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孩子之間的戰爭
?何寶廷聽說何承凱同人打起來了,先是覺着不可思議,問阿拉坦道:“跟誰打起來了?人在哪兒呢?”
阿拉坦急的上前一步,拉了他的手就往外拽:“院門、門口呢,和兩個孩子!”
何寶廷一聽這話,就鬆了口氣:“我當是什麼大事,小孩子打架就讓他打去嘛!”
阿拉坦拼命搖頭:“不、不是,承凱把人給打、打暈了!”
何寶廷愣了一下,趕忙跟着阿拉坦跑了出去。
何家人趕到院外現場之時,何承凱正坐在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子身上,低下頭咬着那孩子的後脖頸死不鬆口,而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姑娘站在後面揪了他的辮子,一邊哭喊一邊往起拽。何寶廷見狀,趕忙走過去先扯開那個小姑娘,然後抓住何承凱的衣領往上拎:“鬆口!”
何承凱被他爸爸生生提了起來,不得不鬆口;地上那男孩子毫無反應,果然是暈倒了的樣子。小姑娘蹲在旁邊,痛哭着大喊哥哥,而何承凱雖然兩腳懸空,還張牙舞爪的叫罵:“你、你敢打、打我?我宰、宰了你!”
何寶廷將自己兒子扔進阿拉坦懷裡,然後彎腰仔細看了看那男孩子——人倒還是活着的,而且在那小姑娘的一頓推搡之下,已經漸漸的睜開了眼睛。
何寶廷對那涕淚橫流的小姑娘說道:“別哭了,你們是誰家的孩子?”
小姑娘哭出了慣性,張大嘴巴就是嚎,根本不理會何寶廷。倒是那個男孩子慢慢的掙扎着坐了起來,擡手揉着頭頂心答道:“我們姓金,家就住在前面。”
何寶廷盯着這男孩子瞧了半晌,又將那女孩子打量了一番,發現這兩位倒是一對漂亮人兒,就心有所感的問道:“你們是金世陵的孩子?”
那男孩子聽了這句問話,便低下頭很不情願的應答了一聲。而那小姑娘走過來抱住他的頭,又伸出一隻手指向何承凱,邊哭邊道:“臭小辮子!打我哥哥!”
何承凱聽了這話,奮力掙開阿拉坦的懷抱跳到地上,三步兩步跑過來要打那小姑娘。那小姑娘見他來了,便嚇得尖叫一聲,卻又不躲閃,而是合身擋在她哥哥身前,非常絕望的嚎啕道:“臭小辮子!不要臉!臭小辮子!”
何寶廷這人一般是沒有什麼惻隱之心的,不過看着兄妹兩個是既友愛又可憐,面貌也生的很討人喜歡,就伸手又扯了何承凱的衣領阻止道:“承凱,你還沒打夠?”
何承凱氣咻咻的回過頭去對他怒目而視:“他們叫我小、小辮子!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憑什麼笑、笑話我?”
這時那個小姑娘扭頭哭訴道:“纔不是呢!叔叔,是他先叫我綿羊!”
何寶廷聽了綿羊二字,先是不明所以,後來纔看見這小姑娘的一頭長髮都燙的彎彎曲曲,也沒梳,亂糟糟的垂下來,的確是有點像綿羊尾巴。
何寶廷沒興趣給小孩子們斷案。他只是將金家兄妹倆領回家中,先讓他們洗了把臉,然後讓聽差把何承凱平日所吃的那些糖果點心多拿了些過來,算是給這兄妹倆壓驚。那哥哥名叫金元生,規規矩矩的不大吃,那叫斯蒂芬妮的小妹妹可是毫不客氣,兩隻手不停的剝着糖紙,將那軟糖一塊塊的往嘴裡填。何寶廷看這兩個孩子都是一身頗爲講究的洋式打扮,然而衣服卻是不乾不淨,就不禁想起了李世堯的話。
“金世陵不大在家吧?”他問金元生。
金元生這孩子頗有點少年老成的意思,雖然剛讓何承凱打了一腦袋大包,不過進了人家的屋子了,就一本正經老老實實的,絕不亂走亂看。聽了何寶廷的問話,他垂頭喪氣的答道:“他……很少在家。”
“那你家裡,就是金太太負責了?”
金元生低頭答道:“媽媽前天走了,回外婆家裡了。”
何寶廷剛要繼續問下去,何承凱忽然像個幽靈似的從他身後冒了出來:“爸爸,媽媽是什麼?”
何寶廷一愣,思索片刻後答道:“這個……有的人有媽媽,有的人有阿布,阿布和媽媽是一樣的。”
“那你、你也給我弄個媽媽吧!他們兩個王八蛋都有媽媽,我也要有!”
何寶廷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開始運轉腦筋:“一個人只能有一樣,媽媽來了,阿布可就要走了!你要媽媽還是要阿布?”
何承凱一聽這話,扭頭就走:“那、那還是算了吧!”走了一半他又停了腳步,回身指着金元生咬牙切齒道:“姓金的,你、你等着吧!我跟你沒、沒完!”
金元生很苦惱的嘆了口氣,而那斯蒂芬妮則又尖着喉嚨喊了一句:“臭小辮子!欺負人!”
何寶廷聽這小姑娘說自己兒子是“臭小辮子”,也有些不高興,可是又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所以就對雙方都沒有理會。
待何承凱走後,那金元生也起身提出告辭。何寶廷抓了些糖果往兩個孩子衣袋裡塞,斯蒂芬妮是來者不拒,恨不能將口袋撐爆;金元生卻是一個勁兒的表示不要,後來見何寶廷一定要給,纔拿起兩塊麪點心。何寶廷見了,便告訴他:“那個點心不好吃。”
金元生喃喃說道:“家裡的廚子走了,這個可以當飯吃。”
何寶廷聽了,依舊沒有動惻隱之心,只是覺着可笑,心想這金世陵的日子也太慘了!虧得他見了人,還能滿面春風的笑嘻嘻!
何寶廷算是難得的發了一次善心,讓金元生回去將他那三歲的四弟金雪生領了過來,在自己家中吃了頓有湯有水的好飯。這三個孩子坐在一起,雖是孩童,然而一色的摩登服飾,並且也統一的髒兮兮,瞧着好像是垃圾堆裡的洋娃娃。
幾人狼吞虎嚥的吃了一氣,那金元生先飽了,就放下筷子起身對何寶廷道:“何叔叔,謝謝你。今天我妹妹不該叫你兒子是小辮子,我替她道歉。”說着就九十度的鞠了一躬。
何寶廷摸摸腦袋,因爲畢生沒見過這麼懂事的孩子,所以便懷疑這孩子不是金世陵的種。
當晚,金世陵過來接這三個孩子回家。何寶廷見他西裝筆挺,頭上還歪戴着一頂圍着藍白緞帶的黑呢禮帽,瞧着是相當的時髦兼臭美,便暫時忘記了在隔壁遊戲的那三個孩子,而對這孩子的爹鬥起趣來:“金先生,來了?”
金世陵摘下帽子,露出了個油光鋥亮的腦袋來:“聽家裡的傭人說,我那幾個孩子從下午開始就一直貴府上打擾,真是對不住,他們一定很吵鬧吧?”
何寶廷走過去,忍不住的想要逗他:“是的,非常吵,怎麼辦?”
金世陵拿着那頂漂亮帽子,因爲沒地方放置,所以又扣回腦袋上,隨即按着胸口嘆了一聲:“我這就把他們帶走——極卿兄,你不知道,我是剛從海邊開車回來,路上連瓶汽水都沒喝,真是累死我了!”
“你很忙啊?”
金世陵點頭:“我是特地回家來睡覺的……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那麼你是在忙什麼事業呢?”
金世陵聽了這個問題,毫不羞慚,脫口就答道:“我忙着玩!”
何寶廷擡手拍拍他的臉蛋,笑微微的問道:“好玩嗎?”
金世陵一蹙眉,覺着這姓何的好像對自己不懷好意。不過看在錢的面子上,他決定還是忍一忍:“好玩啊!”
此時阿拉坦一手抱着何承凱,一手領着斯蒂芬妮走了出來,後面又跟着金元生和金雪生兩兄弟。他大概是難得受到如此擁戴,所以非常得意,邊走邊對孩子們許諾:“好、好,你們要什、什麼都行,明天我出門,咱們一、一起去!”
金世陵伸着耳朵聽到了“你們要什麼都行”這句話,便下意識的在心裡說:“唉,那也帶我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