靈兒低頭想了片刻,而後微微點頭道,“也好,我也許久沒下山,也該出去走走纔是。”

說着,她又似想起了什麼似的,面色微變,“師姐,你說‘隨你們’,除了我們倆還有誰回去嗎?”

“嗯,”碧玉華點頭,“除了你我,還有邱師弟,凌師弟也會前去的。”說着,她輕嘆了一口氣。

她分明看到自己的這位師妹在聽到“凌師弟”三個字時,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她微微搖頭,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笑道,“說起來,你家就在彭蠡附近吧,要不要回家看看?”

“家?”白靈兒默然,有些苦笑着,淡淡地望向天邊那輪明月。

如水的月華揮灑而下,映得地面隱隱有些發亮,卻渾不知這絕美女子的心情,只聽她,輕輕地,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哪裡還有家在?”

夜色如墨,靜得有些詭異。濃密的林蔭遮擋了人們的視線,令人無法看清它的真面目,只有微微的光亮自林葉縫隙間透射而出。

篝火微燃,發出“闢辟”的輕響,火光照射在男子臉上,顯現出那一張俊俏而有些冷漠的面龐。

男子看上去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歲左右,斜倚在樹背上,頭髮散亂地披着,一身黑袍顯得寒意森森,冷峻的面龐上更有一道淺淺的傷疤,更添肅殺。

這男子,竟是如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一般,令人不覺背生冷汗。

威風輕拂,揚起他的鬢髮。男子若有所覺,擡頭望天,卻見晴空萬里,皓月當空,折射出幽幽月華。

密林深處,忽然安靜下來,竟是連蟲鳴聲也沒有了。火光中,只剩下“噼噼”的爆裂聲,林葉搖曳,卻不知那片黑暗中,又潛藏着怎樣的猛獸?

男子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隨手從地上抄起一截枯柴,向着火中添去。

一道灰光,猛然從林間竄出,向着那男子疾衝而去。空氣中,忽然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氣。

男子冷哼一聲,手中枯柴一翻,火星四濺,向那到灰光疾射。

那灰光一頓,身子微微一偏,躲過飛濺的火星,速度更快,

卻見面前忽有淡藍色光芒閃耀,幽幽藍光中,有一截枯枝直直地刺進了那道灰光之中。

“唔”

密林之中,一聲低嘯,隨即一聲低沉的悶響,灰光之中,那個巨大的身影重重倒下,緩緩地顯現出了那個身形。

這時一頭巨大的猛獸,模樣似狼,卻比尋常狼類大了一倍不止,全身皮毛烏黑,獠牙鋒銳,一雙綠幽幽色的眼中投射出攝人的寒光,只是它的額上,那截枯枝竟如神兵利器一般,筆直地插了進去。

那灰狼抽搐了兩下,隨即頭顱一歪,不再動彈。

男子緩緩起身,隨即一愣,嘴角冷笑更甚。

但見四圍林蔭中,有一雙雙幽綠色的眼睛忽然亮起來,陰暗之中,顯得格外的攝人。

林葉搖動,那幽幽的黑暗之中,卻不知又隱藏了多少這樣的巨狼?

①后羿,又稱“夷羿”,相傳是夏王朝東夷族有窮氏的首領,有窮氏是一個擅長射術的部落,后羿也是一個射術高超的英雄。傳說中射九日的乃是上古的大弈,而非真正的后羿。

②寒浞(生卒年不詳),夏代東夷族寒氏(居今濰坊寒亭區)子弟。今寒亭東南4公里處寒浞冢猶存。在中國史書上對寒浞這位君王的評價卻是很糟糕,說他是一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他不僅殺死了自己的師父,還殺死了他的義父后羿,奪取了有窮國的半壁江山。後來他又繼續窮兵黷武,興師滅掉了夏王朝,使夏王朝亡國長達四十年之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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