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場迴盪劍氣長,
機關算盡終自敗。
溫柔情鄉難自拔,
一往情深雙刃劍。
二人進亂劍陣中一看,裡面果然盡是鮮血,亂劍陣四周拉滿了亂弦,這些弦每隔一段距離便被一把匕首釘在地上,圍繞着劍陣四周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原來司空名揚按照司空陽的吩咐,事先已用“天外飛音”的無形之音破壞掉了亂劍陣內的劍氣,以無形之音抵消無形之氣,這樣一來劍陣的威力就會大減,等魔門人到達之後再利用袁冷月事先取到的陽血破了生門,便將獨孤名一手創下的亂劍陣給破除了。
現如今亂劍陣已被人攻破,魔刀已逃出傲劍城。
二人走出來後,任平生突然望向剛纔吸血魔女消失的地方嘆道:“魔刀這一走,只怕江湖又要再添血雨腥風了!”只見他手上突然流出鮮血,順劍滴下。
“血——”金燕子大驚,只見他後背已是鮮紅一片,忙自責道:“都怪我當初不該傷了你,否則也不會讓他們逃脫。”
任平生搖搖頭,道:“事已至此,我們先回試劍大會稟告傲劍城主再作打算。”金燕子點點頭,扶着他趕去。
而此刻試劍大會這邊司空名揚突然敗下陣來,黃眉正欲再攻,卻被琴小荷拔劍止住。只見她長袖一揮,厲聲喝道:“狗賊——今日就讓你償命!”說完已是一劍刺向黃眉。
“就憑你……”黃眉突然冷冷一笑。
“還有我!”李四娘突然大叫一聲,從人羣中跳出,拔劍躍上了試劍臺上,舉劍對黃眉道:“老賊——看劍!”李四娘母女二人雙劍合併,直攻向黃眉,黃眉並不急於避開,只見他反手成掌,一併打向她二人。司空名揚深知“混魔遁地功”的厲害,連忙提劍直刺向他後背,三人聯手圍攻黃眉,一下子這試劍大會便已成爲解決個人恩怨的地方。
李四娘邊鬥邊道:“黃眉老賊,你誣陷我亡夫,又設計將他殺害,此仇此恨,今日我母女就要一併向你討回!”
黃眉見狀,心想:“他三人同時與我爲敵,只怕我要吃虧。”
而此時司空名揚早已將父親行動之前叮囑的話忘得一乾二淨,心中暗道:“此刻獨孤劍已被他們所設的陷阱困住,此時要得到這天下第一劍的稱號簡直是唾手可得,自己不但可爲小荷報了仇,而且還能除去黃眉奪得天下第一劍。”
他實在不忍將眼前這個唾手可得的機會放棄。
相鬥之下,黃眉也暗暗感到司空名揚剛纔是假意敗下,而此時卻招招致命,讓人心驚。心想此刻只有先對付武功較弱的琴小荷,於是反身攻向琴小荷,琴小荷見黃眉突然向自己攻來,便反身取下背在身後的玉琴,十指一揮,道道如劍般的無形之音便向他身上劃去。
黃眉心中暗自驚歎,連連避開,心中暗道:“‘天外飛音’的威力果然厲害!”只見他突然一掌接着一掌運氣,連連打向她,揮掌間琴小荷一時無法避開這“混魔頓地功”的威力,連人帶琴被掌力給震出。
黃眉哈哈大笑,看着她道:“‘天外飛音’也不過如此。”
獨孤名本想上前制止,可無奈自己雙腿已殘,根本不是黃眉對手。黃眉此行是衝着傲劍城而來,而臺下衆人也只是一旁冷眼觀望,只盼臺上的人越打越烈爲妙。
就在此時,臺上突然躍出一紅衣長袖女子,她輕輕躍下,雙袖如同飛舞中的彩蝶,腳步輕盈落地,仔細一瞧,此人正是西湖。只見她一隻秀腳好生生地擡住被拋出的玉琴,豔陽之下一個漂亮的翻身旋轉,已將那玉琴帶回手中,輕輕放在雙腿之上。她閉眼低頭,輕輕用手撥了三兩下琴聲,然後幽幽道:“那就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天外飛音’好了!”
說完只見她一雙厲眼看向一臉愕然的黃眉,雙手突然快速撥動琴絃,那琴絃馬上震出如洪雷怪獸一般的巨鳴,一把把無形之音如劍氣一般涌向黃眉。黃眉大驚,可已被那道道快如閃電般的絃音所傷,無形之音所到之處,衣服破爛,皮肉開花,一道道血痕就如同被一萬把劍給割破一般。
黃眉最後瞪大了雙眼,呆呆地站在那兒,死死地盯着西湖道:“天——外——飛——音——”
“不錯,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天外飛音’!”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西湖纖指一揮,又是一道音律劃去,音律劃過天際,發出最美妙的顫抖聲,卻又如同一個人的生命到了最後盡頭時的顫抖,似乎是讓黃眉最後聽一聽他用死亡換來的最後一縷天外傳來的玄音。
場上所有人都被這一縷幽幽的琴音所驚。曠世古今之弦,驚天動地之音。
它劃過他的身體,結束了最後一絲呼吸聲,也結束了這個萬惡的靈魂。
殺人之音,魔音重現。
看着站在臺上緩緩倒下的黃眉,司空名揚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轉身看着半抱玉琴的西湖大驚,道:“你……原來你纔是琴家‘天外飛音’的真正傳人!”
西湖看向他道:“你猜得不錯。我就是琴儲的大女兒——琴戀!”
琴小荷走到她面前,叫道:“姐姐!”
李四娘突然厲色道:“名揚侄兒,你爹呢?爲何沒見到他?”
聽到這兒,司空名揚的一切打算都已化爲烏有,只覺身後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所有謊言猶如一張單薄的紙,而此刻他的命也只在這一紙之間,一旦捅破,所有的事,過往的一切一切,都會暴露在這陽光之下,衆人面前。他不敢用眼神繼續直視眼前這個婦人,她不像司空陽所說的那樣無知。
司空名揚低下頭,道:“家父……家父已遭黃眉……毒手。”
李四娘點點頭,輕輕嘆道:“是嗎?可惜,可惜。名揚侄兒,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查一個人。”
“誰?”司空名揚感到汗液正從他的體內涌出,附着在全身,突然身體內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令他無法形容,他全身都繃緊了。
李四娘看向他,冷冷地說道:“一個將我丈夫多年來的秘密泄露於外人的人!”
司空名揚屏住呼吸,忙問:“伯母可有找到?”
“哼哼,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再怎麼厲害我還是找到了。”
“那人是誰?”
“正是你爹——司空陽!”最後面三個字,李四娘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出。
臺下衆人聽到不由大吃一驚,滿場喧譁聲,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他們的預料。
李四孃的話說完,手中的劍不由分說地已經刺向司空名揚的喉嚨。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住,明明剛纔還是同手抗敵的朋友,怎麼又成了暗中躲藏的另一敵人?敵人背後的敵人,陰謀後面的陰謀,這一點讓衆人猜測不到。
司空名揚雖然身上有父親司空陽的內功護體,可若是琴戀手中的飛音一出,只怕也難以敵過。而琴家母女也正在等這個時機,只見琴戀不慌不忙,一隻手指鉤住琴絃“啪”的一聲,殺人之音便以極快的速度向他身上發去。
司空名揚連忙運盡全身力氣,拼命用劍彈開,此時,一旁的李四娘也不甘示弱,趁這次機會一劍刺向了司空名揚。
“住手——”只聽有人大叫一聲。
突然琴戀後背被人一掌重重打去,連人帶琴趴倒在地,回頭一看,此人正是失蹤多日的司空堂主——司空陽。
大家又是一片驚愕譁然之聲。
李四娘收回手中的劍指着他,冷冷地道:“嘿嘿,司空老賊,你可終於出現了!”
司空陽不作答,而是轉頭看向司空名揚,怒道:“爲父吩咐你在比試中趁機敗下陣來,同我一道去營救魔主,爲何不肯聽我的話?”
“爹……”司空名揚無言解釋,自知自己錯了。
司空陽也沒有時間聽他解釋,雙眼如獵鷹一般看向李四娘道:“真沒想到你如此聰明!老夫倒是小瞧了你。不錯,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劃的,當年那場意外失火也是我放的,曲譜也並沒有燒燬,而是在我手中!”
琴戀怒道:“就因爲你假情假意,我爹纔會養虎爲患,今日我就算拼盡全力也要爲我爹報仇!”說到這兒,琴戀已撥動琴絃向他攻來。
“哈哈哈,小娃兒也想跟老夫鬥?”司空陽邊說邊左右運氣,正是剛纔黃眉所使的那招“混魔遁地功”,可威力卻是黃眉所使出的三五倍,一時間弦、掌相遇,竟然剛好一一化解。
琴戀大驚,問道:“你怎麼也會使‘混魔遁地功’?”
“哈哈哈,這不是什麼‘混魔遁地功’,而是魔壇的‘腐心掌’!”
“‘腐心掌’!”聽到這兒,衆人不由大驚,紛紛向後退去一步。
當年魔壇的“腐心掌”可是威震江湖,令人聞風喪膽。
聽到這兒,李四娘也不由大吃一驚,道:“沒想到,你竟然是魔壇的人!”
“不錯,讓你想不到的還在後頭,我不僅是魔壇的人,而且還是魔壇左右二使中的陽左使!今日就叫你們好好見識見識魔壇的神功‘腐心掌’的威力!可惜風右使他不在,不然我們就可以一個使出‘腐心掌’,一個使出‘斷魂掌’,將這兒夷爲平地!”
“原來剛纔是你救走了幻影魔刀——”空中傳來獨孤劍的聲音,只見她手執長劍從天而降,一身白衣飄飄,煞是瀟灑。
獨孤名一聽見魔刀被人救出,不由大驚,忙問獨孤劍:“劍兒,你說幻影魔刀從劍陣中被人救走了嗎?”
“不錯!”獨孤劍點點頭,道:“救走他的人正是這位江湖中隱藏已久的魔壇左使——司空陽。不僅如此,傲劍城內還出了內奸,否則不可能巧設機關將我同任兄困在枯井之中,而且,還能輕易用陽血破除了爹精心設計的亂劍陣,救走魔刀!”
“劍兄所說非假。”此時藏於人羣之中的任平生同金燕子也同時現身。
獨孤劍看向四周,又道:“其實我早先一步趕到,只不過一直在暗處觀查那個出賣傲劍城的人是誰?”
說到這,寶姨不由暗暗一驚。
獨孤劍果然看向了她,道:“寶姨,你早知我前去十里外的樹林見魔徒,爲何見我遲遲不歸卻不一早通知我爹派人去尋?而且我一直懷疑誰有那麼快的身手?竟然能不動聲色地將信送到我房中,又能那麼順利地逃走,一切的一切,解釋只有一個!”
“不錯!”寶姨點點頭,雙腿跪下,向獨孤名道:“城主,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一手策劃好的,只因我一直痛恨城主不能給我城主夫人的位置,我一直不甘心,不甘心只做別人的替代品……城主雖然娶了我,但卻忽略了我的感受,心中只有你的亡妻同兒子,而我卻始終不如一個已死之人……一切都是我的錯。城主,求你原諒我!是我的妒忌之心讓我犯下了大錯!”
此時,獨孤雄也已趕回,見狀大驚,道:“沒想到你居然是傲劍城內的奸細!是你故意設計將劍兒困於樹林,好讓他失去爭奪的機會,想讓大哥傷心,讓劍兒難過,想讓傲劍城毀於一旦,幸好他們已順利脫險,你這等蛇蠍心腸之人,罪該萬死!”說完獨孤雄已一劍刺向寶姨心窩,寶姨全身一陣鑽心的劇痛,她本已打算爲他扛下一切罪名,而他,而他卻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了自己!
這一劍也同妹妹爲他受的那一劍一樣痛吧!她雙眼含淚,望着這個曾經救過她的恩人同現在殺她的男人,如今他收回了她的命,她們姐妹兩這一生都爲這個男人而活。她癡癡地一笑,然後顫抖着雙脣,說道:“我——不後悔,不……啊!”劍穿過她的全身,粉碎了她的心,她的靈魂終於得到解脫,一切罪惡感都已消失。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也只有死人才能叫人安心。
“寶兒——”獨孤名痛心大叫:“你不該騙我呀!”
獨孤雄收回刺向她身上的劍,道:“大哥,這等敵人不該姑息!”然後看向獨孤劍道:“劍兒,我到樹林找了許久卻沒找到你,一定是她撒謊騙了我們。”
獨孤劍默默地搖搖頭,道:“她沒有騙你,只是金神捕先於二叔一步找到了我們,才讓二叔白跑了一趟。”
她低頭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寶姨,幽幽嘆道:“二叔,你不該殺她……無論怎樣,她依舊是照顧了我們父子多年!”
獨孤雄搖搖頭,道:“劍兒,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無情啊!就如同大哥當年不該仁慈將幻影魔刀囚禁,而應該一劍殺了他,如今終究造成大禍,讓他逃了出去,後果將不堪設想啊!”
聽到這兒,獨孤劍轉身望向司空陽道:“你們這些死性不改的魔門敗類,今日我就要將你們一一剷除!”
琴戀雙手抱起玉琴,對獨孤劍道:“獨孤公子,無需對他多禮。咱們羣起而攻之,剷除妖魔!”說完,已飛身躍起,同獨孤劍一起殺向了司空陽。
獨孤劍所使劍法劍劍精妙,瞬時連續刺向司空陽,而琴戀的琴音似利劍直刺向司空名揚。相鬥之間劍氣洶涌,殺人之音縈繞,讓人看得心驚膽戰,不敢呼吸。李四娘趁機一劍刺向司空名揚,只見他忙於對付琴戀發來的無形之音,已身中一劍,琴戀見他中劍心中大嘆叫好,突然司空名揚向她撲來,一把奪去玉琴,也使出偷學而來的“天外飛音”。
他心中暗道:“我身上有父親傳我的內力,定能將玉琴功力發揮得更好!”誰知他用盡全力按照心法彈去,反而傷到了自己,他不知何故?又是舉手一擡,一音撥出,同樣再次反傷到自己,嘔出被琴音震出的淤血,他不由大吃一驚,不解地看向琴戀。
琴戀冷冷一笑,一手奪過玉琴,一手緩緩撥動琴絃道:“真正的‘天外飛音’是不用內力的,而是用心去彈方可得成!”說完,只見她雙眼一震,已是三絃撥出,無形之音如劍氣般直刺向司空名揚,司空名揚倒地大嘆自己必死無疑。只聽琴小荷大叫一聲,居然用身體活活爲他擋下琴戀發出的無形之音,無形之音如芒針般刺入她的身體,體內頓時流出鮮紅之血,司空名揚見狀連忙將她抱住,卻已雙手是血,無法止住。
司空名揚大叫一聲:“小荷——”
琴小荷笑笑,虛弱無助地撫着他的臉道:“我無力化解我們之間的恩怨……可我真心捨不得你死,名揚大哥……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我很……快樂……”
琴小荷雙眼含淚,說完卻也氣絕身亡。
李四娘同琴戀都被琴小荷瞬間的舉動所嚇住,失聲痛苦地大叫道:“小荷……”
司空名揚擡起被血濺溼的臉,對李四娘怒道:“這……就是你要的結果!”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揮起手中的劍,深深地刺向自己。然後跪在琴小荷身邊,溫柔地看向她道:“小荷,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兒,去一個沒有恩怨的地方了。告別這兒的人,煩惱的一切,小荷……你……等我……”說完,他緊緊抱着琴小荷的屍體,一起倒在血泊之中。
“名揚——”司空陽大驚,他萬萬想不到兒子會這麼做。
而臺下衆人也想不到一對生死恩怨的仇人此時會變成一對不可分離的情人,最終枉死在了這場試劍大會上。
獨孤劍看着他們相擁的屍體,對司空陽怒道:“你應該對你所做的這一切負責,這一切是你妄想顛覆江湖所造成的!”
“不——不是,名揚……名揚是被你們給害死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用血來償還的!”說完,他投出幾枚**彈打向他們,然後飛身逃離而去。
任平生忍住傷痛本欲去追,但鮮血又從傷口上涌了出來,金燕子一把將他拉住,道:“算了,追不上的!”
任平生搖搖頭,嘆道:“沒想到試劍大會竟然變成如此,一切都是世人作繭自縛,只能自己害了自己。”
獨孤雄見狀,道:“三強已死二者,大局已定,現如今天下第一劍之稱名副其實當歸傲劍城獨孤劍所有,臺下可有人不服的?”臺下衆人剛纔已見她利劍制敵之舉,自知劍法高超,一時間臺下齊聲高呼:“獨孤劍——獨孤劍——”
一旁的少女們更是尖聲叫好。
獨孤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心中黯然傷感,只嘆一切的一切都只爲了這多年來讓他放不下的天下第一劍之稱。然而同世人一樣,他未嘗不也擺脫不了它的誘惑?他從手中輪椅上取下一品寶劍,雙手高高揚起。
獨孤雄隨後喊道:“天下間最有資格佩戴這御賜一品劍的正是天下第一劍,現在交劍儀式開始!”
臺下衆人,紛紛舉起手爲之歡呼,齊聲高喊道:“天下第一劍——天下第一劍——”
獨孤劍雙腿跪拜在父親面前,獨孤名對她說道:“劍兒,這柄就是當年先帝御賜的一品正義之劍,也就是封爲天下第一劍的寶劍,此劍上可通皇室朝臣,下可鎮江湖武林。今日,爲父親手將它交予你,也算心願已成。劍兒,爲父的心願你已爲我完成,殊不知一個用劍之人終身不能再用劍是多麼大的悲哀!今日我終於可以擺脫這一切塵事紛擾去見你娘了。”
獨孤名說完,竟然仰天發出三聲大笑,然後氣絕身亡。
“爹——”獨孤劍接過從父親手中滑落的寶劍,痛哭在他面前,耳邊卻迴盪着父親臨死之前那三聲氣貫如雷的長笑。
一旁默默無語的任平生親眼目睹了這些人生命結束的一瞬,寶姨的黯然淚殘,司空名揚同琴家小荷的至真至愛,最讓人嘆息的還是天下第一劍獨孤名老英雄死前悲壯豪情地三聲長笑,就如同是在向蒼天證明,也似乎是在告訴世人身爲劍客的意義,那是豪情萬丈擺脫江湖情仇的一笑,任平生想到這,不由爲這半殘一生的英雄單膝而跪,無論他當年怎樣?現在如何?他始終是給人們傳下天下第一劍神話的人。
與此同時,場上所有人也紛紛致敬,舉劍默哀。
在劍的世界裡,他們同樣是英雄。
獨孤劍將父親、寶姨還有那些代表母親的幽蘭一起葬在後山。雖然寶姨臨終前背叛了父親,但她知道她曾深愛過父親,而她乃是她今生至親的人,就讓他們忘記一切紅塵恩怨,一起快樂地長眠於此。
獨孤雄站在她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惋聲嘆惜,道:“劍兒,回去吧,人死不能復生!你爹還希望你能掌管好傲劍城呢!”
獨孤劍搖搖頭,道:“二叔……傲劍城上下就由二叔暫代劍兒掌管吧,爹生前最大的榮耀就是抓獲幻影魔刀那個嗜血如魔的大魔頭,而他死後最大的遺憾就是魔刀逃出劍陣重出江湖,如今一品劍交到我的手中,我便要繼續爹的使命,將那魔頭剷除,以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獨孤雄點點頭,道:“劍兒,接下這天下第一劍之稱你身上的重擔就更大了。夜已深了,還是回去吧!”
獨孤劍轉身對眼前的人們道:“獨孤劍多謝各位能陪我爲父親入葬,我想一個人留在這兒多陪他一會兒……請各位先回去吧!”
神算子柏無奈輕嘆,道:“也好,就請獨孤公子節哀順變吧!”
小夕轉身無奈地嘆息:“沒想到讓人期盼的試劍大會會變成這樣……”她一邊說一邊替獨孤劍感到難過。
神算子柏輕輕拍拍她的肩,道:“江湖就是這樣,有數不完的恩怨,解不完的情仇。”
人都離開了,獨孤劍默默立於墳前,強忍住的淚水隨風而去,那深夜的墳頭,那孤單的白色身影。
任平生雙手提着酒罈走來,默默站在她身後。
她看着手中的一品劍,無奈地嘆道:“江湖……我生下來就註定要在江湖中漂泊。”
任平生望着她,嘆道:“江湖,我本不知道江湖,可又莫名其妙地闖了進來。感到自己就像一個破壞故事的人一樣,突然間把自己強加進別人的世界裡來,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不過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走下去,既然已選擇就沒有退路,正如當初我們懷着一顆好奇的心打開這條路一樣。”
獨孤劍回過頭看着他,他手中的是一罈苦澀的酒,她打開酒罈將苦酒灌入肚中吞下。此刻,她已將自己忘記,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就是個男人,在這之後她只會是以獨孤少主的身份活下去。
她拔出那把一品劍,起身揚起,躍身飛到一旁的石崖上,只見劍光如影,火星四濺,此刻白衣飄然的她就如一抹晚夜中的驚鴻冷豔,孤傲而精彩,一朵獨一無二的花,一柄舉世無雙的劍。
她將口中的烈酒一口氣噴向那石崖,就如將心中的痛苦一併噴出一般。劃過最後一劍,那火星燃着那烈酒,纏纏綿綿宛如巨龍般燃開,只見石崖之上用火燒開的一行字——一劍定轉天地乾坤變幻。
任平生大聲嘆好!然後也飛身躍上石崖,抽出腰間佩劍,揮劍斷石,渾然而起,寫出一行石字。他將手中那壇烈灑酒向石崖,只見獨孤劍先前所留的那行火字一併燃燒了過去,天地間瞬時又出現另一行火字來。藉着火光任平生飲盡壇中最後一口烈酒,哈哈大笑飛身落地,只見上面寫的是——江湖天地任我縱橫遨遊。
二行火字相互並排,隨風而起,絢麗奪目,震撼於天地之間。
獨孤劍收回劍,獨立於風前。拱手相對,道:“任兄,既然我們無法擺脫這一切,那就讓我們一起走下去。”
任平生點點頭,看着立在風中的她,清然一笑。
二人無言相對,似乎早已成爲情義兩重的默然。
此時,琴戀抱着玉琴緩緩走來,面對他們蒼然一笑,道:“可嘆我們都是天涯苦命人,都被命運拖着走……”
獨孤劍見她孤身一人,卻不見李四孃的身影,便問:“李大娘去哪兒了?”
琴戀搖搖頭嘆惜,道:“娘帶着小荷的屍體回家了……真沒想到我們一同出來爲爹報仇,如今卻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任平生點點頭,道:“我先前一直猜疑你的身份,卻沒想到你纔是真正的飛音傳人。”
琴戀道:“當年那場大火以後,爹爲了使‘天外飛音’後繼有人,便讓我帶着那半段曲譜前往少室山找我師父琴魔,讓他老人家傳我全部的‘天外飛音’絕學,爹死後我得家師恩許下山爲他老人家報仇。我爹生前身懷‘天外飛音’絕學,天下少有人知,在投身七劍堂後更是隱藏了一切,卻萬萬沒想到會遭黃眉毒手。娘暗中懷疑有人出賣了我爹,於是想出這個引出真兇的好辦法……如今我們終於爲爹報了血海深仇,可是也讓小荷她……”
獨孤劍搖搖頭,嘆道:“你們本是一切都計劃好的,由琴小荷做餌引出真兇,卻萬萬沒有料到她卻同司空名揚一起陷入這重重迷網之中,最終也死在自己所設下的情網當中。世事無常,誰又真正能預料一切呢?!”
琴戀無奈地望着那半邊殘月,心中無奈,無助,有怨,有悔。
任平生道:“之前我一直查不出你的身份,是因爲你根本沒有內力,行動宛如不會武功之人,所以將我迷惑了。我猜琴魔同你一樣,也是個無內力之人!”
琴戀點點頭,道:“的確如此。世人都不敢想象大名鼎鼎的琴魔竟然是不懂內功的人,而司空名揚之所以失敗就在於他不知道彈‘天外飛音’是無需用內力,而是靠心去彈,所以師父讓我下山歷經世事磨練自己,然後去頓悟琴音武學的真諦。”她說到這兒,不由心中一嘆。
聽到這兒,任平生又道:“當年江湖傳聞琴魔以飛音絕學奪得天下武學寶座,爲何又會突然隱於世事,皈依了佛門?”
“師父自幼就天賦異稟,從琴藝中頓悟出一套武學,傳有天籟之音,以音殺人,唯天外才有,以此大震江湖,名聲大起。只到晚年才遇到少室山上的一名苦行僧者,那僧者只是一名悟道行者,卻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遇到師父,並聽完整段‘天外飛音’的彈奏,大嘆其中之妙,大爲讚賞。此後師父才知天下者知音難求,知己更是難遇!於是同他一起坐臥少室之峰,共彈此曲三天,三天後那僧者突然自絕而亡,只留下一行石字,告訴師父他苦行多年一直磨練自己的意志,已到無癡、無念、無貪、無慾的境界,可自從遇到師父之後他深知被這人間仙曲所打動,能與師父共賞琴音三天已爲終身之幸,卻也因此而犯下了癡念、貪念,放棄了自己多年來的苦行。他自知琴音難求,爲此他已放棄了自己的修行,也爲了保住這一生來唯一快樂的時光,自絕而亡。師父大讚他爲琴音而死的舉動,深知他是自己一生的唯一知音、知己,便道‘能用生命來換取這段快樂的人,也是天地間的聖人,而我的琴音也正因此人而變得更有價值。’天下間懂他琴音的人爲他的琴音而死,知音即死,就算他稱霸得了天下卻也只是孤單一人……於是他便放下一切,皈依佛門,常居少室,每日爲那亡去的僧者撫琴彈曲,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
任平生同獨孤劍聽完之後不由爲他們的事大爲感慨,只道世上知音難遇,知己更是難求,而他們三人相遇也算得上一見如故,視爲知己。月光之下,孤墳之前,他們共飲苦酒,共聽琴哀,而今琴戀雙手彈出這曲《天地逍遙》卻早已不再如當日那般逍遙,只有無限地哀怨情仇,空惹寂寥。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縷清音,隨風而來,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