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漢城,當袁世凱正爲自己的前途焦躁不安時,日本駐朝公使館卻處處顯得輕鬆喜慶——大日本皇軍已經從仁川登陸了。
就是在這個充滿喜慶氣氛的公使館內,日本駐朝公使大鳥圭介和日本陸軍參謀次長川上操六卻在密室內相對而坐,一臉嚴肅。
“······大鳥閣下,情況怎麼樣?你能確保一舉制服韓王而不引起大的騷亂嗎?”川上操六一臉肅然。
“控制韓王倒是不難,只是要讓韓王生父大院君出面發號施令恐怕不易。”大鳥圭介顯得憂慮不定。
“公使閣下,清軍已經在牙山登陸,我忠勇的大日本皇軍也在仁川登陸了。這次肯定要同清國決裂,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你我都知道這是帝國的一次國運豪賭,帝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川上操六渾身緊繃,聲音也因爲激動而顯得顫動。
“陸軍究竟準備走到何種程度?”大鳥圭介始終放不下心中的疑問,最終問道。
“參謀本部已經決定擴大戰事,和清國決一死戰。天皇陛下已經批准了作戰計劃!”跪坐着的川上操六挺着腰板,頗顯誠懇地答道。當然關於陸軍本部擬定的決戰直隸平原,攻克北京的計劃是不會告訴這個文官的。
“既然天皇陛下已經御批了,那麼駐朝公使館及其附屬機構定當全力支持參謀本部,請川上君放心。”大鳥圭介一個鞠躬,繼續說道:“只要皇軍抵達漢城,我就帶人囚禁韓王,然後以大院君的名義執掌朝鮮政務。廢除清、朝一切條約,發佈命令攻擊清軍!”
“喲西~~~大日本皇軍應朝鮮**請求攻擊清國侵略軍······哈哈~~~大島君,你真是帝國的外交精英啊~~~”川上操六心情大好。
“川上君謬讚了,只有這樣才能給帝國找到合法的依據使列強沒有藉口橫加干預,特別是北邊那頭貪婪無恥的北極熊。”大鳥顯得頗爲得意,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不由一緩,囁喏着說:“漢城還有一支清軍雖然戰力不強,但是首領袁世凱頗爲精明,很是不易對付。甲申年就是他壞了帝國的好事!”
“大鳥君放心,皇軍仁川登陸後正順勢往漢城前進呢。至於袁世凱~~~難道那個支那胖子還能抵擋住忠勇皇軍的軍刀不成?!”川上操六心情大好,並沒有因大鳥的這番喪氣話而稍加斥責。
“清國~~~已經老大不堪,不中用了!就像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大房子一樣,只要我大日本上來輕輕一腳,它就轟然倒塌了。那些支那將領更是愚昧無知,貪生怕死,怎能跟我忠勇威猛的皇軍將士相提並論呢?!哈哈~~~清軍先期到達朝鮮卻駐紮牙山而非漢城,如果他們當初直接進駐漢城則將給我大日本的征服大業帶來諸多麻煩,可是~~~一羣支那豬竟然沒有這麼做!哈哈~~~天照大神保佑皇國呀~~~號稱遠東第一人的李鴻章不過如此,大日本‘布國威於萬邦’的時刻到來了,哈哈~~~”川上操六意氣風發地評點起來。
身旁的大鳥也是一臉潮紅、渾身激動,不是的應和着川上。
一陣陣鬼哭狼嚎從密室中傳出,在寧靜安謐的夜晚顯得更加淒厲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兄弟,你說這算哪門子的事兒嘛~~~戰又不戰,退又不退,整天呆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都快憋死老朱了。”朱牧的大嗓門又在帳篷裡響起。
面對立功心切的朱牧已經習慣化的抱怨,趙天寶只能苦笑面對:六月六號大軍入朝,六月十號朝鮮王室就跟東學黨人達成和解,六月十三號朝鮮王室就請求清、日兩軍各自歸國。眼下朝鮮表面算是大體平穩了,一些小股叛匪倒也掀不起大風大浪,根本用不到大軍鎮壓平亂。北洋李鴻章已經電令大軍儘快歸國了,就連葉志超也表示擇日內渡歸國。只有自己知道日本人是不會輕易撤離的,他們早就準備好跟清軍決裂了。
說不得那些日本同行們現在正在制定具體的戰術計劃呢。
明知一切可是自己卻不能言明,即使言明也只不過徒招別人的冷嘲熱諷罷了。心中焦急的趙天寶也只能抓緊時間苦練新營,畢竟在接下來的風雲變化中,這可是自己的保命本錢呢。
無仗可打的葉、聶二人卻屢屢要求朝鮮協辦糧餉,下邊的各個營頭將領們則更是四處強徵糧草、收購人蔘,擺出大撈一把的態勢,完全忽略了起碼的操練、警戒。
“要不,去找聶大人探探口風?”朱牧一臉期待。
甩掉手中一直把玩的圓頭子彈,趙天寶健步走出營帳徑直向聶士誠的大帳走去,當然身後少不了一臉激動的朱牧。
“標下見過鎮臺~~~不知我軍下步有何行動?~~~如此散亂混雜恐授人把柄給北洋帶來麻煩,是不是收兵歸營呢?大人你知道的,朝中那些號稱清流的監察御史可是一直盯着咱北洋呢,縱兵籌餉······咱不能給中堂大人惹麻煩,是吧?大人鈞鑒。”趙天寶進賬後,試探着勸道。
“聶某何嘗不知道此舉不妥?!然而大軍入朝,耗費甚巨,軍餉頗有不足而朝鮮官府卻遲遲不願協辦糧餉,咱們也只能自己籌餉了。”聶士誠聽完眼前年輕人頗顯委婉的勸導後,換了一個姿勢,無奈道。
“可是~~~大人,是不是有點過了?”趙天寶輕聲問道。他也是着急呢——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中日之間馬上就要決裂了。如果這個時候清軍和朝鮮軍民之間再生糾紛,那本來就註定失敗的戰爭只怕會敗得更慘些吧。
“老夫已經盡力約束麾下了。至於葉軍門的盛軍~~~老夫也是無能爲力。”聶士誠頗顯無奈。
知道聶士誠已經盡力的趙天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就轉移話題:“大人,標下聽說大批日軍已經登陸朝鮮了。恐怕局勢會更加複雜吧?”
看着眼前的愛將,聶士誠面帶欣然,緩緩說道:“日軍已經在仁川登陸並且向漢城挺進。其意不善呢。中堂大人卻再三明令,不許跟日軍起衝突。太后‘萬壽盛典’馬上就要到了,朝廷不願朝鮮再起戰端。”
“大人,雖然中堂大人不願重啓戰端。可是日人卑劣,一心染指朝鮮,託趁機挑釁怎麼辦?!我軍不能不防啊~~~”趙天寶鄭重說道。
“嗯~~~少生吶~~~老夫給你加派400人充實新營,你部要加強警戒時刻準備應對緊急。”稍一沉吟,聶士誠下定決心。畢竟兵戰兇危總要留支勁旅在身邊嘛。
“來人,準備犒軍物資,整的豐厚些。”在漢城的袁世凱一邊往懷裡塞進大把銀票一邊對一個管家吩咐着。
不願就此退出朝鮮的袁世凱在得知駐紮牙山的清軍統帥是貪財好色的葉志超後,就決定用銀彈“買”來一支勁旅來保護自己。辦事從來都是幹練利索的袁世凱匆匆一番準備後,就以犒賞諸軍的名義直奔牙山而去······
當袁世凱匆忙趕到牙山大營後,驚訝地發現本應井然有序,殺氣凜凜的清軍大營卻是一片混亂繁忙、人來人往、車進車出,一片商旅景象。
靠着這支軍隊保護袁某?!
也算精通軍務的袁世凱很清楚眼前這本應5000人的大營現在能有一半就不錯了。略一猶豫,還是硬着頭皮走進了軍營·····
“啪”茶杯摔碎的清脆響聲在中軍大帳迴盪起伏、經久不息……
摔了一個茶杯猶未解氣的葉志超又狠狠踢了案几數腳後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能不生氣嗎?今天袁世凱那小子來犒軍,順勢提出想要軍中派出兩營精兵加強漢城防務,威懾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哼~~~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爲了他自己的小命?!
雖說中堂電令大軍擇日歸國以免引發爭端,可是大軍在外自己暗調兩營士兵留歸它用還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不爲別的,就爲袁胖子送這幾十萬兩銀子和那兩個粉嫩水靈的高麗美姬,咱葉某人就不能不拼一次。
國內清寒,盛軍出來一次不容易,在這朝鮮多留一日便能多進大把銀子,當然這銀子大部分最後肯定還是要落到葉某手裡的。
有這般好處怎能留待他人?!
誰知道自己剛說要調兩營盛軍奔赴漢城,那個平時滿臉笑容的袁胖子竟然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一臉正色、提名點姓直接指出要太原鎮新營。
這不是給我添堵嘛?!
那新營是什麼?是聶士誠的心尖兒肉。那個牛脾氣能輕易放行,白白便宜你袁胖子?!這不是笑話嘛!!!
回到內帳打量着眼前這兩個因避人耳目而身穿親兵服飾的高麗美姬,葉志超一聲狼吼就撲了上去……
一番雲雨之後,細細地撫摸着身旁少女溫潤細膩的肌膚,葉志超輕輕一聲長嘆悠然出口——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啊~~~算了,就想想辦法滿足那個死胖子的無理要求吧……
“這怎麼成?!”聶士誠顯得很激動,可能是感覺到這樣太失禮,又溫聲道:“曙青,你我都是淮軍老人啦,怎能如此?就算漢城‘慶’字營要增加兵力威懾朝、日,也需上報北洋請恩相定奪。恩相手諭未下,怎敢私自調兵?!”
“這不是軍情緊急嘛~~~葉某定當上報中堂。只是這公文往來頗誤時日,軍情瞬息萬變耽擱不得。況且慰亭亦是我北洋後起之秀,中堂大人甚是器重。我等若不提攜一把,豈不是不近人情?!更加對不住那幾位早逝的袁家兄弟!咱們可是一塊兒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呀……”葉志超一番話倒也深情款款,頗爲感人。
聶士誠一陣憂慮:公文繁瑣倒也未必,一紙電報傳到北洋不就得了?!又不是跟兵部正式公文來往。曙青如此這般,怕是收了慰亭不少的好處吧!只是慰亭這個北洋新秀倒也着實了得,二十多歲就坐鎮藩國。這些年爲朝廷督護朝鮮,確實不易,如今暗流涌動,他的壓力肯定不會小。況且此子機敏果敢、行事不擇手段,他日定非池中之物,說不定將來北洋衣鉢還要由他來接呢。更崩提當年自己和袁家多位前輩都有袍澤之誼。自己應該滿足這個要求啊,可是在中堂的嚴令下大軍近日就將歸國,這樣一來新營可就要成爲孤軍了,萬一形勢有變……
“不如由慰亭領銜你我附奏向中堂大人表明此事兒。如果恩相同意,聶某決無二話。如果恩相反對,聶某隻能嚴守相令了。”聶士誠最終妥協折中,停頓片刻後悠悠嘆道:“如此這般也對得起袁家諸公了~~~”
可能是胡飛(趙天寶)的穿越誘發了蝴蝶效應,也可能是袁世凱在北洋確有通天能量。總之,在葉、聶、袁三人陳情之後,北洋傳來了李鴻章“調派一營精兵,充實‘慶’字營,穩定漢城”的指令。
李鴻章不會想到他說的這個“營”會被手下“錯誤”理解爲新式營而非那種不到500人的老式淮軍編制。更不會想到這個時空的歷史會因爲這小小的“錯誤”而悄然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