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是有許多話想說的,這會兒聽到嚴尋問我,我反倒不知說些什麼好了。
“小丫頭,怎麼了?”手機那頭的嚴尋又開口問了一遍。
我頓了頓,嘆息道:“沒事……”
“小小年紀嘆什麼氣?”嚴尋見不得我唉聲嘆氣的,拿他的話說,如花似錦的年紀,就該活得像鮮花一樣燦爛。
我又未嘗不想活成一朵鮮花,可生活將我逼成了一塊石頭,砸了別人,自己也不好受。
而嚴尋,很瞭解我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我沒有答話,他問我:“是不是因爲家裡的事兒。”
“嗯……”我低聲作答,不知從何時起,我竟開始依賴嚴尋。
我曾經最怕的,就是我會去依賴別人,我會離不開誰。我的一生其實有三個夢想,最後一個我沒告訴嚴尋,我想做一個沒有良心的人。
我媽媽很有良心,可她最後的結局卻是那麼悲涼。誠然那些害死媽媽的劫匪已經被法律所制裁,媽媽的一生卻還是悲涼的。
這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我那個沒有良心的爸爸,我努力的想做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奈何我天生心軟,有些事情終究還是做不到。
於是,自己也痛苦。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嚴尋。短短几個月的相處,他的確給了我旁人從未給過我安全感。
也許,就是這種安全感讓我依賴他。
我和嚴尋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他卻很瞭解我,比如此刻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多說,他卻知道我在外面,知道我像個沒人要的小孩兒。
“你覺得呆在家裡不舒服,就去我那兒吧!”嚴尋說話的口吻很自然:“我現在在老家,過幾天回來,你去保安那裡取鑰匙,那兒有備份,我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冰箱裡有吃的……”
也許,是真的太想離開那個家,我破天荒的接受了他的幫助。
嚴尋給我的幫助何止這一丁點兒,起初我很排斥,很不好意思,如今臉皮倒是厚了。
心說,反正他又不在家,我一個人住着不是挺自在的。
掛了電話,我立馬就回家收拾行李。收拾行李於我而言也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
總之都是要見到邵安和孫紅的,我得慶幸這時候我爸不在家。他要知道我是去我老師家裡,一定會掄起雜物間裡那根鐵棍子把我腿給打折了。
他會揍我並非出於關心,而是因爲愛面子,畢竟和自己的老師傳出緋聞並不是什麼好事。這會兒我還要去老師家裡住,我不用想也能知道我爸會是個什麼反應。
我進門的時候,邵安和孫紅坐在客廳裡,邵安心事重重的,孫紅一邊兒看電視一邊兒對着邵安抱怨個沒完。
抱怨的內容大抵就是說我沒良心,她白疼我了,養了八年養了個白眼兒狼。
每次聽到她說這種話,我都很想衝上去給她兩巴掌,想歸想,可每一次,我都只當作沒有聽見。
這一回也是一樣,我不去多說什麼,並不是性格懦弱。我只是覺得,我要上去揍她,似乎對我也沒有什麼好處,孫紅這種人,就是每天都揍她一百篇,她那張破嘴還是照說不誤。
我乾脆當沒聽見,回房三下兩下把我的行李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就走。
“阿晚,你要去哪兒?”看見拖着行李箱,之前還掄起拳頭要揍我的邵安疾步走過來,一把將我的行李箱拉了過去。
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回答他的問題,冷眼望着他,言語裡不帶一絲感情:“把箱子給我。”
“我問你去哪兒?”邵安的眉頭緊皺着,說話的分貝不覺放大。
以至於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的孫紅按奈不住走過來拽住他,嘭的一聲巨響,將我那個原本就不算結實的行李箱給扔了兩米多遠。
臉色難看的教訓邵安:“這個白眼狼去哪兒關你什麼事?給我回房去寫作業!”
邵安原本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被孫紅拉回房去寫‘作業’了,臨了還不忘給我一個白眼。
呵呵呵,這就是在外人面前對我百依百順,疼愛有加的孫紅。看着躺在地上的行李箱,我肚子裡的火氣也隨之上來。
我要不做點兒什麼就走,我真覺得對不住孫紅對我的‘疼愛’。
孫紅說我是個白眼狼,那麼我就讓她看看,什麼才叫白眼狼!
趁着孫紅還出來,我迅速的跑去雜物間裡把我爸爸用來揍我的那根鐵棍子給拿了出來,掄起鐵棍子就是一陣猛砸。先砸茶几,砸完茶几我又猛的在電視機上砸了幾下。
把客廳砸得一片狼藉,我拎起箱子就跑。關門的時候,我聽見孫紅歇斯底里的叫罵聲。還嚷嚷着讓邵安把我給逮回去。
邵安是很聽他媽媽的話的,他真的追了出來,只不過他追出來的時候,讓陸漢給攔住了。
其實我沒指望陸漢會幫我,我還擔心他根本就沒在裡頭呢。
主要是邵安追了上來,眼見就要追上我了,到了許奶奶家外面,我就抱着試試的心態,聲嘶力竭的對着裡頭大喊大叫:“陸雪雪阿姨!江湖救急,有人要揍你小弟!”
我想我要是叫陸漢吧,他未必會出來,可我要是喊陸雪雪阿姨,只要他在裡頭,他一定會出來讓我閉嘴。
果不其然,我就那麼一陣嘶吼,陸漢還真的出來了!作爲一個心狠手辣的二世祖,陸漢正抱着一個大盆子淘米,乍看還有幾分居家大男孩的味道。
只不過,邵安衝過來的時候,陸漢就變身惡少小混混了。邵安還沒反應過來,陸漢手裡連盆帶米的一塊兒扣邵安腦袋上了。
我生怕邵安拿下盆子就追上來,臨走前還不忘囑咐陸漢說:“咱倆是鬥三聯盟,是一個團隊,別讓他追上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我跌跌撞撞一路狂奔,隱約之間似乎還聽到陸漢的聲音:“喂喂,你幹嘛,你離家出走啊你?……”
由於我跑的太快,耳邊被寒風環繞,也沒聽清陸漢最後還說了些什麼。
一路匆匆,轉了幾趟車,等我到嚴尋家時,天已經黑了。
嚴尋家雖然只有一個臥室,其實挺大的,這事兒吧,從我第一次到他家,我就發現了。
出於我那點兒自尊心,當着他的面兒,我顯得十分不屑,完全是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清高狀,不對!是視他的錢財如糞土,並且對他各種鄙視。
其實我這心裡吧,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崇拜他的,一個從大山裡走出來,靠着在學校申請創業基金而在永安城乃至整個中國混的風生水起的男人,真是很多姑娘的夢中情人。
身爲一個暴發戶吧,嚴尋偏偏還不是特別土,除了把鑰匙串掛皮帶上這點兒,嚴尋在其他地方的品味還是挺高的。
譬如說他家的裝修,嚴尋住的是電梯公寓,是樓中樓,總面積大概有一百七十平米左右。
趁着嚴尋不在家,我像個鄉巴佬把他家從裡到外參觀了一遍。包括他的臥室,嚴尋的臥室很有情調,有個小窗臺,窗臺上鋪着軟軟的毛毯,擺了張富有古代氣息的小桌子。
小桌子上還擺着茶壺,可見他平時在家裡是多麼的小資,沒事兒就坐在窗臺上喝喝小酒,品品茶,聽聽小曲兒。指不定……還找姑娘作陪呢!真是逍遙啊。
他的牀頭櫃上還放着一本書,那是一本很矯情,逼格甚高的書。這本書大家也得是耳熟能詳,是曹雪芹的《紅樓夢》。
想不到嚴尋還會看《紅樓夢》的!他還搞學術研究,反正他不在,我看一下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出於嚴尋不在的緣故,我心安理得的翻閱着精裝版的《紅樓夢》。
誒?這是什麼?我剛剛翻了沒幾頁,從裡面掉出了一張……照片。
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照片,我也不是故意看的,我就那麼一撿起來,就看到了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男的顯然就是大學時期的嚴尋,女的……女的……我不認識,女的頂着一個學生頭,笑得山花燦爛的靠在嚴尋的懷裡。
這個……不會是嚴尋的女朋友吧!不對……他不是單身嗎?難不成這是他的初戀?嚴尋脾氣這麼古怪,萬一發現我動了他初戀的照片,會不會生氣啊?
如此想想,我趕緊的把照片和書原封不動的放會原處。參觀完了嚴尋家,我又去冰箱裡拿了些菜做了晚飯吃。
完了就開了電視,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臺灣的偶像劇。
那時候我是個學霸,卻也是個十*歲的花季少女,我愣是看得津津有味的,這偶像劇還是連播五集。
於是我夜不收的蹲點兒看,看餓了就去拿來許多吃的,邊吃邊看。我覺得此時此刻的我,有點兒像曾離,曾離平時在寢室裡看偶像劇也就是這副模樣。
嘭!正當我四仰八叉的靠在沙發上,對着電視機笑得跟傻逼一樣時,門忽然開了。
我下意識的回頭,嚴尋提着行李,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