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片的拍攝順利結束,作爲官方的招生宣傳,正片中減少了之前預告的隱晦戀愛元素。不少網民看了直呼詐騙,在cp討論區下集求把真情侶的花絮放出來。
只有負責人曹歲知道,林覓和鄔北的花絮鏡頭全程沒幾句交流,壓根不是網友想看的那種甜甜甜。後來問林覓想不想做一個情侶賬號,被她以舞臺劇排練忙的理由打了回來,索性放棄了。
曹歲答應過林覓請吃飯,因爲一些雜七雜八的原因,直到宣傳片結束都沒有兌現。
年底的元旦加上兩天調休一共放三天假,想着年初那天留給情侶,二號再請林覓去外邊吃個俄羅斯菜。曹歲不喜歡突如其來的飯局,提前一星期就和林覓約好了。
一晃眼到跨年夜那天晚上,靠近海邊那條步行街變得異常熱鬧。
吹着徐徐微風走來,彭浦廣場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染着冬霜的街道口閃爍着菸酒廣告燈,眺望運河上的郵輪也掛起絢爛的彩燈,熱鬧了整片長街。
幾個不懂事的約鄔北跨年夜出去蹦迪,他插兜對着電話笑罵幾句,掛了。
林覓差點被人流衝到後邊,穩住下盤,伸手牢牢環住鄔北的手臂: “今年的人似乎比去年多很多。”
鄔北把她碎髮挑到耳後: "去年跨年夜怎麼過的?"
林覓想了下:"沒怎麼過吧,那個時候我在家裡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我爸媽揹着我出去逛,拍了一堆照片回家饞我。"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概念對於鄔北有些遙遠,他表情一頓,在這時忽然有了年紀“微”溝的實感。
他擡手扣住她整個肩頭。"今年輪到你饞那些困在家刷題的高中生了。"
耳邊是雀喧鳩聚,她抵在他胸膛,撩起眼皮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一瞬間周圍的喧囂安靜下來。
"剛纔是誰打來的電話?"
鄔北沒聽清,低頸靠在脣邊: “你說什麼?”
林覓扯着嗓說: "我意思是,好久沒看你過那種花天酒地的生活了,你兄弟都叫不動你。"鄔北也笑:“畢竟你揍人挺疼的。”
"原來是我妨礙到你瀟灑了?"林覓作勢伸手要打他。
鄔北不躲不避,林覓拳頭過來的時候,他掌心握住她的手背,俯身貼着她耳朵暖昧道: “省點力
氣,新年第一炮我打算很認真做的。"
林覓難得被噎回去: “你怎麼滿腦子想着這個。”"而且今晚準備了你喜歡的草莓味。"林覓笑了下:“禽獸。”
她用只有兩個人能看懂的眼神望着他,溼漉漉的,透着瀲色。
鄔北瞧了她這樣好一會兒,昨天夜裡的雪白在眼前一閃而過,忍了忍,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禽獸。
蠱惑般無聲湊近,他瞧着她那張夜裡會變成靡色的清純小臉,恨不得把她日日按在身下。林覓改話題說: “歡樂谷有舉行燈會,我們先去那看看吧。”
鄔北從不是那種忌諱在戶外接吻的體面人,但他知道林覓不一樣。
心裡還是有點想親她: "好。"
長腿被地面薄霜凍住一般,沒有任何邁動的跡象。只是低垂眼看她脣。
林覓當然知道他想幹嘛,明知故問: “腿腳不利索?”
鄔北笑得肩膀微顫: “林覓,你真是沒有一點兒情趣。”
男生的五官輪廓被一道白光照亮,那個瞬間,猶如北極星空倒轉,匯聚成兩點石破天驚的亮。
林覓怔愣地回過頭。
望見後邊四五米,脖子上掛着微單帶子的女生正在垂頭檢查成片,臉上透出驚喜的光: “絕啊。"
下秒擡眼與林覓的視線對上後,表情瞬間畏縮,走過來磕磕巴巴說: "呃那個….我是一名攝影師,剛剛看見你們那一幕很有感覺,沒忍住拍了張照片,當然!你們要介意我現在就刪!"
或許是“親覓鄔見”走進現實後,兩人同框的場景時不時被路人拍到。連帶着林覓對鏡頭的敏銳度都提高了不少。
女生連忙補充: “我就是個業餘的攝影師,名氣不大的,絕對不會把你們的照片作商業用途。”林覓說沒關係她不介意。
女生再三感謝: "你們真好,長得好看性格還隨和,我的賬號是……%*叄,可以關注一下。"
那人走後,林覓問鄔北: "你聽清楚她的賬號叫什麼了嗎?"
鄔北拉起她手往遊樂場走: "沒聽。"
"哦……"
買完門票進去,正好碰上歡樂谷的炫彩夜光大巡遊,身着華服的數十位花燈仙子站在遊船上,展演唐詩中的花神盛宴,還有npc表演互動。現場便可感受到原汁原味的唐朝盛世繁華。
林覓被眼前歌舞昇平的漁火江楓驚豔一瞬,萬國來朝,不夜長安,眼底一片奢華金光,仿若踏入了另一個朝代畫卷。
鄔北在旁瞧着她,身上一種與世俗背道而馳的距離感,也因她在身邊而柔和了些。
可惜多美的景到了人擠人的地兒,都變得俗氣起來。
林覓差點被一個坐父親肩膀上的男孩用腿蹬到,她蹙眉退到鄔北身前繼續看巡遊,沒過一會兒,感到鼻腔的空氣有點稀薄。
鄔北胳膊環在林覓背後: “我們走吧。”睫羽和眉骨被輪渡的色彩渡上一層金邊,好看得不真實。
林覓不解: "去哪?"
鄔北捏了下她後腰一小塊肉,感到懷中人一震,他語調玩味又鬆散: “大夥兒都過來看輪渡了,摩天輪那邊的人就少,你不是想看煙花嗎,上去看。"
林覓意識到鄔北說的有理,來不及生氣,被他拉住手擁護着走出重重人牆。
快到十一點半,摩天輪下排隊進場的遊客比平日少了三分之一。排到他們的時候是十一點四十五分,一整圈下來大概20分鐘,運氣好的話,他們升到頂端的時刻剛好是零點。
上一波人彎着腰從太空艙跳下來。
馬卡龍綠的太空艙緩緩停到鄔北面前,他眉心跳了跳,顯然沒那麼想上去。林覓就不在意顏色寓意,二話不說踏着小板站進去,示意鄔北過來。
整個摩天輪的輪.盤被LED燈裝扮得流光溢彩,像被美好事物搭建起來的移動城堡。升到半空,太空艙輕輕搖擺,眼底俯瞰的城市美景也隨之縮小。
林覓問鄔北: “還有幾分鐘到零點?”“五分鐘。”
她笑: "那我們升到頂的時候剛好可以看到跨年煙花了。"
太空艙像無數個彩色的小盒子,傳說一起坐摩天輪的愛人最終會以分手告終,但當小盒子升到最高點時,戀人彼此相吻,就會永遠走下去。
鄔北把玩她的指尖: "你習慣睜眼還是閉眼?"林覓側頭去看他,不明所以。
鄔北掀了眼皮回望,語氣正經得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升到頂的時候我們要打啵,這時候煙花也來了,你說怎麼做能兩全其美?"
林覓明白他意思了,一時之間哭笑不得,拉長了目光看上邊粉紅色的太空艙。
忽地,笑意凝在頰側。
粉色太空艙裡坐着一個穿着棕色毛毛大衣的長髮女生,頭髮被精心編成了y2K風,她現在的表情應該是緊緊咬着下脣,泫然欲泣。
隨着太空艙越升越高,女生泛紅的眼眶裡漸漸蓄滿了淚水,眼淚肆無忌憚地順着臉頰滑落。她繃不住,顫着肩膀嚎啕大哭。
若是那身形林覓一時不太確認,那麼這道聲她再熟悉不過是時檸的。跨年夜的日子隻身出現在摩天輪裡哭泣,想想都知道是王京那邊出了問題。
林覓對着上邊的太空艙喊了幾聲,封閉構造內的聲音傳不出去,無果。
她又試着低頭給時檸發消息,跨年夜的人流量龐大,眼看着4G掉成3G, "我在你後面一個艙"的消息打了會兒轉轉,最後變成發送失敗的紅色感嘆號。
鄔北指節抵着太陽穴看底下的風景,聽到身旁動靜,眼睛懶懶地望着上邊近乎與他們持平的粉色太空艙。
裡面坐着的好像是林覓朋友,哭得很兇,不過跟他沒什麼關係。
恰在這時,煙花緊擁着衝向了夜空,一朵接一朵噼裡啪啦地綻放花簇,火樹銀花將夜空燃得如同白晝,變成金雨撒下來。
新年的鐘聲將一切歸零。
去日斐然,皆成序章。
鄔北托起林覓的臉,卻聽她說:"等一下。"林覓鄭重其事地站了起來,停在玻璃窗前,朝前方揮了揮手臂。
時檸通紅的眼望了過來,見是林覓而微微一怔。
隨後一系列自卑的、難堪和悲慟的情緒浮上面龐,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林覓本想用口型和時檸說些什麼,腰上一股力將她狠狠往後拽。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在了鄔北腿上。
鄔北盯着底下一臉錯愕的女孩,眉眼淡淡: "林覓,我就這麼不重要?"
望着外景,她意識到太空艙已經降下頂端有一會兒,頂峰的“詛咒”還沒來得及和鄔北一起破解。
她看得出來他有點生氣,鄔北不是那種封建迷信過於注重儀式感的人,沒必要因爲一個說法給自己找罪受。生氣的點在於,她在本該屬於兩個人的時光中,完全忽視了他的感受。
這很難協調。
拖了兩個月沒有大的進展,林覓對時檸的關注已經進入了偏執範疇,畢竟時檸與太多人有所牽扯,又像被中間人塞在鼓裡的籌碼,或許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甚至剛纔只是看到時檸一個人在太空艙哭泣,林覓就忍不住開始猜測關聯。
她沉聲:"對不起,我們再坐一次摩天輪吧。"鄔北眼皮上掛了淺淺的散漫: "看到剛纔的煙花沒?""在眼角劃拉了一下,算看到了吧。"“很漂亮。”
鄔北耷拉着一張人神共憤的臉走下太空艙,談戀愛這事上,他曾經擁有絕對的主導權。說來可能有點欠,人姑娘對他耍脾氣或是提一些他覺得難辦的要求,直截了當分了完事。
他不喜歡分出太多精力處理感情裡的細節,這時就會有人說那你一開始談什麼戀愛呢,因爲那些感情對他來說毫無約束力,除了一個名分,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女生的一場獨角戲。
從一開始,他既沒有追求又沒有表白,最多就是在女生主動進攻下沒有拒絕而已,後面也不需要主觀層面去付出什麼。
骨子裡的漠然和現實,讓他屏蔽了生活中的許多痛苦。
所以決定主動進入一段感情時,註定會被某些事物反噬。
他總是對林覓有着無限的耐心,願意在她不開心時哄她,似乎只要能讓這段感情持續下去付出什麼都可以。
結果林覓一下來就去找前邊的時檸了。
聽時檸講述,她是和王京一起來的遊樂場,前半段划船看展和參加一些跨年夜的活動。十一點左右王京接到一個違章停車的電話,說車被拖走了,火急火燎地往遊樂場外面趕,讓時檸在裡面等他,直到現在人也沒聯繫上。
林覓聽完反而鬆口氣: “跨年夜網絡不好,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過會兒我陪你去轉轉,說不定就遇上了。”
時檸點點頭,越過林覓看不遠處一身蓬鬆廓形羽絨服的男生。
又帥又正,眉宇間摻了些微沉的氣息,帶到哪都超夠面兒的男朋友。
兩人已經處了一段時間,聽說鄔北還爲林覓戒了煙,身上那股常年恣意生長的野勁兒像被什麼截停似的,兩個多月了不僅沒和現任分手,錢還花了不少。
不過他自身本來就挺能賺的,不差那幾沓票子。
時檸忽然有點發怵:"沒事,你們倆玩吧,我就是有點委屈現在已經好多了。"林覓剛準備說些什麼,擡眼見到一羣熟人面孔浩浩蕩蕩走過來。
江子燃、張大炮、吳俊還有個秀氣長相的細狗男生。
張大炮嘴裡叼着一根菸,認出北哥和他對象,煙身還剩一半沒抽完直接撂地上踩滅了: "這麼趕巧哈?您倆也和我們一幫子俗物來同個地方跨年了。"
鄔北下頜微斂: "喲,今天是組羅漢局來了。"
張大炮笑: "不羅漢能咋辦,江子燃吹了,吳俊沒人要,阿德不出門,我最近準備考研沒時間撩妹子。"
一頓自嘲拉上一寢的兄弟外加一個江子燃,他們幾個男的顯然被張大炮開玩笑開慣了,沒什麼介意的。
細狗男生胳膊瘦得極致,長劉海大鏡框,符合林覓心中對宅男的想象。他似乎有點社恐,縮在老好人江子燃身後不說話。
鄔北眸光劃過幾人: “怎麼,後面搬過去的男生你們沒帶他一塊玩?”
細狗總算出聲: “他細胳膊細腿的身體不好,跨年夜還在醫院打營養針。”
鄔北握拳頂了下他肩,覺得好笑: "這麼瞭解,阿德你也剛打完針過來?"
細狗翻了個虛弱的白眼,又轉眸看了林覓一眼,說北哥,這麼漂亮的女友你是怎麼拐到手的。鄔北笑說: "硬拐。"
細狗撇了撇脣: "你就藏着掖着吧,養個金絲雀。"
林覓視線恰好和望過來的鄔北碰上,神情淡淡的。
一行人想着濘京這麼大,偏偏在跨年夜這晚遇到也是個緣分,不如趁機一起去哪轉轉順道吃個夜宵。
鄔北手扣住林覓的五指,走在最後面,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朝她耳側低語: "打算什麼時候飛走?"
林覓知道他指的金絲雀那事: “我第一次聽說有不關籠的金絲雀。”
她知道自己在鄔北那裡擁有相對的自由,和他那些前任一樣,言行舉止不會受到任何限制,從不是什麼需要藏着掖着的金絲雀。
鄔北想聽的並不是這個回答,臉上沒了平昔的閒散。身側人流擁堵,他停在路中,一雙漆眼裡只有她的身影:“你會跟我多久?”
林覓也愣了下。
難道他還在意剛纔的事..
良久的沉默。
鄔北從胸腔裡吐了口氣出來,聳着眼皮重新往前走,棱角分明的五官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帥得讓人午夜夢迴,一路上有些年輕小姑娘看他一步三回頭,一瞬不瞬鎖着他看。
林覓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豔羨目光,腳底一剎,下意識往反方向走。
女孩步子再快也快不過男的,沒幾秒鄔北就環住她腰給逮回來,一臉好笑: "就這麼讓你犯難唄?"
林覓從他大手裡掙出來,並行走着: “鄔北,你就非要我油嘴滑舌。”正好踩進凹凸不平地上的一個小水坑,白鞋上都是泥濘。鄔北看了腳邊一眼,笑了: “這可不是我乾的。”
林覓徹底不想理他了,跟着大部隊準備拐彎走的時候,就見鄔北一手伸前攔住她去路,將她抵在石牆上,俯低頭頸輕咬她脣舌。
纏綿悱惻,隱秘挑動着深處的開關。
林覓承認鄔北吻技很好,也不知是從片裡學來還是和具體誰練過,這種情形下她還能進入狀態,藏在身體裡隱晦的慾望輕易被他勾出來。
走在前頭的江子燃一拍後腦,突然想起要諮詢鄔北出國讀研的事,他家裡人也有讓他出國讀研的準備,正好問問需要準備些什麼文件。
就是不知道要不要避開小覓學妹……
照兩人這個發展的勢頭,談長久些不成問題,況且北哥只去一年,撐一撐就過去了,當面說應該也沒啥問題。
後面只跟着一位胖大嬸和幾個玩泡泡機的小孩。江子燃對同行人說等一下,不信邪般走到轉角邊上望。
空空如也。
他撓着頭,餘光望見頂上“愛都酒店”的燈牌,短路的彩光詭譎得讓人眼迷離,心想那兩人該不會進這地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