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了。”蘇平再次說道,隨後讓祁淵留下來跟着凃仲鑫學習,他則拉着荀牧走到一邊,問:“咱們問問走訪調查情況?”
“彆着急吧。”荀牧搖搖頭說道:“這纔剛開始展開,又哪裡能這麼快有結果了……話說回來,你對這樁案子很上心啊!”
“嗯。”蘇平頷首說:“挺感興趣的,雖然說起來不太合適,但這樁案子確實有意思。
一對夫妻連帶着很可能是姚楚貴‘姦夫’的男子一併身亡,姚楚貴又疑似被他妻子池樂葵下了詛咒,同時本案還可能是入室盜竊、搶劫上升爲殺人……
疑點不少,謎團很多,而且兇手作案動機其實也有點兒站不住腳。這樣的案子,你不心癢好奇麼?”
“有一點。”荀牧聳聳肩,隨後話鋒一轉,老老實實的說:“但也有點兒麻木了。
這十來年,辦的案子太多,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真有些麻木了,再獵奇的案子,也很難讓我真正產生興趣,只是肩膀上扛着的職責,心裡頭的那點兒信念撐着,讓我孜孜不倦的辦案,破案……”
“官話講的倒是越來越溜了。”蘇平斜他一眼。
荀牧嘴角一抽:“這還真不是官話,跟你也用不着,而是實情……”
“累了?”
“啊?”
“當了這麼多年刑警,累了?”
“有一點兒吧。”荀牧抿抿脣,說:“我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但……撐下去吧。”
頓了頓,他往廚房方向瞧了兩眼,輕聲說:“別說我了,像小祁,見習期還沒滿,都已經能看得見疲態,對許多事兒都已經麻木,不再像開始那樣有激情。”
“累了就歇歇,身爲支隊長,你沒必要老往一線跑,坐鎮指揮,給我們當後盾,讓我們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破案就好。”蘇平淡然的說道:
“覺得麻木了,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休息,別硬逼着自己,到時候產生逆反心理。勞逸結合也相當重要,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荀牧輕輕聳肩,沒有做出回答。
蘇平又轉過頭,看向祁淵的背影,輕聲說:“說到小祁……講起來,當初還真是看走眼,有些誤會他了。”
“噢?”荀牧有些納悶:“怎麼講?”
“你忘了麼?”蘇平輕笑:“當時咱倆討論過,都覺得他態度雖然好,但功利性有點重,將來不小心可能會踏入歧途,得好好打磨打磨。”
“想起來了。”荀牧嘴角也微微揚起,雙眼略略向下彎,說,眼角浮現出細密的魚尾紋,說:“咱們倆辦了太多的案子,潛意識裡其實已經傾向於‘人性惡’的方向了,總以負面的眼光看別人。
當時的小祁,太過積極熱忱了些,就總覺得是表現給咱們看的。現在回想起來,以那傢伙的低情商,如果是僞裝,早就被揪穿了。”
“他是單純的積極、熱忱。可惜,隨着時間的推移,就像你說的,也多少有點兒麻木了。”蘇平嘆口氣。
“沒辦法。”荀牧搖搖頭:“幹我們這行,如果想當好一名刑警,就只能在罪惡之中浮沉,明明心向光明,卻不得不成天與罪惡爲伍,說起來其實非常煎熬。”
“光明?”蘇平冷笑兩聲,搖搖頭。
荀牧乾咳兩聲:“這個論題我記得跟你講過。公安本身是守序中立的,但但當公安的人,不可能絕對中立,多少會有陣營傾向。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守序正義……”
“不講這些,太空。”蘇平搖頭,爾後跟着又笑道:“怎麼,你也覺得小祁情商低?”
“低的一批。”荀牧挑眉:“虧他運氣好,碰到咱們這樣的好領導,否則早就被排擠到不知哪個旮旯角落裡去了。”
“剛從象牙塔出來,也沒辦法……”蘇平再次搖頭,跟着又斜了他一眼:“倒是你,自誇的套路掌握的越來越純熟了。”
荀牧聳聳肩。
片刻後,他又忍不住輕聲問道:“對了,你說他不會真的是……”
蘇平:→_→
荀牧心中一凜,立刻噤聲不言。
過了一小會兒,他又岔開話題:“其實很多時候真的羨慕你,從警二十多年了,依舊這麼感性,這麼……”
“老凃他也一樣。”蘇平淡淡的說道。
頓了頓,他又接着說:“講白了,也是職責。”
“噢?”荀牧好奇問道:“什麼職責?”
“傳種。”蘇平說,跟着又呸一聲:“屁的種,傳火。”
荀牧眼角一抽。
“這是老局長傳承給我的使命。”蘇平神色肅穆,宛若狂信徒:“借用魯迅先生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日後如竟沒有炬火……”
頓了頓,他看向祁淵,看向凃仲鑫,看向存在感變得很低,雙腿還有些浮腫,一直悶着不吭聲卻仔細勘察現場的鬆哥,看向又要扮做與鬆哥不對付,卻偏偏又忍不住不時關切的瞧着鬆哥背影的方常……
最後看向荀牧,吐出最後半句話:“我們便是永存不歿的光。”
“你啊。”荀牧失笑:“吐槽我中二吐槽了十來年,自己也終於忍不住中二了一回?”
“文化人的事兒,能叫中二麼?”蘇平瞧了他一眼:“你肚子裡能有我這麼多墨水?”
“肚子裡不知道,但你腦子裡肯定很多水。”
“嗤!”蘇平雙眼一翻。
“咳咳,好了。”荀牧擺擺手:“咋忽然感性起來了……”
“怪你啊。”
荀牧:???
“荀隊……蘇隊!”這時,阿先聲音從外頭傳來,聽着有些焦急的模樣。
兩人立馬跑到門口,對依舊守在這兒的民警和杵着不願意離去的保安點點頭,隨後走到樓梯處向下看去。
就見阿先兩腳一上一下垮了三級臺階,腰微彎,手放在膝蓋上方喘着粗氣兒。
見着他們倆,他立刻勉強調整了下呼吸,說:“樓下……樓下有個男人鬼鬼祟祟的往這看,繞着這棟樓遊蕩,瞧見我注意他,立刻拔腿就跑……
害!總之,總之……人抓到了,你們要不要下去瞧瞧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