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的太突然,坐在醫院的走廊裡,我手足無措。很多時候,我以爲我已經成長了,可是每每事情發生了,我才發現,自己的成長沒有多少,只是那麼一丁點兒。
以前,在這個時候,我會慌亂的給旁人打電話,現在,我卻是一個人靜靜的坐着。夜裡靜靜的,我來了醫院一天,到了晚上,0嚴尋也沒有醒過來。醫生同我說,他只是失血過多,並沒有傷到重要部位。我不知道醫生說的是時候,還是安慰我。
傷嚴尋的兇手,到現在也沒有抓到。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隨着夜色的將來,恐懼感倍增。我想起了我爸爸,那個時候,我也是像現在這樣,在冰冷的走廊裡,期盼着爸爸能醒來。
然而最後,爸爸還是走了。
嚴尋……他不會……,我的腦海裡亂騰騰的,本來這些天都要準備畢業論文,畢業論文準備起來就是一年半載的。我擔心,我都畢業不了,且不說韓方程再回到學校,就是嚴尋現在這種狀態,不知何時才能醒來,我又怎麼會有心情寫論文,還得找地方實習交實習報告。
若說私人感情不會影響到生活,那不是裝逼就是扯淡,要真能做到那樣,也實乃神人。
我不是神人,自然是正常人的反應。靜默的夜裡,我坐在牀邊,握住嚴尋溫熱的手,會讓我有一絲安全感。
他的手還是溫熱的,那麼他就還是活着的。
“嚴尋,你要是醒了,咱們就訂婚,等我畢業了,就結婚。”我握住他的手,淚止不住滑落,浸溼了臉頰。
大部分人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我們都懂這個道理,可往往,越是懂這個道理的人,越是容易犯錯。媽媽說,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人死以後,大張旗鼓,大操大辦都是做給活人看的,死了的人,什麼也不知道。
有的時候,是一個念想,有的時候,是爲了自己安心。
而有的時候,是因爲失去之後,變得倍加珍惜。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懼怕失去嚴尋。儘管,以前我也曾怕,可沒有一回是像現在這個樣子的。
在這個夜裡,我想起了許多媽媽說過的話。媽媽說,人生有太多的遺憾,能不遺憾就儘量別人自己遺憾。
媽媽又說,感情這種東西沒有誰對誰錯,錯的只是老天。那個時候我聽不懂,只覺得媽媽說的都是對的。
媽媽不是個好女人,可她總能說出許多很有道理的話來,也許,是因爲她曾經經歷過。而我,正在經歷着。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現在,我只希望嚴尋能平平安安,別的都不重要。
握着嚴尋的手,我覺得自己很可憐,因爲我發現,失去他,我就彷彿失去了全世界。情到深處,矯情自然而來,根本用不着裝腔作勢。我也覺得嚴尋很可憐,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來看他,現在能來看他的,沒有幾個人。
錦上添花算不得什麼,雪中送炭纔是真情。
迷迷糊糊中,那雙被我握着的手彷彿有了輕微的動作。
“阿晚……”耳邊傳來的是男人微弱的聲音。
嚴尋……嚴尋他醒了?我猛然睜開雙眼,牀上的男人靜靜的看着我,他的臉色慘白,嘴裡吃力道:“阿晚……”
“嚴尋……嚴尋你醒了!”許是老天憐憫我,在我含淚入睡的一個晚上,嚴尋便醒來了。
醫生說,嚴尋的身體不算差,再加上那刀子沒有傷在重要的部位,只是失血過多,再加上他本身身體不差,所以醒來也不奇怪。
嚴尋醒來,我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阿晚,你昨天晚上說的是話,還算數麼?”千算萬算,唯獨沒有算到,這廝昨天半夜就醒了。
只是昨晚太虛,他說不出話來,所以什麼也沒有說。媽的,要是知道他昨晚已經醒了,打死我也不會說那種噁心巴拉,自己挖坑的煽情話。
我果斷選擇性失憶:“啊?昨晚我有說什麼嗎?”
“向晚,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作爲一個無恥的男人,嚴尋竟然和我說起大道理來了:“做人,要講誠信。”
他沒有直說,我也就繼續裝傻:“什麼跟什麼啊?我說你是不是昏迷太久腦袋睡糊塗了,好端端的,什麼覆水難收啊?你還是先把自己身上的血水給養會了再說,明天我去買點兒紅棗給你煮湯,你現在這樣,還不能吃豬肝,先喝點兒紅棗湯,把血給補回來。”
“小騙子,別給我裝失憶啊!”嚴尋立馬話題扯了回來,聲音雖微弱,看着我的眼眸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陰險的臭男人!”
“不要臉又怎麼了,不要臉你還不是哭了?”嚴尋這人一旦躺病牀,他就把自己當祖宗了,總覺得人家都該把他這老祖宗給供着,燒香拜佛,好吃好喝,言聽計從,尊敬有加。
這個混蛋,都讓人給捅了刀子,還能兒女情長。說實話,我到現在也還是挺擔心的,我擔心那個捅他刀子的人半夜會趁着沒人進來捅他一刀,又或者,往他的藥里加一些奇怪的東西。
當我和嚴尋說起這些時,他說我想象力太豐富,哪裡有那麼誇張。我的想象力是豐富沒有錯,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我爸爸到底是怎麼死的,我心裡太清楚了,最初的最初,是遭人算計。結果變成了植物人,可那人怕他醒來,連植物人也不肯讓他當,狠心的取了他的性命。
我盯着嚴尋,質問他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不許瞞着我!”
嚴尋偏過頭,久久不語。他越是不說,我越是困惑。他被人捅了刀子,爲什麼不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什麼好欺瞞的。若說他怕我擔心,他現在出事兒我都知道了,他不說我纔會更擔心吧。
我盯着他,繼續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喂,嚴尋,幹嘛不說,你這樣,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媽的,我擔心人家會再捅他幾刀子,他倒好,他給我裝深沉。
“我知道你擔心,只是,這個事情,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也就是以前得罪了人,你知道的,無論做什麼,難免都會得罪人的。”嚴尋這話說得太假,他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言辭相當閃爍,
而且,既然是一些老仇家,他剛纔爲什麼不回答我,非得我問了這麼幾句纔回答。肯定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我,他在撒謊。
嚴尋說謊的技術越來越差了,以至於,我一眼就看穿了他。我極其不高興,當即戳穿他的謊言:“別給我扯謊,老仇家?老仇家你剛纔爲什麼不說,非得想半天才說,你在琢磨着找什麼理由騙我吧?”
“喲,小丫頭,我發現你變聰明瞭!”嚴尋驚訝的看着我,轉而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動手的,但我想這事兒和付予馨脫不了干係。”
“怎麼,你前天晚上去見了付予馨?”無論過了多久,但凡是從嚴尋嘴裡聽到付予馨三個字,我都特別不舒服。
嚴尋顯然看出了我的不高興,他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立刻對我解釋:“我去見付予馨,只是出於對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她說她要死了,我總不能看着她死吧……”
“所以你就跑去阻止她?”我本不想生氣,可一聽這些話就忍不住發火:“那她要是以死相逼,要你跟她結婚,你也要跟她結婚嗎?”
這種事情要是放在陸漢身上,陸漢大約會毫不在乎的說:“你要想死就去死吧?和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別磨磨嘰嘰!”
嚴尋不是陸漢,他自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也不會見死不救。若付予馨總是要死要活的,他難不成天天都去圍着付予馨轉?
我不是故意要和他吵,況且他現在還受傷了,我是真不想和他吵。我壓抑住火氣,盯着嚴尋:“那你是怎麼受傷的?”
“去找她的時候……”嚴尋的臉色不大好看,支支吾吾:“當時有人想殺付予馨,所以……”
“所以你是爲了保護她!”我心中說不出的滋味。這種事情,無論換作是哪個男人,都不會坐視不管的。如果嚴尋沒有去插手管這件事,那也就不是嚴尋。
就是一個陌生人遭遇這種事兒,嚴尋也會出手相助,更何況那個人還是曾經陪伴他走過青蔥歲月的初戀女友。蹉跎歲月,唯一不變的就是最初,美好的記憶。
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也有過去。如果全都要計較,只怕我們之間是走不遠的。因此,我沒有再多說什麼。心裡覺得有點兒鬱悶,起身道:“我出去買早餐,你先好好休息。”
嚴尋眉頭微皺,嘆氣解釋:“阿晚,我對付予馨,真的只是……”
“我知道,好好休息吧,我沒有生氣。”我打斷了他的話,說了一番相當虛僞的話。不虛僞點兒,我還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我心情煩亂的走出病房,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出去了二十多分鐘,倒是舒服多。嚴尋估計覺得我生氣了,也沒敢和我說話。我無聊的打開電視機,端起粥喂他,面無表情的說:“張嘴!”
“今日早晨七點,永安大學七教學樓內發現兩具男屍,經查其中一具確認爲永安大學校長韓方程,另一具有待查證中……”電視機裡,男主持人繪聲繪色的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