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嘎~~~”
“啪~~~”
隨着一聲怒吼,屋內傳來了桌案倒地破碎的聲音,幾個守在門外的日軍哨兵相互示意一番卻終究沒人敢進去探個明白。
“一羣笨蛋,蠢貨,蠢貨~~~”將手中的電報撕個粉碎,野津道貫哄着眼睛嘶吼着。
看到長官的歇斯底里,一旁送來電報的小參謀只能加緊雙腿將軍姿站得愈發標準,只不過本應高高昂起的頭顱卻是深深低下,絲毫不敢多言一句。
稍微冷靜些了野津道貫揮揮手示意身旁的參謀離去,卻發現對方仍舊呆立當場並未離開,火氣忍不住再次涌了上來:“滾!滾~~~”
可憐的小參謀被中將閣下的怒火嚇得面色蒼白,哆嗦着身子退了出來。
看到部下參謀如此“畏縮”,餘火未消的野津道貫只感到更加厭煩急躁,抽出那把天皇御賜的寶刀在一片狼藉的屋內揮舞起來,當然屋內少不了傳出陣陣非人的吼叫聲。
屋外幾個哨兵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平日裡還算平易近人的師團長今天是怎麼了,哪來的這麼大火氣。要知道他們可是剛剛攻佔了全州城,這可是朝鮮李氏王朝的發源地呢,並且這次攻城第五師團也沒有什麼大的損失呀••••••
一通瘋狂亂劈胡砍後,費勁了勁力的野津道貫終於感到了疲倦,嘆了口氣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大本營都是些蠢貨,真正的蠢貨!
野津道貫很不平,在他看來,如果當初第五師團盡力北上就不會有如今的一切了。
大島旅團被殲滅,旅團長大島義昌陣亡。對別的師團來說,這一切都是不可饒恕的——大島旅團的失敗不僅讓皇軍的軍旗蒙羞受恥,更讓帝國顏面盡失。
對第五師團來說這一切就更不可原諒了,要知道大島旅團在皇軍序列裡的番號可是第九旅團,是第五師團所屬兩個旅團中的一個呀,是真正的第五師團主力旅團。可是就是這個主力卻在第一波的清、日戰爭中就讓對方給消滅,旅團長陣亡也就算了,就連天皇陛下御賜的旅團旗幟也讓漢城那支可惡的清軍給繳獲了,這是真正的奇恥大辱,不僅是第五師團的恥辱,更是整個皇軍,整個帝國的恥辱。
當消息傳回本土後,整個第五師團都感到顏面無光,不,是深深的恥辱!作爲大島旅團的直屬上司,野津道貫甚至想到了以死謝罪,但是最後他還是抑制住了這種衝動。他要帶領第五師團洗刷這個恥辱,第五師團的旗幟不能在自己手中蒙受污垢!
當初,他可是力主第五師團剩餘兵力依靠海軍從仁川登陸,直撲漢城,打那支給帝國皇軍帶來了恥辱的清軍一個搓手不及。整個師團也的確是這麼動員的,就連運輸他們的海軍艦隻也是這麼設航的,可是最後大本營卻因爲西洋諸國將仁川劃分成了“非交戰區”而強令第五師團從釜山登陸。不過從釜山登陸也行,畢竟這樣可以節省海運時間,第五師團是陸軍還是適應路上作戰的。
登陸釜山後,整個第五師團是鼓足了勁兒要洗刷自身的恥辱,準備連夜北上奇襲漢城,擊潰那支清軍,可是大本營卻強令第五師團穩紮穩打,控制朝南三道,等待第三師團的到來。鬼知道第三師團完成動員來到朝鮮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啦,到時候漢城的清軍力量肯定得到了加強,皇軍還能輕易擊敗對方,還不如趁機北上消滅新營,畢竟仁川漢城一帶傳回的情報顯示對方並沒有多少人嘛~~~
野津道貫打定了北上的主意,整個第五師團自從登陸後也是士飽馬騰,大有滅敵朝食的感覺。他相信只要這個時候第五師團全力北上是肯定能夠消滅那支盤踞在漢城的清軍的,爲此,他甚至準備來個“下克上”,爲了洗刷第五師團的恥辱,爲了皇軍的榮譽,爲了帝國的徵韓大業,他賭上了!可是國內傳來的一道命令則徹底打消了他的決心,那是山縣友朋的親筆信,信中要求第五師團先攻佔朝南三道籌集糧餉補給,爲大隊日軍的赴朝打好後勤基礎。他野津道貫可以不理會大本營的指令,畢竟現在執掌大本營的伊藤博文這個文官,但他卻不管違逆號稱日本“陸軍之父”的山縣友朋。沒奈何,野津道貫只能將一腔怒火灑遍了朝南的山山水水,灑向了朝南三道的朝鮮駐軍和東學黨人。
那些朝鮮官軍真的沒有什麼戰力,第五師團一個衝鋒就能將對方擊潰,倒是那些東學黨人給第五師團惹了不少麻煩。他們大都是朝南三道當地居民,對家鄉的地形可謂瞭如指掌,依仗着地理人和上的優勢,這些朝南武裝經常騷擾日軍,卻從不和對方進行正面交鋒。短短一個月內,第五師團已經有數個補給點被對方給“劫掠”了,更令野津道貫氣憤的是這些“無恥的韓人”從不跟第五師團上百人規模的部隊進行交鋒,他們只選那些四處“徵糧”的日軍小分隊,人數稀少的後勤基地,甚至野戰醫院之類的防禦力量薄弱日軍進攻,而當日軍大隊人馬趕來的時候,他們早就“劫掠”後,瀟灑離去了。哪還有一絲人影?!
正是諸如東學黨之類的朝南武裝讓第五師團這一個多月來陷入了無盡的煩惱之中,欲罷不能。本來盛夏的南朝鮮是不會缺乏糧草補給的,但是自從第五師團登陸釜山以來硬是沒有徵集多少糧草,那些東學黨人及其地方武裝早就在當地實行了堅壁清野,讓第五師團深陷後勤不及的窘境之中。自身都吃不飽飯,那還有精力爲後續的第三師團徵集糧草呢?!
野津道貫也的確了得,硬是在缺乏補給,後勁不足的情況下將朝南三道的朝軍以及地方武裝打了個稀里嘩啦,潰不成軍。即使如此仍然沒有解決糧草問題,第五師團自身的糧草補給僅靠在朝南征集根本就滿足不了甚至還得國內補給,就更別提完成大本營授予的爲後續部隊準備糧草補給的命令了。
克服了重重困難,第五師團終於攻佔全羅道首府——全州,本來野津道貫以爲這個朝鮮李氏王朝的發祥地肯定囤積有大批糧草彈藥,只要攻佔了全州,整個第五師團的後勤問題就能輕鬆解決了,說不得連後續第三師團的糧草補給也能趁機解決了。誰知道,攻進全州後卻發現整個全州早就是一座空城了,哪有什麼糧草彈藥。
面對此景的野津道貫還沒從失望中清醒過來就接到了參謀送來的漢城清軍已經得到援軍補充的電報,他心裡明白第五師團獨自北上殲滅新營洗刷自身恥辱的機會算是徹底丟失了,以後就算殲滅了漢城清軍也不再是第五師團自身的功勞了。
想到這些,野津道貫已經對自身的仕途不抱任何希望了,作爲日本最初的七個師團之一,第五師團能不能在戰後繼續存在下去,他都不敢確定了。
幾家歡樂,幾家愁。
這世界就是這樣,當野津道貫煩躁不已痛苦不堪之時,漢城的趙天寶等人卻是心情大好。
漢城新營駐地,本來甚是空曠的校場此時卻站滿了士兵,黑壓壓的一大片。
看着眼前這些剛從國內趕到的北洋老兵,趙天寶心裡樂開了花。本來他還擔心李鴻章會藉機派遣北洋宿將收編新營,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可就真的沒有還手之力了只能將新營拱手相讓了,畢竟自己在北洋的根基還是太淺,根本就不能跟那些宿將老臣相抗衡。可是李鴻章此次卻是大方的出奇,別說軍中宿將了,超過營官的官員都沒有幾個,都是些基層軍官,根本就不能對現在的新營衆人構成威脅。他也明白了,這些士兵根本就是李鴻章給他派來讓新營收編的。
“看來李鴻章是想在新營中安插勢力了,不過對方做得還不算過分,看來對方也不過是想防止新營脫離北洋罷了。既然自己沒有打算脫離北洋,那麼這些北洋老兵還是能夠收編的。”想到這裡,趙天寶徹底放下了心。
“兄弟們,大家從直隸來到這朝鮮參加新營。從今以後,大家就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兄弟了,趙某在這兒發誓只要大家不損害新營利益,不違背新營軍令,聽從指揮,趙某決不虧待各位兄弟,更不會搞區別待遇,大家以後有難同擔有福同享。”說道這裡,看到眼下這些北洋老兵一幅不以爲然的樣子,趙天寶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這個時代,你給這些士兵們講理想講主義是沒有多少效果的。對他們來說,當兵吃糧,拿餉賣命是天經地義的。至於戰時賣不賣名,就看領兵將領平時是否真心對待他們戰時是否以身作則了。特別是他們這些北洋老兵之所以能夠來到漢城,估計也跟在原來的部隊所受歧視待遇有關,畢竟北洋的兵制是兵爲將有,誰會將自己的嫡系派到前線送死。能派來的,肯定是受盡了差別待遇的非嫡系部隊。他們受盡了不公,怎麼會相信自己是真的準備將他們按照嫡系對待的?!
想到這兒,趙天寶高聲吼道:“兄弟們既然來了,以後就要跟着趙某打東洋鬼子了,這裡是國外,我們人地兩生,一個不小心就會客死異國,成爲他鄉之鬼。所以任何人都帶遵守軍令,如要違令者,定斬不饒!弟兄們當兵吃糧都不容易,趙某在這兒發誓絕不會剋扣弟兄們一釐餉銀,如違此誓任何一個兄弟就可以劈了趙某!”
趙天寶此話一出,下邊衆人頓時一陣竊竊私語。對這些老兵來說,如今這年月當官的不克扣當兵的餉銀幾乎不可能,這個年輕的長官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收買人心罷了。
看到這些新來的士兵都是一幅不信的表情,趙天寶微微一笑,道:“弟兄們既然到了新營,趙某就不能不有所表示,每人十兩銀子作爲安家費用,隨後大家就能領到。有家室的,把地址寫下趙某安排人給送到各自家裡,沒有家室的,自己處理這些銀子。好了,現在都跟着那邊的幾位長官去自己的駐地吧”
話語已落,衆人還是一幅不信的樣子,整個校場陷入一片寂靜,片刻後,看到擡來幾大箱雪花白銀,人羣終於爆發出陣陣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