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四年七月二十九日晚,大島旅團指揮部。
馬燈昏暗的燈光下,上至第五師團混成旅團旅團長大島義昌下到各大隊官長、參謀,一個個都是鐵青着臉默然不語。
半晌後,大島義昌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諸君,現在已經到了最危急關頭!久攻成歡不下,丟失漢城,不僅皇軍就連帝國也因爲我們混成旅團在列強面前丟盡了顏面!消滅眼前的清軍,割下聶士誠的腦袋,是滌盪我們旅團軍旗的唯一辦法!爲了混成旅團,爲了武士的榮耀。諸君,拜託啦~~~”
“哈依~~~”所有的軍官應聲而起。
一衆狂熱的年輕鬼子軍官瞪着通紅的雙眼,繃緊了身體,相互鞠着躬。
“拜託了,神社見!”
“拜託了!”
“神社見!”
“武運昌隆!”
“洗刷帝國的恥辱就在今日了!”
······
大島旅團的屢屢受挫,讓這些骨子裡都浸透着獸性的年輕軍官徹底瘋狂啦!
凌晨三點鐘,日軍陣地。
一門門野炮、山炮被推進了炮位,一枚枚的炮彈打開了引信,一隊隊士兵集結了起來,一粒粒的子彈被散發開來······
數十門火炮同時開火朝着清軍陣地瘋狂地傾瀉着恐怖的火力,瞬時清軍陣地就陷入了一片火海。這種炮火強度在遠東這片冷兵器尚未徹底退出舞臺的地方算的上首屈一指了,就是放眼真個世界,如此短時間內發射如此密集的火力也是不多見的。
大島旅團算是拼上啦!
數千人的集結調動怎麼都不可能悄無聲息,況且陷入瘋狂的日軍本就沒有打算隱蔽。清軍也已經進入了陣地,各級官員也在聶士誠的帶領下,進入共事陣地挨個地給士兵們打氣鼓勁兒。
雙方都準備放手一搏啦!
震天動地的火炮聲終於稀落了下來,那些爬在地上的清軍還沒有來得及從剛剛的震動中緩過神兒來,對面日軍陣地就傳來了一股聲浪,好似萬千惡鬼冤魂同時聲嘶力竭的吼叫。伴隨着這股獸吼鬼啼就是如林的刺刀,大隊日軍在各自官長的帶領下端着刺刀就玩命地衝了上來,白刃刀叢就在不時閃騰的炮火中閃着刺眼白光。數千人的旅團主力就朝着清軍陣地的一個狹窄地域衝了上來,如此密集的人羣蝟集在一塊進行着決死的衝擊,這種畫面沒有身臨其境的人是沒法感受出來的,對於那些身處其境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個噩夢!
大羣的日軍步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血紅着雙眼,嚎啕嘶吼着衝向了清軍的陣地。在他們面前的,全部都是**着上身,揮舞着軍刀,頭上帶着印有血紅旭日白布條的狂熱軍官,就連大島義昌也是頭上扎着白布條揮舞着家傳寶刀衝鋒在最前面。在各級官長的帶領下,整個混成旅團算是拼上了,不分波此,不分陣型,就這樣瘋狂地發起了決死攻擊。不大的區域內到處迴盪槍炮聲,如潮日軍滾滾而來,確有席捲一切之勢。人命在這一刻什麼都不是啦!
苦戰數天的聶部清軍自然也比大島旅團好不到哪兒。大軍入朝時槍炮彈藥本就沒有攜帶多少,雖然戰前通過水運補給了一部分,但是幾番血戰下來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得益於戰前在牙山一帶的縱兵搜掠,糧食倒是還能堅持幾天,最令聶士誠無奈的卻是士兵傷亡過大,短短五天下來,手中的二千號人就損失了將近一半。
大島旅團這一玩命兒,聶部清軍可就吃不消了。雖然聶士誠及其所部算的上晚清最有戰力的淮軍勁旅,南征北戰幾十年,還跟法軍過過手,但是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瘋狂的敵人?!不要說那些入營沒多久的新兵了就是那些久經殺陣的老兵面對眼前着一幕,也是面色蒼白,內心忐忑,不知所措。不得不說,日軍在這氣勢上是徹底壓倒清軍啦。
看到在日軍的瘋狂面前己方士氣萎靡不振,聶士誠把頂戴一摔,抽出腰中的戰刀,紅着眼吼道:“弟兄們,難道就他小鬼子有血性,咱們淮軍就沒長卵子啦?!今天,聶某就跟大家死死地釘在這兒啦~~~都是兩個肩膀一個腦袋,誰怕誰啊?!開火~~~”
好像就是聶士誠的吼聲把衆人從魔魘中拉了回來一樣,不待話聲落下,反應過來的清軍士兵就朝着下面黑壓壓的一片日軍扣動了扳機,特別是那些快炮(重機槍)怒吼着就發出了致命火鐮,身後的十幾門火炮也是毫不吝嗇地傾瀉着炮彈。
清軍的反擊火力不可以說不猛烈,那些炮兵也是甩開膀子幹了起來,前兩天還視如珍寶的炮彈此時就像不要錢的一樣不停地朝着對方射了過去,就連那些快炮(重機槍)射手也是超水平發揮,打的是一個順溜啊,噴射的彈流根本就沒有斷過。可是這些炮彈在日軍人潮中炸出的大片兒缺口瞬間就被後面蜂擁而上的衆人給填平了,就連重機槍在人羣中犁開的空隙,也是瞬間就被四周紅着眼的日軍給添得滿滿的,就好像從來那些炮彈、子彈從來沒有打過人羣一樣。
大島旅團是真的拼命啦!
大島義昌揮舞着軍刀衝在最前面,身旁不時有士兵被迎面飛來的子彈擊中倒下,他卻神奇地沒有一點事兒,好像清軍的子彈不願輕易讓這位少將“成神”。清軍陣地前短短一百米的空地上,已經鋪滿了姿態各異的日軍屍體,但是陷入瘋狂的日軍並沒有因此而停頓下來反而更加瘋狂了。割麥子似倒下的日軍後面,卻是更多的日軍,就連受傷的日軍也是咬着牙紅着眼悶着頭往前衝,甚至於一些腿部受傷的日兵也是咬着牙一個勁兒地往前爬······
瘋了,瘋了,徹底瘋了!
看到眼前着混亂瘋狂的場面,那些聶部老兵算是徹底慌了。他們在國內也打了多年仗啦,屍山血海更是沒少經歷,可是什麼時候見過如此血腥慘烈的惡戰?!和眼前的日軍比起來以前的各股“敵人”簡直就是武裝的農民,哪有眼前這些不死不休的日軍的瘋狂勁兒?!
久經沙場的老兵都是如此了,那些剛剛上陣的新兵還能抗得住?!這些新兵也算精銳了,經過了前幾天的連番鏖戰,他們也算見過血的人啦,如果能夠休整一番將來還真的能夠成爲血戰雄師,然而如今他們面臨的是如此瘋狂決死的日軍,剛剛從血戰中淬鍊出來的膽量堅韌還不足以承受如此慘烈。慢慢的,開始有逃兵出現了。
看到三三兩兩的逃兵開始從陣地中潰逃奔走,在前方督戰的聶士誠面色鐵青,冷然喊道:“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喳”幾個親兵凜然領命朝着對方追了過去。
“大人,繞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我還有瞎眼老母親等着餉銀下鍋呢,大人~~~”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士兵,朝着聶士誠大聲哭喊道,悲憤悽慘的求饒聲中依然透着濃濃的稚氣。
幾個親兵回首看了看聶士誠,他們是真的下不了手啊~~~
面如沉水的聶士誠揮了揮手,森然道:“但要聶某一天尚在就不會讓你的母親餓着肚子,你放心吧!”
幾個親兵呈上了幾個逃兵的腦袋,當然也包括那個年輕的頭顱。聶士誠瞥了一眼首級,冷聲道:“傳送陣地示衆!”
望着捧着首級遠去的親兵身影,感到鼻子發酸的聶士誠咬了咬牙最終沒讓滿眶淚水流下來。
在付出了慘重傷亡後,狂猛的日軍終於衝了上來,有些陣地已經和清軍絞殺在一塊兒啦。
“兄弟們,今天聶某就和大家一塊兒戰死在此地啦~~~不管什麼人都不能後退,否則,殺無赦!聶某也不例外,如果聶某後退,大家都可以砍了聶某的人頭以慰死去的弟兄!”聶士誠手執戰刀走了過來,紅着眼對衆人吼道。
“殺!”聶士誠舉起了手中的戰刀,率先向突破了陣地的日軍衝去,從決然矯健的背影上,誰能料到這是一個已經年過半百的人啦。
“孃的,跟大人吃了十幾年餉了,今天就把命賣在這兒啦!兄弟們,跟小鬼子拼啦~~~”一個老兵拿了把戰刀,嘶吼着就衝出了塹壕陣地。
“爲大人效死!”
“跟鬼子拼啦~~~”
伴隨着嚎叫聲,大批老兵簇擁着聶士誠就向日軍衝了過去。後面就是督戰的聶帥親兵,退是不可能退啦!只能一死了,那麼死在陣前總好過死在督戰隊手下吧?!這些老兵也被日軍的這種瘋狂打法激起了餘勇,都是爺們,誰怕誰啊?!
可能是被十幾個血淋淋的人頭威懾住了,也可能是被聶士誠的身先士卒感動地一塌糊塗,或者乾脆就是被這慘烈的血戰激發了人類潛在的瘋狂······大批打紅了眼的清兵嘶吼着就跟趕來的日軍撞到了一塊兒。
日軍因爲久戰不利,深感恥辱,鐵了心要以死洗刷恥辱。清軍則骨子裡都透着天朝上國的傲氣,面對白種人這種優越心理或許表現不出,但是對方是幾千年來一直匍匐在華夏腳下的東洋人,這種優越的心理不可抑制地就涌了上來。被徒弟後人超越逼迫的感覺無疑是十分難受的,此時這些清軍就深深地體會到了這種感覺。而這一切當然也激起了清軍的好強之心,不是爲了維護大清的榮光,純粹就是一種長輩被後輩肆意侮辱挑釁後的憤然出手。正是由於雙方都抱着必死之心,這次碰撞從一開始就顯得異常悲壯、慘烈。
大島義昌舉着鋒利的寶刀,在人羣中左衝右突,一連斬殺了四、五名清兵。潔白的襯衣已經染成了紅色,臉上更是濺滿了鮮血,此時這位以紳士自詡的少將哪還有一絲平時的“斯文風度”?!簡直就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看到那個滿身染血的倭酋在自家士兵瘋狂殺戮,順手砍死一個日軍後,好似在血池中浸泡過的聶士誠舉着砍缺了口的佩刀就朝着對方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