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是說,太原前線嗎?”褒姒輕輕將書卷放下,柳葉眉一彎,從容問道。
“正是,掘突率領邊關大兵,圍攻太原叛賊,已經團團把城池圍住,寡人看,沒有幾日,晉國就要被收復了,姬微小子,等掘突把他押解進京,寡人一定把他碎屍萬段!”明貢一提起反賊,便睚眥着面容道。
“那王上打算如何處置晉王福海?”褒姒專注地問道。
“福海是芸孃的孽種!”明貢目光如炬道。“但實際上,福海只是三歲還不到的幼兒,晉國之所以造反,是因爲,姬微和福海的奶孃這些人背後策劃而起,所以請王上還是放了自己的親骨肉吧!”褒姒躬身請求道。
“不,寡人如果稍稍心軟,便會糟至國家大患,唉,福海,誰叫他生在帝王家,也只有委屈他了。”明貢堅定地說道。
“那王上是想讓掘突當這個儈子手嗎?”褒姒眉頭緊蹙,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質疑着明貢。
“必須如此,掘突只有殺了福海,才能真正體現他對朝廷的忠心,果然他真的那麼做,寡人一定會前往不咎。”明貢眨了眨眼睛,堅決地說了下去。
太原前線,周軍大帳,午夜時分,火把通明,掘突神采奕奕,親自召集諸將下達軍令:“副將竇唯,太原城可有動靜?”
竇唯立即出班回話道:“太原城動靜要在三更後,請將軍立即下令,後軍隨即跟上!”
“不,竇唯,你率領一萬鐵騎,在太原城要道埋伏,天亮之前,務必不放過一個敵兵過來!”掘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命令道。
“喂!快開城門,西戎的援兵到了!老子一路風塵僕僕,要老子喝西北風不成?”半夜裡,太原城下突然間人喊馬嘶,嘈雜不已。
城上的守軍趕緊點燃了火炬,打着哈氣向下面張望,驚詫地發現,火光之中盡打着西戎的軍旗,不禁欣喜若狂地大喊:“快開門,西戎的援兵到了!立即通知相國!”
太原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股矯健的士兵,率先登城,很快控制了制高點,新月之下,一張俊俏的臉,隨着氈帽,露了出來。
“安童?”不知是誰一聲慘叫,刀光落處,身首分離。“弟兄們,晉王謀反,取其首級者,賞金萬兩!”一聲豪邁的大喝,隨即帶動了士兵們的狂歡,一夜之間,太原城,血光四濺!
東方露出魚肚白,旭日東昇,掘突帶着大獲全勝的喜悅,緩緩登上了太原的城樓。“啓稟將軍,經過一夜激戰,太原的反賊全部被殺,賊首姬微已經擒獲,還有,副將竇唯,按照將軍的吩咐,圍城打援,擊敗了西戎元帥伯丁的救兵,西戎軍已經遁逃,請將軍示下,晉王福海應該如何處置?”親兵立即遞上了戰報。
“嗯,姬微即刻處斬,把首級押解進京,獻給王上,至於晉王?”掘突心中一緊,忽然猶豫起來。
“公子,你看,多少的戰利品,我已經按照公子的軍令,在城中嚴肅軍紀,現在百姓秋毫無犯,我們總算是大功告成了!”掘突話音未落,安童已經喜孜孜地步上了城樓。
“安童,晉王呢?”掘突回過頭來,低沉地問了一句。
“喔,晉王和他的奶孃小紅都被擒獲了,沒有傷害,就在我的隊伍裡,公子別急,我這就讓士兵把他們押過來!”安童滿目含笑,朝着屬下一揮手,士兵們便推搡着年輕的奶孃小紅,和她懷中的晉王福海過來跪下。
掘突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寒光閃閃地直對着小紅的面門。
面對着死亡的氣息,小紅隨即叩首道:“掘突大人,請您看在福海皇子是王上的骨肉份上,不要殺他,請放我們逃命吧。”
靜聽着小紅的嗚咽哭訴,掘突眉頭一皺,喃喃說道:“如果不殺你們,王上這一次,必不饒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鋒利的寶劍迅速落在襁褓中的嬰孩身上,鮮血一點一點的滲出。
“掘突!你這個魔鬼!連一個孩子你都不放過,我看錯了人!你去死吧!”悲憤莫名的小紅,激動地從地上跳起來,衝着掘突的懷裡猛衝拼命。
“大膽潑婦,你們是死有餘辜,有什麼資格責備我們公子?”安童見狀一把拎起小紅,把她扔在一邊。
“安童,別動手,你們在現場做個見證,晉王福海已經死了,奶孃小紅,瘋癲成疾,着急釋放!”掘突閉着眼睛,痛苦地抉擇道。
“什麼?公子?”掘突都是大吃一驚,趕緊回頭打量躺在遞上地上,狼狽不堪的小紅和襁褓裡的孩子,不禁呆住了,晉王正在襁褓中啼哭。
“公子,這個孩子沒死?您這是要放了他嗎?如果饒他們一命,王上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安童驚慌失措道。
“去吧,讓他們去吧。”掘突背過臉去,再也沒有開口。
京城朝陽宮,水龍書人殿,明貢好一刻拿着前線的戰報沾沾自喜,嬌憨可人的雪貴人,一邊替明貢輕輕捶着背,一邊好奇地問道:“王上,是叛賊都被殺了嗎?大周沒有危險了嗎?”
“當然,雪貴人,掘突又打了大勝仗,不但殺了晉王和姬微,還擊敗了伯丁的援兵,現在,寡人沒有理由立即處死他了。”明貢捏着雪貴人的小手,淡淡笑道。
“王上,你爲什麼要逼掘突殺了福海和小紅?福海還是個孩子呀!”正在這時,怒氣衝衝的褒姒,流蘇搖曳,面色難看地步進了水龍書人殿的寢宮,用一雙充滿恐懼和失落的眸子,默默凝視着明貢。
“要想表明他對寡人的忠心,自然必須要在手中蘸上反對寡人的叛賊的鮮血,掘突做的很好,姒兒,你難道不高興嗎?”明貢帶着極其輕鬆的表情,對視着褒姒的眸子。
“王上,你變了,變得殺人不眨眼,變得薄情寡恩,變得專制殘暴,你不但自己這樣,還讓別人爲了取得你的信任,而冷酷無情,你是姒兒以前熟悉的那個寬厚仁慈的王上嗎?”褒姒秋水般的眸子,和緊蹙的眉頭,一時間匯聚了無盡的惆悵的悲哀,滲出的淚水,一滴一滴,嗒嗒地滴在了地毯上。
“姒兒,你千萬不要傷心,寡人說的是笑話,掘突沒有殺晉王和小紅,晉王和小紅是寡人另派人殺死的,不過你放心,寡人不會動掘突一根毫毛的。”明貢一時間心如刀絞,趕緊從雪貴人手中接過帕子,親自起來,給紅着眼睛的褒姒慢慢拭淚。
“褒姒,你這個狐媚子,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惑術,使得王上如此的憐惜你,服從你?本宮就是不服氣,到底哪一點,本宮輸給你?難道,最後,本宮要死在你的身上嗎?”剛剛踏進水龍書人殿半步,準備請安的瑾皇妃,碰巧親眼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不禁咬碎銀牙,暗暗朝着宮殿的柱子,揮了一拳。
“程榮大人,你看,這份奏摺,竟然是魯王初修呈上來的,晉王因爲謀反被殺,初修擔心,下一個被害的目標就是他,所以,他竟然向王上懇請,願做褒姒娘娘的乾兒子,把自己過繼給正宮,你說,這究竟是荒唐不荒唐?”朝陽宮的朝房,怒不可遏的丞相陸凱一面辦公,一面把一封不起眼的奏則,推到了程榮的案上。
“陸大人,你不知道,現在各地都在傳說,皇后娘娘爲了給自己未來的嫡子鋪平道路,不惜手段地排除各地的大周宗室,其實,這都是流言蜚語,是有人故意在各地散佈的,超過一半的地方大員,都知道這個事,但是,沒有人敢給皇后娘娘申冤,你知道爲什麼嗎?”程榮飲了一口茶,長嘆一聲道。
“究竟爲了什麼?皇后娘娘要忍受不白之冤?日後搞得地方皇親國戚人人自危,那皇后娘娘的名聲就完了!”陸凱憤慨道。
“因爲瑾皇妃和王氏家族的東山再起,現在,王氏已經被王上打倒,王志的丞相職位也被撤去,所以,他們爲了重新復出,拼命的拍王上的馬屁,這夥人,現在是兵強馬壯,在王上的默許下,再度不可一世,甚至企圖重立太子,你說,地方的大員,敢得罪他們嗎?”程榮捋鬚髮愁道。
“這班傢伙,真是禍國殃民,程榮老弟,依我看,只有徹底消滅瑾皇妃和王志一黨,朝廷才能平安,我們的飯碗,才能夠拿穩,否則,一旦王上有個好歹,這夥人趁機反對改革,推翻新政,那肯定第一個拿咱們開刀,到時候,咱們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陸凱垂足頓胸道。
“陸大人,說起來,皇后娘娘當年也是因爲你,纔來到京城的,正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一旦皇后娘娘遇害,那你我就無依無靠了,所以,咱們絕對要提前做好準備,畢竟,現在朝中超過一半,還是咱們的人。”程榮趕緊鼓動道。
“好,程榮老弟,咱們下面應該怎麼辦?”陸凱趕緊貼近了程榮的耳朵。
“支持初修依附皇后娘娘,一旦有魯王撐腰,瑾皇妃手中的王牌,宋王慧恩,便要打折扣了!”程榮謹慎地說道。
“什麼?初修這個小子,竟然主動請求把自己過繼給皇后,寡人看,他是想做太子想瘋了吧?”朝陽宮大殿之上,當明貢從小如子手中接過初修的奏章後,禁不住從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啓稟王上,魯王雖然有些魯莽,但是,他這麼做,也是出於對王上的一片忠心,臣以爲,同意魯王過繼給皇后大可不必,但是,魯王年長,可以更多委任給他一些職務,讓魯王可以輔弼朝廷,倒不失爲一件好事。”丞相陸凱趕緊舉笏建議道。
“好,就依愛卿的,魯王兼職戶部,可以隨時進京辦公!”明貢眉開眼笑道。
“豈有此理!真是沒有想到,程榮這個傢伙,老奸巨猾,短短几句話鼓動陸凱,竟然讓魯王初修掌握了大權,與他比起來,我們家慧恩豈不是更加危險,繼承太子之位也成了遙遙無期,還有你們西戎的伯丁,一點用也沒有,超過十萬鐵騎,竟然打不過掘突幾萬人馬,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陰霾的重華宮,珠簾重重,氣急敗壞的瑾皇妃,在密室怒火中燒地質問着扮成蓮香的西戎夫人芸娘。
“瑾皇妃,我的親生兒子福海死了,自己還沒傷心痛恨過來,你倒是神色俱厲起來,難道,我報仇的慾望還比你輕不成?”面色鐵青的芸娘,冷冷地迴應瑾皇妃道。
“芸娘,當初,你畢竟是我重華宮的人,所以本宮信任你,你說說,咱們現在國仇家恨,集於一身,如果再不真誠合作,那就便宜那個褒姒了!”瑾皇妃好言撫慰道。
芸娘柳眉一豎,眼中充滿的殺戮的火花:“明貢,這個心狠手毒的昏君,就連他的親生骨肉都不肯放過,如此喪心病狂,如果叫他死,他真是死有餘辜!瑾皇妃,如果咱們想報仇,就必須聽我的,要耐心的忍耐!”
說罷,芸娘用毛筆,在瑾皇妃的手心,寫了一個大字,瑾皇妃定睛一瞧,竟然是一個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