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着出了門, 晚上刮過來的風還帶着一絲寒氣，萬陌瞥了一眼程千昭沒扣扣子的外套，伸出胳膊把他擁到自己身邊, 程千昭擡頭看了萬陌一眼, 知道他現在的心情肯定跟自己差不離, 但還是表現出一副“不管怎麼樣我都在”的樣子, 雖然想着真矯情啊, 可是程千昭還是沒出息的淪陷了。
萬陌走到路邊鬆開程千昭，擡起胳膊打車，很快打到空車, 但是報了地址司機有點兒犯難，“哎喲, 你們去的地方挺遠的啊, 要不你們攔輛別的車？”
程千昭本來心情就不怎麼好, 好不容易剛纔稍稍緩和了一下，這會兒聽到這話火就冒起來了, “師傅，您這拒載我們是可以舉報的，都坐上來了再趕下去不合適吧？”
那司機聽到“舉報”臉色也有點兒差，但是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確實不好惹，萬一真趕下車被舉報了反而得不償失, 訕訕一笑, “我也就說說而已, 怎麼可能真趕你們下去啊, 小兄弟火氣還挺大……”開始打表。
程千昭沒再說話, 腦袋望着窗外，一言不發, 萬陌坐在旁邊，看着他一言不發。
確實挺遠，這個時間段又有些堵車，還偏偏一路紅燈，司機開的心情很差，想嘮叨幾句，又吞了回去，感覺後面坐着的兩個人心情好像也挺沉重，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交談，明明是長得倒是挺養眼的兩個小夥子，就是臉僵得跟什麼似的，嚇得他平時載客調侃的話都不敢說了，整個人有些憋屈。
車開了能有四十多分鐘纔到目的地，外面天黑透了，程千昭下了車才發現，這裡是個郊區的別墅區，司機拿了錢趕緊掉了個頭走了，躲他們跟躲瘟神似的。
“這地兒一會兒打不到車吧？”程千昭看了眼後面的萬陌。
“嗯。”萬陌說，“沒事兒，一會兒走走看能不能到大路上打到車。”
程千昭點了點頭，吸了口氣，往前走着，尋找着韓美英家的門牌號碼。
司機雖然人不行，停車還停得挺是地方，程千昭走了沒兩步就看到了他們要找的數字，瞅了眼站在旁邊的萬陌，後者對着門鈴點點下巴。
程千昭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擡起手按了門鈴，沒一會兒，兩個人就聽到了房間裡走路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被打開了，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裡面看着他們，帶着審視的目光，“你們找誰？”
“您好，這裡是韓美英的家嗎？我們是她的同學，來看看她。”程千昭搶在前面開口。
“美英的同學？”那個年輕女人擰了擰眉毛，似乎覺得不可信，但還是很快換上了稍顯柔和的臉色，雖然眼睛裡還是滿滿的不信任，“對，這是韓美英的家，你們怎麼知道的？你們……”她來來回回在程千昭和萬陌身上掃着，“……跟美英關係很好嗎？”
“還不錯。”程千昭裝成很乖巧的樣子回答，“我們原本是去醫院看她的，醫生說她回家了，然後我們聯繫了警察局之前聯繫過我們的警官，問他要了地址。”
程千昭之所以這麼說，目的就是讓對方放下戒心，告訴對方他們兩個沒有絲毫的惡意，那個女人聽了有警察參與神色果然跟之前不太一樣，“是嗎？”她笑了笑，“那先進來喝杯水吧。”說着就讓他們進了房子，轉身應該是去倒水了。
程千昭和萬陌抽空看了看房子的構造，看得出來韓美英的家境很好，住在這種地方的人，非富即貴。
客廳牆上掛着一個女人的巨幅照片，拍得還挺藝術，程千昭以爲是韓美英，仔細看了看才發覺比較像剛纔開門的女人，當下心裡就有些奇怪。
那女人很快出來端了兩杯水放到他們面前，對他們笑了笑，“你們能來看她，她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但是美英已經睡了，今天你們可能是白跑一趟了，真不好意思。”
程千昭發現這麼大的房子好像只有這個女人一個人，韓美英如果在房間睡覺，也不是沒有可能，“您是她的……？”
“我是她媽媽。”那個女人回答。
“啊……阿姨好年輕啊。”程千昭笑着說。
韓美英的媽媽保持笑容沒說話。
“她最近情況怎麼樣？”程千昭說，“我們太久沒見了，聽了好多有的沒的，很擔心她。”
韓美英的媽媽眼睛看了看地上，輕輕嘆了口氣，“就那樣吧，精神一直不好，一直在說胡話，回家來以後倒是好多了，你們要是白天來興許能見上一面。”
程千昭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萬陌，心想以她現在的情況，估計開學後不能回學校上課了，也就沒了見面的機會。
“沒關係啊。”程千昭說，“我們這麼晚來確實打擾了，可以明天早上再來一趟的。”
韓美英的媽媽笑着拒絕了，“真是不巧，我和她爸爸打算帶她去國外治療，明天就要走，不過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真是好孩子啊。”
程千昭不知道爲什麼她好像就是不想讓他們見韓美英，說什麼都有什麼擋着。
靜靜坐了一會兒，整棟房子還是除了他們三個人偶爾交談的聲音，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時間不早了。”韓美英的媽媽看了看牆上的鐘表，“你們住得遠嗎？回去晚了家長不會擔心嗎？”
這是明顯的逐客令，程千昭不死心的張嘴還想努力挽回一下。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萬陌趕在他開口以前搶先告別，拉着程千昭站起身來，“這會兒到哪兒能打到車呢？”
韓美英的媽媽也跟着站起來做好送客的姿勢，“出了門往左拐，走五分鐘就能看到個路口，那兒應該能打到車。”
程千昭不知道萬陌是什麼意思，但是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也不好再逗留，點了點頭，“那就謝謝阿姨了，如果韓美英醒了，跟她說一下我們來看過她好嗎？”
“當然了。”韓美英的媽媽善意的笑着。
程千昭不好再說什麼，跟着萬陌走了出去。
出門按照韓美英的媽媽的指引走了一會兒，確實看到一個路口才鬆了口氣，程千昭用胳膊肘頂了頂萬陌，“你是不是也覺得哪兒有點兒奇怪？”
萬陌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回去再說。”
程千昭很聽話的噤了聲。
這個地方打車很難，兩個人等了有足足二十多分鐘纔來了輛空車，這會兒雖然沒來的時候那麼堵車，但是程千昭的心一直懸着，總感覺會出什麼事兒，心臟似乎馬上就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然而一路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兩個人平平穩穩的到了家，直到坐到沙發上程千昭整個人才徹底放鬆下來，靠在萬陌身上，鬆了口氣，“我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嗯。”萬陌也皺着眉頭，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覺得不算晚，“我得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程千昭坐起身子來，“給劉警官？”
“對。”萬陌找到他的號碼，撥了出去。
對方沒一會兒就接了，“你是……萬陌吧？”
“對，劉警官好，我有些事兒想問問您，這會兒方便嗎？”萬陌坐着，程千昭就靠在他耳邊，也能聽見對方說話。
“行啊，問什麼事兒？”劉警官大概是對這個年輕人印象還不錯，語氣挺柔和的。
“我想問問，關於韓美英……”萬陌說，“……他父母的事兒。”
“他父母？”劉警官覺得奇怪，“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出什麼事兒了嗎？”
“沒有。”萬陌說，“我今天晚上去韓美英家看她來着，這事兒您是知道的。”
“嗯，知道啊，她怎麼樣？”劉警官問。
“沒見上人，她媽媽說她睡着了，我們去的不是時候。”萬陌說，“我看她媽媽挺年輕的，是她的親媽嗎？”
劉警官那邊笑了出來，“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天研究些什麼啊？你管人家是不是親媽呢。”
萬陌知道他會錯了意，“不是……”不過他也沒想好怎麼解釋，“那您知道他們一家明天就要出國的事情嗎？”
“啊？”劉警官聽起來挺驚訝的，“出國？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們當時跟他們都說過了這是個連環惡性案件，有什麼都要跟我們聯繫的，他們怎麼出過這麼大的事兒都不跟我們報備一聲啊？”
萬陌和程千昭對視了一眼。
“她媽媽說要帶韓美英出國治療，可能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萬陌說。
“那也不行啊！”劉警官挺着急的，“得虧你今天去了，不然明天他們走了我們還不知道呢！我得馬上打個電話問一下，掛了啊。”
“等等！”萬陌急着說了一句，“您還沒告訴我那是不是韓美英的親媽呢！”
“哎喲！”劉警官表現的很不理解，“這有什麼重要的啊，不是，不是，是繼母，年紀比韓美英大不了幾歲，她親媽五年前去世的，沒事兒別煩我了啊，掛了掛了。”
說完估計是急着處理韓美英一家出國的事情，真的直接掛了電話。
程千昭皺着眉毛看着同樣皺着眉毛的萬陌，腦子裡的一些疑問都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