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段插曲隨着酒酣耳熱被人遺忘,壽宴持續到子時才散。
時辰已晚,如妃留了祈浩天和柴清、慕容思在宮中過夜,祈浩天見柴清擔心佑嘉,也便不推拒,如妃令人整理出祈浩天出宮獨立前所住的院子--昭然苑。
六月,天氣雖已漸暖,夜裡的風還是透着幾分涼意。
“那丫頭從小好強,這般被人拒絕,怕是心理上過不去,清兒,她素來與你親近,今晚你便去晴川宮陪陪她,與她說說話。”幾人在梅雪宮說了些話,接着如妃交代柴清道。
柴清點了點頭,遂去了晴川宮。
昭然苑收拾妥當,祈浩天和慕容思拜退,回屋休息。
晴川宮中,柴清和佑嘉同榻相依,向來活潑,閒不了片刻的祈佑嘉,此時只是安靜地睜着眼睛。從柴清進到寢殿,她就沒有一聲言語,柴清亦是沉默地陪着她沉默。
依照佑嘉的性子應該是要大發雷霆,大罵顧且安哪裡配得上她的,卻是如此不尋常的安靜,柴清不由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又是一個情字。終其一生,又有幾個人會在這個字上順風得意呢?
“柴姐姐,六哥爲什麼這麼喜歡你呢?”祈佑嘉側轉過頭來看着柴清,雖然沒有眼淚,聲音卻啞澀地像要哭了似的,“六哥這些年看上去雖然花心多情,其實我知道他是在涼薄不過的一個人,怎麼樣做到讓六哥喜歡你的呢?”
其實在她看來顧且安和祈浩天是一樣的,她想問的便是怎麼能讓一個涼薄無情的人愛上,並且是深愛。
柴清望着帳頂有些出神,脣瓣勾起一絲苦笑:“我不知道。”若是知道,她定然改過,那樣她就不用爲了迴應不了而心懷內疚,說到涼薄,其實她纔是那個再涼薄不過的人。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一步踏進去,還賠上了祈浩天。
若是宮變,祈浩天和祈佑嘉也是逃不過的,而自己明明知道,卻要眼睜睜地看着,只因着
自己心裡的最後一絲僥倖,段君揚的話,墨舒的話,所有的推斷,都是自己想得太多。
佑嘉腦袋靠着柴清的肩,眨着眼睛問:“那柴姐姐呢,爲什麼會喜歡六哥?”
“也許因爲長得好看吧。”柴清楞了一下,轉過身,淺笑道。開始第一個謊言之後,就要再用第二個謊言來掩蓋,她給佑嘉的錯覺,自然也是自己要圓的。想了想祈浩天,腦中閃現的便是他帶笑的眉眼,確實好看至極。
佑嘉跟着笑着點頭:“六哥也就這個優點了。”祈浩天的眉眼集了鹹帝和如妃的長處,卻有多了份恣意風流,不知騙去多少女兒家的心思。
“那顧且安呢?爲什麼喜歡他?”柴清轉入正題,人不可能逃避,也許可以暫時忘記,但是總有一天要面對,被顧且安這樣當中拒婚,也許明天起來便要面對外面的流言蜚語。
佑嘉臉色一僵,顯然是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始終要面對自己的心,不是嗎?”柴清會勸別人,卻不懂勸自己。
佑嘉苦笑:“因爲六哥的關係,認識顧且安也很多年了,也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以前看着他都挺討厭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覺得有些不一樣了,可能是孟山玉佩的事,可能是圍獵燒烤的時候,也可能是他在山裡面尋到我的時候......”
“顧且安好像沒有什麼值得本公主喜歡地方,但是......”佑嘉苦惱的皺起眉頭,“柴姐姐,你說人的心爲什麼會這麼奇怪呢?總是不由自主,不受控制。”
柴清溫柔地撫了撫佑嘉耳際的髮絲,“若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那凡人也不會那麼嚮往九天之外的仙人了。”
說不清,道不明,歡喜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
十四歲,後山竹林,白衣少年,烏髮輕揚,綠竹相映,明明是望了許多年的人,卻奇異地在一個沒有什麼特別的場景裡把心陷落,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
這麼多年,昨日種種皆像是鏡花水月。
佑嘉看了看柴清,轉過頭來,看着帳頂,輕嘆一聲,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終究是小孩子心性,傷心過,難過過,累了卻依舊可以睡得香甜。柴清不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經老了,十九的年紀,心卻蒼老的猶如九十。
閉上眼睛,腦子卻依舊無比清醒,只要想起了那個人,心就會像開了道口子一般,涌現出許多許多,在朝天谷的回憶。
那個人臥榻讀書,那個人擰眉下棋,那個人掩脣低咳,那個人輕淺微笑,那個人聲如冷泉,幽幽喚着她:“花容......”
一個個身影在腦子裡清晰了又模糊,那聲音由遠及近,有由近飄遠。
想着想着,竟也入了黑甜的夢鄉。夢裡再無其他,唯有一個少年煢煢孑立。
翌日起身,佑嘉早已不在身邊,屋子裡安靜地可以聽到窗外的鳥鳴。
柴清問了侍候她梳洗的宮女,知佑嘉是去崇華殿了,也便放心下來。她是怕鹹帝責罰顧且安吧?縱然是這般被駁了面子,還是不忍讓顧且安受罰,一早起來便是先去爲他求情,這就是歡喜吧?
柴清淺淺一笑,到了廳裡,準備用膳,佑嘉剛好這時回來,慕容思竟也跟着進來。
“母猴子,你很清閒嗎?幹嘛跟着我?”
“你以爲我想啊,還不是母妃說叫我來看看你,我好歹算是你嫂子,來晴川宮做做客,又有什麼!”慕容思捻起桌上的糕點往嘴裡塞。
“看看,我看你是來看笑話的,而且你哪裡有做客的樣子!”佑嘉搶下她再次捻起的糕點,道:“這是給柴姐姐的,不是給你吃的。”
“小氣!同樣是嫂子,厚此薄彼。”
佑嘉和慕容思這樣脣槍舌劍一吵,心情倒是明朗了不少,眉眼也帶上了笑意。
一頓早膳吃得歡歡喜喜,廳內聊歡了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