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覺得呼吸困難被憋醒的，腦袋埋在被子裡，身上又蓋着一層薄被，這會兒出了一身汗，吸了吸鼻子，還是不通暢，但是頭沒有那麼暈了。
瞥到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盒子藥，本來想無視來着，但是礙於身體實在不適，這回病得太突然，要不……妥協一次唄。
程千昭走過去扣了四顆藥片放進嘴裡，就着喝了口水，水已經涼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嚥下去了。
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家裡很安靜，程昱昭應該在自己房間，但是客廳都開了空調，有點兒冷，他喵的，程昱昭真奢侈。
程千昭推開程昱昭的門的時候，程昱昭嚇了一跳，“不知道敲門嗎？沒家教！”
“你自力更生呢這麼怕人看？”程千昭趴在門上探了半個身子進去，程昱昭瞪了他一眼，“滾。”言簡意賅。
程千昭扁扁嘴，“馬上滾，出於家教來跟你說聲謝謝。”說完程千昭轉身就準備走。
“等等。”卻被程昱昭叫住了。
“幹嘛？”程千昭又趴在門上沒好氣的問。
程昱昭轉過身來，程千昭才發現他是在看書，看書這麼怕人不敲門啊，他在心裡思忖着。
“我問你啊，你房間有個手機哪兒來的？那牌子我記得沒那款啊。”
程千昭腦袋“轟”的一下，眼睛不自覺的地瞪大了，看着程昱昭用很隨意的語氣問出這個問題，“那個啊……那個，你……你什麼時候……看到的啊？”
程昱昭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兒好笑，“你結巴什麼啊？又不拿你的。”
“沒說你拿我的。”程千昭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瞬間降低了，雙手冰涼，卻還要竭力保持冷靜的樣子，他在腦子裡飛快的找對策，程昱昭和萬陌不一樣，在2015那個時空，他們兩個已經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堪比陌生人，所以，誰知道程昱昭知道真相以後歷史會往什麼樣的方向發展，要瞞着他，死都要瞞着他。
他想了一下剛編好的措詞。
“我有個朋友，是學電子設備專業的，特別喜歡那個牌子的手機，就裝模作樣照着那種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其實充其量就算個模型，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拿過來玩玩。”程千昭說話自始至終都觀察着對面的人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程昱昭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你朋友挺牛的，做得還像那麼回事。”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程千昭重新把心放回了肚子裡，輕輕舒了口氣，“我還有點兒頭疼，要再去睡一覺。”
“嗯，去吧。”程昱昭說完這句話轉過去繼續看書，程千昭小心翼翼出了門，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等回到自己的房間才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嚇死了！嚇死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機，確實，今天是病糊塗了，平時不用的時候都會好好收起來的，今天直接放在桌子上，可不就是讓人觀賞的嗎，他趕快用那個手機給萬陌發了條短信。
“我哥看見這個手機了，嚇死我了，讓我硬生生編了好一通瞎話。”
萬陌沒有立刻回覆，程千昭坐在房間裡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收到回覆，就打了個哈欠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因爲感冒身體變得很虛弱，很快又睡着了。
萬陌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而且是爲了程千昭專門設置的鈴聲，但是沒有看內容，而是把所有注意力投向面前的人，他對自己剛剛聽到的起一切持非常懷疑的態度，但是自從遇到程千昭，發生的怪事一件緊接一件，又有什麼是真正值得懷疑的呢？
“你說，因爲你想挽回你的妻子，所以做了這個關於平行時空論的研究，但是，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他死死盯住面前這個自稱是“林教授”的男人，這個男人告訴他，那些失蹤的人統統都跟他做的事情有關。
林教授和妻子本來都是科學研究院的研究人員，他們的研究課題恰巧就是平行時空，十年前，妻子病逝，他有一大段時間精神萎靡，沒有生氣，上級領導不得不讓他退出了正在研究的項目，原本是想讓他安享晚年，他卻存了一個一定要找回妻子的信念，狠心割斷了和過去的一切聯繫，自己躲在這個破落的小房子裡，利用國家給的救濟金購買相關儀器，繼續做各種各樣的實驗。
萬陌一進門，便看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儀器，然後這個男人就說了幾乎無懈可擊的一切所謂真相，萬陌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這裡的一切都是證據，我只是把真相擺在你面前，至於相不相信，還是要由你自己去判斷。”林教授的身形近看有些佝僂，萬陌覺得，他的年紀似乎比看起來的還要大。
萬陌眯縫了一下眼睛，視線環繞了周圍一圈，“可你並沒有回答我，你跟着我，有什麼目的？”
林教授走到窗前輕輕把窗簾拉開了一條小縫，有一縷陽光灑進來，屋裡的亮度立刻提升了一些，他嘆了口氣，“就算我不去找你，你也總會找到我的，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和其中一個已經失蹤的人，一直有聯繫吧？”
萬陌下意識摸到了褲子口袋的手機，一擡頭，發現林教授的目光盯着他的動作，突然生出了一種寒意，他沒有說話。
林教授在他對面坐下了，“每一個失蹤的人，警局都記錄在案，只有那一個，是你幫着瞞下來的吧？”
萬陌有種奪門而出的衝動，但是他心裡很清楚，這是距離真相最近的時刻，如果他選擇逃走，或許就再也沒機會找到程千昭回來的方法了，想到程千昭每次給他發短信的語氣，他穩了穩心神，咬牙忍住沒動，“你說的沒錯。”
林教授笑了笑，似乎對他這個回答很滿意，這就意味着萬陌也會幫他隱瞞一切，“每一個失蹤的人，在失蹤以前，我這裡的儀器都能搜索到，所以我才知道失蹤的人數，你可能不清楚，加上你瞞着的那個，一共九個，可是警局備案的卻只有八個，我查到失蹤的那個孩子的詳細信息，是叫做程千昭吧？之後就注意到了你。”
“是你選擇的他們？”萬陌聽完那段話以後，對面前的這個人沒有一點兒好感，程千昭他們對於他來說，充其量就是試驗品。
“不，年輕人，那是他們自己的命。”林教授說的理所應當，“我利用研究，和磁場規律改變了某個時刻的磁場，是他們自己撞上的，至於我爲什麼找你，是因爲出現了這個奇怪的意外，我需要了解我的實驗裡哪個細節出現了問題，說不定，會是一個偉大的突破。”
“意外指的是，我可以和他聯繫？”萬陌神色淡漠的問道。
“沒錯。”林教授說着變得有些激動，站了起來，“我要知道離開的那個人的一切情況，降落地點，時間，以及現狀！只差一點點，只要弄清楚了另一邊的情況，下次實驗就可以提高成功率，甚至是萬無一失。”
萬陌皺了皺眉，覺得面前這個人瘋瘋癲癲的，說不定，只是個癡人說夢的瘋子，而自己卻待在這裡跟一個瘋子討論時空穿越的問題，還真有種超現實的意義，“你拿別人做實驗樣本。”
林教授不以爲然，“他們爲了這個偉大的實驗獻身是光榮的，你懂什麼。”
萬陌冷笑了一聲，“我自以爲獻身是否光榮的理論需要建立在試驗品是否自願的基礎之上。”
林教授不打算跟他在這種原則的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纏，“你想讓你的朋友回來吧？你沒有報警就是因爲想找到讓他回來的方法對吧？我可以做到，只要你幫我繼續完善這個實驗，我們可以做個公平的交易。”
萬陌看着他的樣子，總覺得自己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被拉下水了而已，而是站在一個很危險的邊緣，選擇，意味着接觸更多，放棄更多，觸及更多本來不能動搖的原則，“你誤會了。”他站起身來，毫無畏懼的看着面前的人，“失蹤的那個人跟我並不熟，何況他不知道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我沒有必要爲了他跟你繼續糾纏下去，你做的一切，本來就跟我沒有關係。”說完，萬陌轉身打算離開。
手臂被林教授一把抓住，他眉毛皺起來，這個男人力氣不小，從他抓着自己的力度都能感受到他做這件事的決心。
“我不需要你立刻給我答覆。”相比較剛纔的理直氣壯，現在的林教授倒算得上低聲下氣，估計是被萬陌的一番言論嚇到了，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個他一直等待着的難得的機會，“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讓一個原本就是這個時空的人回到這裡，我不是做不到，可能性還非常的大，你既然不贊同我的做法，就應該能挽救一個是一個纔對。”
“你錯了。”萬陌掙開他的手，還真是廢了一些力氣，但是他面上不動聲色，“你所說的拯救一個人是建立在毀掉更多人的基礎之上，我不能同流合污。”說完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想好了就來找我。”林教授的聲音不高不低幽幽的在背後響起，萬陌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那個男人露出了笑容，是一種沒辦法形容的，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