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笑了:“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知道我家在哪兒住嗎?”她察言觀色,同時又不能不想:“爲什麼不戒備他?聽他說話爲什麼會心跳?跟他還沒達到‘熟’的程度,讓他送回家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飛揚想了想:“知道。”
美目一閃:“怎麼知道的?”
“想知道就知道了唄。”
飄雪忽然定睛看着他:“那些肉是你送的,對不對?”
“肉?什麼肉?”挑着眉毛他睜大眼,不無茫然地回視着她追問。
“就是掛在我家門板上的肉啊。”
“掛在,你家門板上的,肉——?肉怎麼會掛在門板上?有意思,你仔細說說。”繼續裝蒜,還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兩年前的某一天起,我家的門板上就時常的掛有一塊豬肉,我知道這是一位好心人做了善事還不想留名。但是,受人點水之恩都要涌泉相報呢,我們家受了人家這麼大的恩惠,不應該報答嗎?於是,我就陸陸續續地突然早起,或者忽然晚睡,一心想查出那個人。……結果,我查來查去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至今我還不知道他是誰。”看着他,仔細看着他,努力撲捉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你說,我是不是太笨了?查了十幾次,竟然連他的影子也沒有看見。”
飛揚很平靜地和飄雪對視着,心卻後怕得“嗵嗵”直跳——那天半夜,她突然從屋子裡衝出來,原來是有預謀的,幸虧自己反應機敏趴在了榆樹杖子下面。好有心計的女孩兒!知不知道,你無形中便升高了我愛你的溫度啊!
飛揚繼續裝蒜:“是嗎?還有這樣的事?”皺了皺眉,做不解狀。“會是誰呢?”
“不是你嗎?我想來想去只能是你。”
“你怎麼會想到是我呢?咱們總共才說過兩次話而已,連朋友都不是,我哪能那麼做呢?一定另有其人。”忽然想到江澎浪的殷勤,他不由想探探“才子”在她心中的斤兩。“對了,能不能是其他同學?譬如米奇,他有可能出於感恩會這麼做呀。”
飄雪搖搖頭,似嗔似怪地說:“哪能是他呀?”
飛揚狡黠地轉着眼:“那不會是江澎浪吧?那傢伙熱勁兒上來,連飲馬河可都敢跳啊!”
“他?”她輕蔑地哼了聲。“那時侯,江大‘才子’正想方設法地和我爭第一呢,有肉他也不會送給他的對手的。”怪異地瞥着他,“你怎麼會想到他了?你是什麼意思嗎?”
“開玩笑嘛。”放心了。如果斤兩多,她就不會說出想方設法,更不會把他想成對手。“不許生氣喲。實話跟你說,良辰說他變了,於是,我才聯想到,從前他是不是紅臉白臉一人當了。”
飄雪笑了:“不可能是他。”希冀地看着飛揚。“真的不是你?我一直都懷疑是你來着。”
飛揚搖搖頭:“很遺憾!真的不是我。”
飄雪的眼神倏地黯淡下去,咂了下嘴,又長長嘆了口氣。
飛揚忽然不忍——這麼難受,應該如實相告,可是,如此便會引發她的報恩情結,那麼在以後他們的情感發展中,勢必就會攙雜進非愛情的東西了。這樣不好,不能這樣,還是保持現狀吧。深深吸了口氣,他拍拍
車尾座:“別想了,上來,我帶你走呀。”
飄雪微怔下神,看着車尾座暗忖——這麼高?怎麼才能坐上去呢?如果是摩托就好了。
“你爲什麼不騎摩托?”問完她忽然一驚——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真笨!
“想坐摩托了?”黑眸閃爍,他面露笑容。
“不是的,我是想——你應該經常騎摩托的,可卻沒見你騎過幾次?風雷良辰不都常常騎摩托嗎?”真是越說越亂,今天是怎麼了?
“如果我告訴你,我還不會駕駛摩托你信嗎?”
“不信。在深圳做生意,自行車是不是太慢了?”
“好聰明!”歪下頭,他溫柔地對她笑。“找個時間,咱們駕着摩托環市一週如何?”想象她坐在飛馳的摩托上,驚弓小鳥似地偎在自己的身上他便一陣激動。
飄雪抿着嘴不出聲,目光徐徐掃他一眼,然後便低下了頭。
“那就這麼定了。”站住,他看看手錶上的日曆,“你看後天行嗎?”
飄雪呼地擡起頭:“後天?”心說:“後天是清明節,我得去給媽媽掃墓哇。”
“對。後天不是清明節嘛!咱們先去給伯母掃掃墓,回程走南環、西康、北環,最後到飲馬河邊公園遛遛,這樣成嗎?”
飄雪呆呆地看着飛揚,眼中忽然出現了亮光,亮光迅急增大增大。
飛揚有些無措,着急地四下望望想尋個話題轉開她的心思,正巧有隊巡警遠遠地過來,於是有了主意。
“喂,可不許哭啊。那邊過來一隊巡警,你要是一哭,他們一準以爲是我欺負了你,非收拾我不可了。咱們可今天才見面哪,你忍心讓他們把我弄成蜂窩煤嗎?”眉也皺了,嘴也瓢了,眼神也怯懦了。
飄雪撲哧笑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弄成蜂窩煤的。”說完,揚起一隻蘭花小手去擦臉頰上的淚痕。
“別動——!”他聲音不穩地低叫,眼神異樣,手半伸着,彷彿看見了天外來客。
飄雪被他嚇住,大睜着眼睛,半張着嘴巴,還沒有碰到臉頰的手一動也不敢動地停在了臉邊。
“好美!牡丹帶露也不過如此吧。”癡癡地看,他癡癡地說。
飄雪的心一悸,接着臉一熱,嬌嗔地白他一眼:“胡說八道。”說完羞答答地往前走去。
飛揚的心一陣狂跳,喘了口長氣,快步追了上去,拍拍車尾座:“上車吧,站了一天了你不累嗎?”
“好吧。”她邊答應邊瞟着車尾座,迅速思考從那一邊往上跳更容易一些。
飛揚上了車子,慢慢蹬了兩圈,見飄雪沒跟上來,便把車子倒了回去,然後再慢慢往前騎着。
飄雪由慢至快地跟着車子跑着,邊跑邊運力要往車尾座上蹦,先試了兩次卻沒敢蹦,第三次倒是蹦了起來,也蹦到了車尾座上,可氣的是車子一歪——倒了,兩個人也掉下了車子。飛揚還好,長腿一支便站住了,飄雪卻實實在在地坐在了車輪子上。
飛揚抽身把飄雪拉了起來,嘴一連聲地問:“怎麼樣怎麼樣?……”
飄雪一邊迴避着飛揚的眼睛,一邊搖着小手一邊一連聲地答:“沒事沒事……”
飛揚把住車子,不無歉疚
:“對不起!從此刻起,你先上車。來吧。”
飄雪覺得難堪極了—— 一個大活人居然連自行車都上不去?真是笨到家了!
“算了。還是走吧,反正也快到了。”
飛揚也不再勸,探手抓住飄雪的手臂,微一送力,她便坐在了車尾座上了。輕輕泄去手力,手指下滑,很自然地他便握住了她的手。本來就不穩的心,也在那握的瞬間突然狂猛地跳動起來。頭有些暈,氣有些短,腿有些無力,凝視她嬌羞的俏臉他驀然想到——如果自己衝動一下,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不想見自己了呢?不行,穩住,不能操之過急,十八年都等了,不差十八天了。鬆開手,他有氣無力地說:“坐穩了,我可要上車了。”
飄雪一直垂着眼簾,心神還沒從剛纔雙手相握的震撼中掙脫出來。亂糟糟的思維中只有兩句話,忽而這兒忽而那兒地竄動着——難道這就是愛?難道自己早就喜歡上他了?
幾天後的傍晚飛揚送飄雪回家,霓虹燈下,兩個人的影子緩緩地變長,又慢慢地縮短。
飛揚不說話,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飄雪也不說話,卻一會兒看看飛揚的臉,一會兒又瞧瞧他的自行車。
飛揚故做不知,可忍了一會兒卻怎麼也忍不住了,於是,他先哧地笑了,後吊着一隻眉毛打趣。
“研究半天了,說說結果吧。”
飄雪困惑地眨眨眼:“你說什麼?”
“你不是在研究我的五官嗎?”學着她的樣子也眨眨眼。“難道不是?”
“誰研究你的五官了?”
“那你左一眼右一眼地看我做什麼?”
飄雪有點不好意思,捋了下頭髮:“我在想,你怎麼總愛騎自行車?像你這麼前衛的人,不可能如此喜歡自行車吧?”
飛揚立即做出一副茫然狀:“你說我前衛?我哪裡前衛了?”
“不是嗎?看看你的衣服。”
飛揚看着自己身上的牛仔裝,不無驚訝地叫:“這也叫前衛?你搭眼看看,滿街到處有人穿呢。”
“那你的頭型呢?”
飛揚點點頭:“這還差不多。”笑。“自行車是個很好的交通工具,騎着它,一可以趕路,二可以思考。”
“思考?你有許多要思考的問題嗎?”她好奇。
“有啊。比如剛纔,我就在思考要用什麼理由說服你買輛自行車。”
飄雪詫異:“我可沒想買車,你怎麼會想到這事?”
“你有沒有算過?從你家到市場起碼有三里路,一個來回,少說也得一個點兒,太不便利了。正好有人託我給轉賣輛二手車,鳳凰牌,斜樑的,明天給你送來行嗎?”
飄雪想了想反問:“欠良辰的錢還沒還,現在買車子合適嗎?”
飛揚沉吟下:“她跟你提錢了?”
“那倒沒有。只是,我不想還揹着債就開始享受。”
“那怎麼是享受呢?那是爲了節省時間多賺錢哪!再說了,一輛二手車也就幾十塊,你要是不介意我買了送給你得了。”
飄雪急忙擺擺手:“不行不行那可不行,讓我想想。”說想還真想,就此不再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