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

北平協和醫院。

李世堯輕手輕腳的走進病房,端了把椅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牀邊,然後慢慢的坐了下來。

“沒事兒!”他小聲開了口:“醫生說你死不了。慢慢養着吧,我伺候你。”

牀上的何寶廷身體打滿石膏,頭上也層層的纏了紗布,渾身上下都是被嚴密包裹了,就只露出一張臉,口鼻上還扣着氧氣罩。

李世堯在進何家大門時見何寶廷還能舉着手雷要和人同歸於盡,所以就以爲他沒什麼大事,哪曉得將他扛出院子後,就忽然發現他氣息漸弱,鼻子和嘴巴里一起往外流血,再大聲叫他時,他就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這可把李世堯給嚇了個魂飛魄散,把何承凱丟給手下的副官,他抱着何寶廷就上了汽車直奔醫院。後來從醫生的嘴裡,他才得知如果自己再稍稍晚來片刻,何寶廷這條命大概既真的留不住了!

李世堯記不住何寶廷現在身上到底有多少傷,醫生把話說的文縐縐,他不能理解,不過後來經過一番仔細詢問後,他還是把這事兒給大概的弄明白了:何寶廷斷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斷骨還紮了他的肺;肩膀上中了一qiang,子彈打傷了關節;顱骨被嚴重挫傷,同時還有腦震盪;另外脾和腎也受了點傷,不過不重;至於外面的皮肉傷,就忽略不計了。

嘆了口氣,李世堯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其實我這些天是和小王在宣化等委任狀來着。你不是一直擔心嗎?我想拿着委任狀讓你高興高興。其實不用我等委任狀也能來,都怪我老沒正事,跟着小王瞎湊熱鬧,結果就來晚了。他媽的何承禮一直是在綏化那邊的,我哪知道他突然進北平了呢!我要知道北平城裡有他,我早過來了!”

他輕輕的握住何寶廷的一隻手:“別老想着帶兵打仗了,往後你就掛着個高參的名,消消停停的在家裡養孩子過日子,不是挺好的嗎?我也不打了,說不打就不打,打一輩子仗了,一天清福沒享過,我覺着自己都怪吃虧的。對了,我瞧着你那孩子了——好好的一個小子,怎麼打扮的不男不女的?你那孩子——不是我說——有點怪,當時滿院子死人,他坐在那兒愣是不哭不怕,這你是怎麼養出來的?”

他不敢亂動何寶廷,就俯下身去,在對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睡了三天啦,差不多該醒了啊!你醒醒,咱倆籌劃一下怎麼報仇!他媽的,咱不能平白無故的挨那兔崽子的欺負,是不是?”

他又在對方的指尖上半輕半重的咬了一下:“哎!快醒醒!我還得問問你,你家裡怎麼養着一大幫蒙古?有個結巴,上午來看你時還哭天抹淚的,你倆什麼關係啊?這你可得給我講明白了!這些年咱倆一直沒見,要是讓我知道你在張家口不老實,那你就等着吧!我非得——”說到這裡他欠起身把嘴湊到何寶廷的耳邊:“把你個小騷貨的屁股打開花了不可!”

何寶廷是在第四天的上午,清醒過來的。

當時正好李世堯、阿拉坦、哈丹巴特爾和何承凱都在。何承凱坐在阿拉坦的腿上,李世堯想去抱抱他,結果被何承凱噴了一臉口水。李世堯訕訕的說道:“這小崽子不是個東西!”

話音落下,阿拉坦當即白了他一眼。

李世堯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這幫蒙古人在何家到底是幹什麼的,只曉得結巴是個王爺,紅袍子的是個喇嘛。相對於阿拉坦,他對哈丹巴特爾更感興趣,因爲覺着這喇嘛相貌很像一個西洋人;而且高大威武的可怕,自己要是和他打起來,那不用拳腳往來,他一屁股就能把自己給坐扁了!

“保鏢吧?”他私下裡忖度:“看家護院的!不過瞧他鼻樑上架着副金絲眼鏡,又像個很有文化的人——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呢?”

坐在病房裡,他百無聊賴的叼上一根菸卷,又找出打火機點燃了,吸了兩口,忽然覺着有點不對勁,擡頭一看,見哈丹巴特爾正向自己微笑着做了個禁菸的手勢,便擺擺手道:“沒事兒,我離他這麼遠,煙氣薰不着他!”

哈丹巴特爾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擡手就把他口中的菸捲拔出來按熄在了桌上的菸灰缸裡,態度卻依然是安詳和藹的,彷彿李世堯是他不聽話的小兒子:“不要抽菸。”他輕聲道:“病人需要乾淨的空氣。”

李世堯從來不知道這空氣還有什麼乾不乾淨的;瞪着眼睛望了哈丹巴特爾,他剛要開口反駁,忽然就聽牀上起了響動;扭頭覓聲望去時,只見牀上的何寶廷微微的動了一下,隨即短促的呻吟了一聲。

房內衆人一齊起身擁到牀前,而牀上的何寶廷半睜了眼睛,眼珠子很呆滯的轉了一圈,目光在李世堯的臉上停留片刻,然後又緩緩的滑過阿拉坦和何承凱,最後停在了哈丹巴特爾身上。

張了張嘴,他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來,只有氣流通過;可是通過口型,還是能夠聽辯出那言語的內容:“都在……好。”

李世堯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似乎是要抱住何寶廷,然而在手要碰到對方的身體時,卻又反應過來,連忙控制了動作,只像碰那古董瓷器似的在他身上輕觸了一下:“你可醒了!”他樂的咧嘴笑起來:“醒了就好!寶貝兒!你睡了三天啦,餓不餓?”

何寶廷閉上眼睛,費力的搖了一下頭。

這時哈丹巴特爾開了口:“極卿,家裡一切都好。王爺和承凱已經搬到了八山衚衕的宅子裡去了,李師長派去了一個班做警衛;庫裡的煙土板子全脫手了,價錢上受了損失,不過不大;中央政府安排你做了北平行轅的高參;你受了內傷,身上打了石膏,不要亂動。”

何寶廷眨了一下眼睛,臉上現出了安心的表情。

哈丹巴特爾自此不再說話,而阿拉坦抱着何承凱,不動聲色的將他擠到了身後去。

何承凱的兩隻手上都包了紗布,那一日的歷險似乎沒給他那幼小心靈留下多大yin影。探着頭望向何寶廷,他“呀”的叫了一聲,隨即用一口半蒙半漢的語言開始聲音洪亮的長篇大論。何寶廷閉上眼睛,一句話也沒聽懂,可是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點笑意——就這麼一點骨血,獨一無二啊!

阿拉坦託着懷裡的何承凱,好像託着一面盾牌一樣,心安理得的躲在後面望着何寶廷。他現在滿心裡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如果何寶廷死了,那他就失去了人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後的依靠,那是不可想象的慘境!

就在他無比幸福之時,忽然覺着身邊有人再拉自己的衣袖,扭頭一看,卻是哈丹巴特爾。

他很疑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而哈丹巴特爾也沒有解釋,只說:“我們出去叫醫生過來。”

阿拉坦抱着何承凱,隨着哈丹巴特爾一去無蹤。一名醫生帶着護士進來對何寶廷檢查了一番,見一切正常,便例行叮囑了兩句後離去了。

房內沒了閒雜人等,李世堯拉着椅子坐到了何寶廷的枕邊,搓着手笑了:“唉,這回是真沒事兒了!好好躺着吧,傷筋動骨一百天,等到過年時你大概就能下地了。”

何寶廷剛喝了兩口水,嗓子裡倒是舒適了好些,也能夠發出細微聲音:“你什麼時候來的?”

李世堯想摸摸他,可是看他渾身上下不是石膏就是繃帶,無從下手,便用手指在他的鼻尖上颳了一下:“就是你拿個手雷要拼命的時候,不記得了?”

何寶廷回想往事,就覺着那頭腦彷彿是一部生鏽機器,稍稍運轉便要軋軋有聲,而腦漿也像是被攪過一般,稀裡糊塗的成了一鍋粥。疼痛從很深層的遙遠之處傳來,逐漸加強擴大,後來就從頭頂心蔓延開,讓他在煎熬中緊緊的閉上眼,咬着牙哽咽了一聲。

“疼……”他喘息着去抓李世堯的手:“頭疼……”

李世堯見了,連忙擡手按了牆上的電鈴叫來醫生。這時候何寶廷已經顯出了很痛苦的樣子,但是醫生見多識廣,曉得這是腦震盪後必然會有的後遺症,所以很鎮定的給他打了一針止痛藥,隨後便漠然離去了。

李世堯握着何寶廷的手,神情比醫生還要漠然。沒什麼好激動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還激動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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