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五羊軍制
血狼衛寨牆之上,儘管看上去殘破不堪,但值守士卒依舊軍紀嚴整精神煥發,並無絲毫頹廢之態,烈日下古銅色的臉龐汗水直流,但手持長矛紋絲不動,見上官陸三騎來到寨牆下,馬背上的兵器毫不掩飾,軍頭當即便吩咐弓箭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待他麾下弟兄們戒備妥當,這才上前一步衝寨牆下喊道。
“來者何人、戍邊軍寨,下馬緩步。”
上官陸三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清楚血狼軍衛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何如此小心,卻也是遵照那軍頭的吩咐,翻身下馬,牽着馬緩步走到血狼衛寨門前。
“血狼衛新任衛正上官陸、知衛魏鵬。”姜愧高聲喊道。
“咯吱、轟隆!”
寨牆值守派遣軍卒通傳寨內,他自己親率軍士打開軍寨寨門,但不管是他還是寨門後的值守士卒,右手始終未曾挪移半分,始終緊握刀柄。
上官陸看着如此戒備的值守士卒,儘管心中疑惑,一邊示意魏鵬和姜愧不要妄動,一邊靜靜等待着宋頭和史頭的到來。
很快,血狼衛衛正宋建萍、知衛史平朗、典務程鬆偉、監事劉興奎大步流星來到寨門前,上官陸遠遠見到,並未移步,站立原地面帶喜色躬身見禮道:
“見過宋頭、史頭、程典、劉監,見過諸位兄弟。”
“哈哈,還真的是你啊,前幾日程典將軍關的鷹信給我的時候還以爲是同名之人,沒想到還真的是你啊,血狼的江頭,五年未見,白淨了許多啊,更像文弱書生,不像是我邊軍的漢子了。”宋建萍見到上官陸,同樣也是非常開心,示意值守士卒各司其職後,上前抱着上官陸猛拍後背高聲喊道。
“宋頭,別打趣我了,誠惶誠恐啊。”相比宋建萍的熱情,上官陸卻顯得有些拘謹,有些難以招架,畢竟論人際交往,一直算是上官陸的一個痛處,還真不是他所擅長的。
“行了,這才幾年啊,怎麼扭扭捏捏的,我還是喜歡那個威風凜凜膽大妄爲的血狼江頭。”上官陸接任血狼衛正,宋建萍的真心歡喜,不是因爲上官陸那所謂的國子監學子身份,也不是因爲都督府軍文,而是上官陸當初在血狼所的所作所爲,既佩服上官陸的神勇,更敬服上官陸的膽略,有血狼所前車之鑑,他很清楚,血狼衛交到這樣一個年輕人手裡,必然大放異彩。
“宋頭,念在往日情分上,饒了我吧。”面對宋建萍的打趣,上官陸是面紅耳赤,無奈之下只能告饒。
“哎,我託大喚你一聲上官老弟,在邊軍臉皮子太薄,可不是好事呦,還是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新任同知吧,這是個新面孔,就有勞你了。”宋建萍拍了拍上官陸的肩膀似有所指的勸告着,眼神卻是看向一旁的魏鵬。
上官陸苦笑着晃了晃腦袋,將魏鵬讓到血狼衛衆人面前,給雙方彼此介紹道。
“鵬子,這是血狼衛正宋頭、知衛史頭、程典務、劉監事,都是邊軍老人。”
“宋頭、史頭、程典、劉監,這是我在國子監的同窗魏鵬,也是荒郡人氏,還望諸位多多指點。”
介紹過後,自是一番見禮,衆人還是在典務程鬆偉的提醒下離開寨門,前往血狼衛軍議廳,畢竟作爲新任衛正、知衛,上官陸和魏鵬必須儘快熟悉這座軍寨內的所有人。
軍議廳內,宋建萍這位血狼老衛正推脫不過上官陸的堅持,依舊端坐首位,上官陸居次位、魏鵬緊挨着老知衛史平朗而坐,再之後便是同爲軍衛屬官的程典和劉監。
宋建萍長出一口氣朗聲道:“上官小子,說實話,看到是你來了血狼衛,我就放心了。”
“多年了,我和老史就是放心不下血狼,求着左司一直未曾離開,下邊的弟兄們不是軍功不夠便是纔能有限,一直就這麼吊着,既然白典和何典兩位將軍讓你們過來,想必也交代過血狼的情況,這血狼幾千號弟兄,就交給你們了。”
感受到宋建萍言語中的真情實意不似作僞,上官陸與魏鵬當即起身向兩位一心爲血狼的邊軍老卒見禮,軍議廳內只有他們六人,上官陸也不再遮掩,看向血狼前四位屬官,特別是衛正宋頭和知衛史頭真誠的說道。
“宋頭,我與鵬子也是趕鴨子上架,這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自己幾斤幾兩能不清楚,說實話,初聞消息我是既興奮又擔憂,畢竟我離開血狼、離開五羊已經有五年了,自出軍關這一路上我與鵬子都在擔心,如今宋頭和史頭都在,也就放心了,還望兩位前輩不吝賜教,多多提攜,不這心裡真的是沒底啊。”
聞言,知衛史平朗還欲起身,卻被宋建萍擺手制止,看向上官陸的眼神也嚴肅起來,“上官小子、魏小子,這一禮,我和老史受了,不是因爲我們兩個曾是血狼寨的衛正和知衛,而是因爲我們都是邊軍老卒。”
言畢,宋建萍自袖中取出一本簿冊,遞給上官陸,“上官小子,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稱呼你了,以後該叫你江頭了,文冊內是我這些年在血狼衛所有事情,包括韃子以及血狼衛寨內的問題,老史那也有一本,給你和魏小子做個參考,血狼衛現如今有幾件要緊之事,你務必牢記。”
同時,魏鵬也自史平朗手中接過同樣厚薄的一本冊子,宋建萍在兩人將文冊收好之後便下令衛正堂親衛把守軍議廳,三丈之內禁止任何人靠近。
“江頭、魏頭,血狼衛當前緊要之事有三。”
“其一:寨牆殘破,衛寨寨牆必須趕在韃子打垛之前修葺加固,我和老史籌措來的一應物資全都在軍衛庫房內,這算是我和老史留給你們二人的難題;其二:兵力不足,血狼一直面對韃子的層出不窮的圍攻,兵力匱乏無法及時得到補充,你二人萬萬不可靜等五羊關都督府典房調撥,必須自己想辦法招攬遊魂、甚至包括韃子降卒,身爲衛正、知衛,必須保證衛寨及節下所寨有充足的後備士卒,且不能低於四旗;其三:軍制問題,五年前軍關曾發來軍文督促各寨必須遵循邊軍軍制,但血狼衛因各種原因耽擱至今,衛寨及節下三所寨,也只有江頭主導血狼所寨依規改制徹底遵循戍邊軍制,但血狼衛以及血滴、血甲卻一直未能成行,寨內旗、軍數目混亂,導致戰力低下,而血狼四寨因特殊情況戰事比之其他軍寨尤爲慘烈,伍頭、軍頭、旗總折損嚴重,正是調整軍制的契機。”
“江頭,你曾任血狼所所正,應知各寨爲何如此,都是邊軍老毛病,也是爲了那些有了軍功的弟兄們着想,但各寨如此行事已不知多少年,一時間積重難返,驟然改制恐生事端,還望你二人慎之又慎。”
宋建萍四人看着若有所思的上官陸二人,露出欣慰的笑意,在上官陸和魏鵬擡頭看向他的時候,這纔有肅聲問道:“江頭,衛正一職與所正大有不同,你可知爲何血狼衛寨居血狼所寨之南?”
說實話,上官陸看似在血狼所呆了近一年的時間,但對邊軍的瞭解,當真沒有多少,宋建萍這乍然一問,上官陸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宋建萍根本就不給上官陸機會,當即便自言自語道:“衛寨乃或司寨,並不同所寨那般前出,職責更多是所寨後備兵力之所在,統籌全局調配兵力的同時,更在危機之時馳援所寨,同時也是所寨的後退之地。休戰之時,督察軍所操練士卒、整頓軍備、修葺寨牆、軍械籌備、士卒招募等。”
“以我朝戍邊軍制,所有軍所、軍衛、軍司皆歸軍關都督府轄制,軍衛節制軍所、軍司節制軍衛、軍營節制軍司,血狼軍衛對血狼下各軍所並非轄制而是節制,一字之差,天差地別。因此你二人以後不管是在血狼衛軍制調整上還是戰事籌劃上,都要講究方式方法,萬萬不可莽撞,遇事斷事三思而行,旦爲軍者,最忌優柔寡斷躊躇不定,其中究竟該如何判定、如何行事,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作爲戍邊老卒,我只能將自己的一切說於你們,作爲借鑑。”
宋建萍說完緩了緩,臉上浮現猶豫之色,緩吸口氣後又沉聲說道。
“二位,邊軍雖爲朝堂軍伍,卻又獨立其外,爭權奪位並不稀奇,但無論如何,身爲戍邊軍卒,務須謹記一點,邊軍是守護,而非權柄。邊軍絕不可參與朝堂之爭、絕不可參與氏族之爭、更不可參與皇族之爭。邊軍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守護夏族邊境安寧,這是邊軍鐵律,萬不可違背,在邊軍其他方面出問題,都可以饒恕,唯有這點,不可有一絲一毫的違背,一旦有發現,邊軍無赦、立殺之。”
“邊軍看重軍功,所有一切以軍功而定,升遷、調離等等,但被戍邊軍卒排在首位的乃是生死,生死纔是戍邊軍卒最看重的一點,至於軍功、升遷不過是活下來之後才考慮的事情,而你二人身爲血狼四寨邊軍之首,最被弟兄們看重,也最能夠得到他們信任和擁護的便是儘可能讓他們活下去。在保命求生的前提下,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同樣也是如此,只要能夠保證血狼四寨安然無恙,在不觸及底線的情況下,怎麼做事都可以。”
“當年軍制一事,唯有血狼所寨在你的引導下進行,那是因爲血狼所寨相比其他三寨,情勢更危急,這些年我與老史一直按兵不動,便是希望血狼所寨那個表率能夠讓弟兄們心甘情願接受改制,如今,血狼所寨已然見效,戰力大增不說,應對韃子圍攻更強於其他三寨,大量殺傷韃子的同時弟兄們死傷更少,如今時機已成,衛寨、血滴所寨、血甲所寨三寨恢復舊制也算是水到渠成,弟兄們不會再暗中抵制,你可放手施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