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陌沉默着，程千昭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對視中總帶着箭弩拔張的意思。
“你是不是被打擊慘了，精神出了問題？”萬陌猜測道。
程千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咱們打個商量，你怎樣才能相信我？”萬陌低下頭，沒說話，這事兒具體怎麼證明，他還真沒想明白，但確實太扯了，而且，撇開那個手機不說，面前的這個程千昭，給了他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他潛意識裡竟然有一點兒相信這種無稽之談，這讓他既沒面子又苦惱。
程千昭也不急，就等着他思考，過了一會兒，萬陌擡起頭來，“如果是真的，你爲什麼要告訴我？”
程千昭嘆了口氣，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小聲跟他解釋，“因爲我來到這裡以後，只能跟四年後的你聯繫，只有你，我猜，你能幫我。”
“什麼？”萬陌不是很明白。
“我一覺醒來就回來了，跟我一起過來的，只有剛纔那個手機，而用那個手機聯通未來，只有未來的你，能接受到我的信息，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程千昭說道。
此時的萬陌畢竟是少了四年成長閱歷的小孩子，聽見這話，一方面覺得不可思議，一方面思緒竟然被程千昭牽着走了，四年前，四年後……
“那我四年後是什麼樣子？”萬陌看着程千昭問道。
程千昭想了一下，“你啊，比現在帥，比現在脾氣好點兒，比現在身材好，雖然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沒這麼不近人情……”
“等等……”萬陌打斷他的話，“我是問，我四年後在做什麼？”
程千昭笑笑，“你上了體育大學，就在我們學校馬路對面，快畢業了，聽說你在幫老師代班，也可能留校當老師……”
程千昭越說越起勁，乾脆把這段時間萬陌跟他說的有關他的事情全部抖落出來，也不管會不會影響到未來什麼的，還有自己來了之後發生的事，再加了點兒自己四年後的生活，說的繪聲繪色，萬陌起初只當他是在編瞎話，但聽着聽着，覺得這瞎話未免也太真實了。
程千昭如果在說謊，簡直就是說謊界的大神。
萬陌幾乎已經確定，這個程千昭，絕不可能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一個，那麼，他真的是從四年後來的？
“你說，我能幫你？”萬陌問出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着程千昭，而是低頭盯着桌面，也許是因爲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傾聽者，程千昭一口氣說了很多，說了很久，外面太陽都快打道回府了，纔好不容易停下來。
程千昭點點頭，“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你能怎麼幫我，但我只能跟未來的你聯繫，這兩件事肯定有關係。”
萬陌在聽到他說起自己上了體育大學之後，就百分之七十相信了，因爲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要報體育大學。
“我想知道……”程千昭變得一本正經，“……在我來之前，‘我’發生了什麼？”
萬陌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隨即恢復正常，一言不發，因爲對方的坦誠，自己現在卻說不出話來。
“一定發生了什麼吧？”程千昭笑笑，“跟你有關？”
萬陌看着程千昭微笑的臉，這張臉和之前他看到的認識到的程千昭一模一樣，卻沒一點兒一樣，他有些恍惚，點了點頭。
“他……”他清了清嗓子，既然知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萬陌怎麼也沒辦法用“你”這個人稱說這件事，“他跟我表白了，但是……我做了過分的事，當着很多同學的面，說他是變態。”
萬陌看着這張臉敘述的很艱難，程千昭的表情一直沒什麼太大的波動，“是嗎……”最後萬陌說完了，程千昭也只來了這麼一句。
“你……”萬陌張了張嘴，沒說出後面的話，嘆了口氣，“這件事是我做的過分了，你要是想打擊報復出口氣也沒什麼，我不還手就行了。”他是真心實意的道歉，只不過一個男人對他表白，觸及到了他精神的雷區，自己纔會做出那麼過分的事。
程千昭擡起手握緊拳頭，萬陌沒躲，程千昭的手久久沒有落在他身上，最後還是放下了，他笑了笑，“他這樣都沒有對你打擊報復，果然是真愛啊。”
萬陌聽了這話，心裡更不好受了，“你說……會不會他被我……所以……出了什麼意外，才導致你來了？”
“誰知道呢。”程千昭聳了聳肩，活動了一下脖子，“但是你確實欠他一句對不起，這跟性取向沒什麼關係，跟做人有關係，還有啊，你別試圖跟我說了就算是跟他說了，我這個人恩怨分明得很，況且，我好歹也是從未來來的，收拾你分分鐘的事兒。”
萬陌聽了這話有點兒想笑，心裡倒是輕鬆了不少，他往窗外看去，夕陽的光鋪滿街道，說不出的舒適感。
“如果你想要跟他道歉，就要讓他回來，讓我回去。”程千昭一本正經說道，說完自己垮了下去，“可是……怎麼回去啊？哎……”長長嘆了口氣。
這話程千昭說着簡單，但是充滿了不確定，誰知道他就算回去了，之前的那個他還會不會回來，他確定自己在2015沒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所以只能是這邊的他做了什麼，但是這邊的他失蹤了，又不在未來，誰曉得去了哪個平行時空，還回不回得來，回來了以後，又還是不是原來的他呢？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程千昭回家了以後，家裡沒有一個人，他回到自己房間先給手機充了電，兩個手機放在一起，覺得很滑稽，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會面臨兩個一模一樣但不同時空的人，未來的萬陌是1.0，這個是2.0，他和萬陌2.0互相留了聯繫方式，當然，留的是自己在這裡的號碼。
他的兩個手機，一個用來萬陌1.0聯繫，一個用來和萬陌2.0聯繫。
自己遲早要精神分裂。
程千昭洗完澡躺在牀上仔細回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換個角度來說，他好像……發現了萬陌的秘密，雖然程千昭2.0被萬陌2.0虐得很慘，說不定還因爲一個沒想開不知道做了什麼弄了這麼場鬧劇，但是……自己卻因爲無意中發現的這個秘密有些歡喜，今天的談話裡，他沒有直接和萬陌2.0說起這個話題，就算提到了也沒有延伸開，看得出來，這個時候的萬陌，還很抗拒，但是……未來的萬陌呢？
程千昭不自覺的牽起嘴角，難怪那天在KTV他會幫自己，他拿起2015的手機，調出這段時間最熟悉的頁面。
“我不小心，發現了你的秘密。”
萬陌今天很不順利，代班的時候有個男生意外受傷了，因爲彭傑請假，今天只有他一個人上課，責任就在他一個人身上，而那個男生受傷的原因只是因爲他女朋友來學校看他，他想表現一下，刷個帥，做了危險動作。
雖然那個男生說跟他沒有關係，萬陌依然被老李訓的很慘，想反駁來着，老李一句“在你的課堂上受傷你就要負全責，沒有什麼理由！”打了回去，訓了足足有一個小時，老李才放他回去，但是他知道，這件事老李會幫他壓下去，他也只是個學生，代課什麼的，雖然都心知肚明，但是是不合規矩的，老師們不會大肆宣揚，學校也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萬陌覺得很疲憊，他是個對生活沒有太多追求的人，但如果總是面臨這種無能爲力的受挫感，就會覺得很不爽。
如果，自己也能回到四年前呢？回到那個可以選擇未來的最初，會做些什麼？
正想着，手機響了，他不用考慮就知道是程千昭，萬陌朋友不多，多半都有事纔會找他，李彥算是關係最好的，但是一般不會發短信，叫他出去吃飯什麼的都直接打電話，平時就跟沒這個人一樣。
和他發短信的，每天都聯繫的，只有程千昭。
拿過來一看，短信的內容，讓他愣了愣，秘密？什麼秘密？
“什麼？”
他回過去。
“你跟我一樣。”程千昭很快回復。
萬陌心沉了沉，但也只是沉了沉。
“是嗎，怎麼發現的？”
他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而是給了程千昭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今天遇到你了，你的2.0，被人堵了，我還想英雄救美一回，不過你的2.0沒給我機會，自己搞定了，我就跟他聊了聊，他就告訴我了。”
2.0？萬陌看見這個忍不住笑了，所以自己是1.0嗎？
“別胡扯，我不可能跟不熟的你聊這麼嚴肅的話題。”
“哈哈，竟然被你發現了，其實是我自己猜的，因爲那個人堵2.0的時候說了一些話，我就猜了一下，不過你那時候脾氣真的好差啊。”
萬陌突然變得很輕鬆，原本疲憊不堪的心，竟然也沒那麼沉重了。
“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帥不就行了。”
“……行吧，是挺帥的。”
緊接着，程千昭的下一條短信就發過來了。
“所以……你是嗎？”
萬陌眼睛眨了一下，回了過去。
“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