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大概是真的很忙, 程千昭坐在沙發上半天都沒看到來人，因爲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好，漸漸地, 等的都快睡着了。
意識開始變得模模糊糊, 程千昭的腦袋往旁邊稍微偏了偏, 身子也跟着小幅度的傾斜, 直到眼睛的餘光突然看見一雙擦得鋥亮的皮鞋, 才猛地清醒過來，隨即擡起頭看向站着的人。
林森還穿着白大褂，眉眼中都是疲憊, 但臉上還掛着溫和的笑容，“是你找我？”
程千昭打了個哈欠, 點點頭, “我有事想跟你說, 時間多的話，坐下聊一聊？”
林森擡起手上戴着的手錶看了一眼時間, “大概有一個小時，我們可以去外面聊一會兒。”說完看到程千昭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樣子，猜測自己是不是言語中有些敷衍，於是笑了笑，“不好意思, 最近真的很忙。”
“沒事兒。”程千昭乾脆地站起身來, “走吧, 你還有時間吃飯, 邊吃邊說。”
林森猝不及防地站起來跟着程千昭, 走了幾步纔想起來脫了自己的白大褂，擱在前臺, 纔出了公司。
“你們公司不是投資理財的吧？”程千昭說。
林森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慢條斯理的回答他，“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少人問，你真的不吃點兒？”
程千昭搖搖頭，“爲什麼要披上投資理財的外衣做研究的勾當？”
林森詫異地看了程千昭一眼，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公司隸屬上面，但是大多數人都是點到爲止，知道不能問的，防止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問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用那樣看着我。”程千昭說，“我知道的還有很多。”
林森對面前的年輕人產生了一些興趣，笑笑，“有個說法叫做‘共同的秘密’，聽過嗎？”
程千昭沒回答，癟了癟嘴，顯示自己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
“我跟你說正題吧，雖然很滑稽，但是也很有借鑑價值，尤其是對你來說。”程千昭說。
林森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程千昭，低下頭繼續吃飯，他的時間不多，研究停滯不前，也希望快點解決面前這個年輕人的麻煩，想知道他的目的。
程千昭感覺自己被人輕視了，想着應該怎麼介紹自己才能唬住對方一下，但是轉念一想，也沒用啊，自己就是因爲他纔會到這裡來的。
“我來自未來。”
程千昭說完這句話，看到林森拿起筷子的手頓住了，慢慢擡起頭看向他，臉上已經沒了之前溫和的笑容，似乎覺得程千昭剛纔所說的內容只是個笑話，並且一點都不好笑。
“是真的。”程千昭再次重複了一遍，“我來自未來。”眼神無比真摯。
林森放下手裡的筷子，拿起旁邊的紙巾擦了擦嘴角，再輕輕扔進垃圾桶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啊。”程千昭說，顯得比之前的狀態輕鬆多了，他能多少猜到林森的一些想法，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做對了，果然解鈴還須繫鈴人。
“我還知道你研究的是什麼項目。”程千昭慢條斯理的說，“你不會覺得奇怪嗎？我爲什麼要說這些，爲什麼要對着你說這些？”
林森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實驗的進度和他越來越少的休息時間了，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更有研究價值。
“爲什麼？”林森跟着程千昭的話問道。
“因爲……”程千昭的嘴角彎起一個略顯詭異的弧度，“是你送我來這裡的。”
林森目光一滯，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起來倒是有些像程千昭略熟悉的那個林森。
“真的。”程千昭說，“你研究的項目就是這個吧，其實不是我查到的，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在未來，你成功的完成了這個項目，然後，把我送到了這裡。”
林森皺起眉頭來，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及時喊停，因爲眼前的這個人說的話簡直像個神經病，可因爲他說的大部分已知事件都是對的，林森又想繼續聽下去。
“姑且不說我們的實驗推算，要到40年後大概纔會成功，就說說就算我成功了，我爲什麼要把你送過來？”林森說。
程千昭無奈的聳聳肩，“我也不願意啊，第一次是回到了2012年，那次是倒黴催的成了你的試驗品，這次是回到了這裡，又是因爲你，還他媽是因爲你的私事，你當我願意啊。”
林森咋舌，“私事？怎麼講？”
程千昭嘆了口氣，“說實話我也不想跟你扯上什麼關係，畢竟一個你已經夠難搞的了，但是我現在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他喝了口水才繼續說，“我要找的人，叫做馮思筠，是你未來的妻子……”
程千昭一五一十簡明扼要的說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之前林森瘋瘋癲癲的樣子，還有他的執念。
眼前的林森聽得目瞪口呆，等程千昭全部講完了以後，緩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勉強接受了程千昭所說的所謂事實。
“馮思筠……”林森喃喃的念着這個名字，擡起頭看着程千昭，“可是我並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女孩子。”
“這纔是最大的問題啊。”程千昭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那個你是做了什麼孽，把某些秩序搞亂了，現在我根本找不到馮思筠，一無所獲的回去，說不定他還會把我流放到其他地方。”
程千昭斜眼看着林森，“誒，好歹你們是同一個人，應該有辦法的吧？”
林森需要時間消化程千昭所說的那些東西，現在也是一頭霧水，還帶着一點點，莫名的興奮。
“你有什麼證據？”林森擡起頭看着程千昭，“證明你說的一切？”
程千昭笑得挺燦爛，跟剛纔的無奈對比，這會兒倒是才佔了主動權，“我不需要證明，我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家還挺大的啊，一個人住？”程千昭穿上林森拿給他的拖鞋，看了看房子。
“嗯。”林森彎下身子給自己換好了鞋，“我平常沒幾個時候回來，一般都住在研究所。”
“那個投資公司？”程千昭有點兒好奇，“你們內部稱呼是研究所？”
“是。”林森領着他到客廳坐下，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這段時間你可以先住在我家，我工作很忙，一般都不在家，你自己……”
“我知道。”程千昭搶着說話，“我不會打擾到你的，但凡有一點兒線索我就會離開。”
林森點點頭，“你說的那些話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選擇暫時相信你，如果發現不對，我會立刻報警。”
程千昭勾起嘴角，“當然，你的權利。”
林森有點兒後悔把這個麻煩帶回來了，簡直是頭腦一時發熱，“我也會幫你找我……那個馮思筠，有什麼消息我會告訴你。”
“唔。”程千昭喝了口水。
林森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又交代了一些瑣碎的事情，“我是請假回來的，要走了，廚房沒什麼東西，你要吃飯的話可以出去買，這幾天我應該都不會回來住，有消息我會打固定電話。”
“好。”程千昭眼神沒放到林森身上，顯得很隨和又妥帖。
林森不想跟陌生人牽扯上金錢關係，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沒有行李，也沒有手機，會不會也沒有錢呢？
林森多嘴想問一句，“你有錢嗎？”
“有啊。”程千昭笑了，“你不用擔心，我有困難一定會跟你說。”
林森沒多說，他真的沒時間了，於是簡單洗了把臉就出了門。
程千昭在林森出門後，鬆了口氣，倒在沙發上，閉了閉眼睛。
林森比他想象中要善良的多，這會兒的林森，不僅算是個正常人，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如果沒有遇到馮思筠的話。
所以，到底該不該讓他遇到馮思筠呢？
程千昭不後悔來找他，說實話，自己也很自私，他是想趕快解決一切麻煩回到萬陌身邊，其他的事，不是他能力範圍內可以輕易改變的，況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因果，太多東西，其實都是註定的。
程千昭不是神，他很清楚。
而林森，卻想做可以輕易扭轉乾坤的神。
程千昭自己收拾好了客房，洗了個熱水澡，躺在牀上盤算接下來的事，現在雖然有了林森這個幫手，但是除了生活上能方便一些，自己的存在多了一個知情人之外，沒有什麼明顯的益處。
總不能一直等吧？不能一直等林森和馮思筠相遇，可是還能做什麼呢？
程千昭是真的沒招了。
睡了一覺起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精神好了心情就愉悅多了。
程千昭伸了個懶腰，起牀到浴室拿出林森說過的一次性牙膏牙刷和毛巾開始洗漱。
最後端了杯熱水往臥室走，走到窗邊瞥了一眼，愣了愣，想了下又退了回去，看着窗外的一片雪白。
原來昨天晚上下雪了，還好像下了一夜。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程千昭心裡某個地方變得異常柔軟，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