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喧鬧，鞭炮聲不斷，即使關着窗戶也能聽到，更襯得房間裡的安靜很詭異。
萬陌拿着手機有點兒緊張，他很清楚如果程千昭能夠成功回來，肯定會先跟自己聯繫，因爲別人不瞭解他的事兒，就算是徐嘉譽在這件事情上也絕對沒萬陌靠譜，雖然自己現在有強烈主動聯繫程千昭的衝動，但是萬陌知道不能那樣做，有些事情沒必要讓程千昭知道，他的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證明自己是知情者，會導致什麼事情都瞞不下去。
萬陌的雙手有些冰涼，身上覺得有些冷，這樣一直死等着也不是辦法，他輕輕嘆了口氣，轉出房間把暖氣的溫度調高了一些。
剛順手接了杯水把杯子遞到嘴邊的時候，放在臥室裡的突然手機響了，萬陌瞬間心跳加速，放下水杯大步跨進房間拿起手機，看到名字整個人卻鬆垮下來。
“喂，李彥啊，怎麼了？”萬陌的語氣極其冷漠，死死盯着放在桌子上的鬧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他的思緒完全沒在和李彥的這通電話上。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李彥對他這樣的態度有些奇怪，“我想着你一個人除夕夜孤苦伶仃的，特地打電話來慰問一下，怎麼了？你在等別人的電話？”最後一句話的口氣有些揶揄。
萬陌皺了皺眉毛，又看了眼鬧鐘，“我現在有些事情要解決，解決完給你回過去。”“啊？……”也沒聽那邊的李彥是什麼回答，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坐回牀邊，外面的鞭炮聲還在繼續，沒有辦法完全杜絕外界的聲音讓萬陌有些煩躁，還有些鬱悶，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過了，因爲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緊張，不安，手足無措，還有着深深的無力感。
李彥沒有繼續打來，別人的也沒有，他開始考慮要不要給林教授打一個電話，問問實驗有沒有成功，但是又怕自己的一個電話剛好打斷他的進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精神長時間的高度集中讓萬陌感覺有些疲憊，晚上也沒有吃飯，這會兒覺得有點兒餓了，可是還是想確定了結果再做其他事，所以就這麼耗着，一分一秒耗着，躺在牀上耗着。
突然手機響了，萬陌一個翻身坐起來，看到那熟悉的三個字，萬陌的呼吸有些急促，小心翼翼按下接聽。
“喂？”聲音一出還有帶着點兒微微的顫抖。
“我靠！我又回來了！”程千昭不是很熟悉的聲音但是很熟悉的語氣在萬陌耳邊響起，萬陌整個人放鬆了，嘴角還忍不住被他的聲音牽了起來。
“喂？你聽得見嗎？”程千昭好像把手機拿開看了一下，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萬陌扶了扶脖子，“聽到了。”他都感覺到自己這會兒聲音帶了點兒笑意，不過程千昭應該沒在意，“我知道你現在的感覺跟我一樣，他妹的，這算什麼事兒啊，跟場夢似的，你前段時間是跟我一直苦哈哈的發短信來着吧？”
萬陌勾了勾嘴角，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正常一些，“你現在在哪兒？”他遲疑了一下，聲音波瀾不驚，“我想見你。”
程千昭那邊一時沒了聲音，萬陌拿開手機看了一下，確認沒掛斷，於是又把手機放回耳朵邊兒上，程千昭這是被自己嚇着了嗎？他覺得有些好笑。
“喂？”萬陌小聲的問了一下。
“啊，噢，我在學校呢。”程千昭笑了一下，“還真需要你來解救一下我。”
萬陌不是很明白，“解救？”他腦子裡立刻出現程千昭被掛在哪個樹枝上，悽慘的給他打電話的樣子，心情突然大好，心裡的一片混沌都被吹散了。
“嗯。”程千昭的聲音有點兒啞了，音調也放低了，“我們宿舍的門是從外面鎖的，清校了，現在外面連個鬼都沒有，裡面又沒電又沒水又沒吃的，我估計你得過來幫幫我……”
萬陌很不道義的笑了一下，“這聽着能比掛在樹枝上強點兒。”
程千昭有點兒無奈，“能暫時收收你的惡趣味嗎？你什麼時候能來啊？”
萬陌看了看時間，邊穿着外套邊給程千昭回話，“我家離學校近，一會兒出門打個車，五分鐘就能到。”
“誒，那……那你記得幫我拿件外套……”程千昭的語氣可憐兮兮的，萬陌疑惑的“嗯？”了一聲。
程千昭有些咬牙切齒，悔不當初的感覺，“我十分鐘前還在夏天，穿的是短袖……”
“哈哈哈……”萬陌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凍死我了我靠，徐嘉譽那個混蛋把我行李全弄回我家了是吧？宿舍別說衣服了，連塊能裹着的布都沒有，一會兒我等不及了就把窗簾拆下來……”
除夕夜裡打車有點兒困難，萬陌光打車就打了五分鐘，司機師傅也是個命苦的，大過年還接活兒，看見萬陌頗爲同病相憐的感覺還主動搭話，“這大過年的你還往學校跑啊？”
萬陌平時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現在心情不錯，於是也願意回話，“嗯，去學校取個東西。”
“什麼東西大過年的去取？”萬陌沒說話，司機又看了他一眼，“很重要？”萬陌笑了笑，“挺重要的。”
學校裡確實沒人，除夕夜裡連門口保安都不上班，但是大門是鎖着的，不過高度難不倒萬陌，他把外套脫下來，連上給程千昭拿的那件甩到肩上，往後退了幾步，距離遠了些測量好高度，跑了幾步起步跳高，一次就順利地翻了過去。
走到程千昭宿舍樓下的時候，萬陌又有點兒緊張，他望着樓上，一片漆黑，如果程千昭沒在宿舍呢？如果剛纔的通話纔是一場夢呢？他站着有點兒猶豫。
“喂！樓下的哥們兒你做冰雕呢？快凍死我了！”突然傳來一句叫喊聲，萬陌猛地擡起頭，在二樓某扇黑漆漆的窗戶裡確實看到一個人影，他都不記得程千昭長什麼樣子了，此刻聽見的聲音跟他在電話裡聽到的也有些不一樣，不過他對這個語氣相當熟悉。
萬陌望着二樓也喊了一句，“你打算怎麼下來啊？”他揚了揚手裡的衣服，“我先把衣服給你扔上去？”
“不用！”萬陌看到那個人影試圖往窗外探了探身子，指了指旁邊，“我先順着那條管子往下溜，你看着我點兒，萬一我沒着力你把我接着。”
“行！”萬陌回答的很快，往那條管子下走了走，程千昭沒再廢話，小心翼翼地往窗戶外面移動，萬陌看得出來，程千昭的身體素質不錯，膽子也很大，就是能看出來確實很冷，身體有些瑟瑟發抖。
萬陌沒機會接住他，程千昭動作很快，中途幾乎沒怎麼做停頓就成功下來了，弓着腰搓了搓胳膊，萬陌馬上把衣服遞過去，程千昭直接穿上，緊緊裹在身上，“我靠，好不容易感冒纔好，估計這一鬧又得中招了。”
萬陌上上下下看了他幾遍，皮膚挺白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凍的，眼睛即使在黑夜裡也能看出來很亮，此刻眉毛擰着，同時注視着他。
“你腿上怎麼辦？”萬陌指了指他穿了一條薄運動褲的腿，程千昭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也轉而看向自己的腿，“沒事兒，身上暖和了就行。”他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我家。”萬陌轉身往大門口走去，程千昭趕快跟上，“不過一會兒出去還得翻牆，你們學校大門鎖着呢。”
“嗯。”程千昭看見這個萬陌的時候還是有些侷促，即使剛纔看到他在樓下站着的時候還挺能侃，但此刻卻有點兒緊張……“你剛纔爲什麼站樓下發愣啊？”
萬陌腳步頓了頓，才繼續行走，“我忘了你宿舍在幾樓了，剛準備喊你來着。”
程千昭的手放在萬陌外套的口袋裡，外套很暖和，還有某種洗滌劑很好聞的味道，應該是之前洗乾淨他沒穿過的，身上暖和了，突然心裡也暖和了，“謝謝你啊。”
萬陌回頭看了他一眼，程千昭馬上解釋，“大過年的還叫你過來。”
“沒事兒。”萬陌的回答很簡單。
程千昭的眉頭舒展開來，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今天不是除夕嗎？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回家了嗎？”
“我爸媽去三亞了，家那邊兒的外賣很難吃。”萬陌說。
程千昭聽完表情都呆滯了，維持了一會兒才樂得停不下來，萬陌估計他是也想到了自己沒回家的那個藉口，“不過過年人家外賣也不給送吧……”
萬陌瞪了他一眼，“我會做簡單的飯，主要是因爲家那邊兒的外賣非常難吃，這邊兒初三四就有外賣吃了。”
程千昭覺得這個人和自己印象中一樣有趣，沒再多說話，一直跟在他身後。
以前的萬陌與之程千昭也好，程千昭與之萬陌也好，都是個不完整的拼圖，但現在，當兩個人面對面相對的時候，才終於有一種圓滿的感覺，心裡滿當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