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卿,爲什麼最近都躲着我,不是說要永遠保護我,跟在我身邊嗎?”崔清柔一身寶藍色輕紗裹身,雖只是豆蔻年華,卻已見身姿玲瓏,嬌俏的小臉之上,嵌着兩汪盈盈春水,正含嗔帶怨的直瞪着坐在牀邊無言的擦拭着長劍的蕭長卿。
“長卿以後怕是不能保護小姐了。”蕭默靜靜的推門而入,見着崔清柔,已是恭謹的行禮問候,“蕭默見過小姐。”
崔清柔一下子就羞紅了臉,她怎麼說也是個大家閨秀,只不過卻實在忍不住想要問個明白,纔會大膽的跑到這裡要知道個清楚,卻只能碰着蕭長卿悶悶的一個人杵在牀上擦劍。
“爲什麼?”崔清柔一下子瞪大了眼,小臉之上一急,已是帶了些焦躁之色,“不是說,長卿會是崔家小主人的影子,會保護她一生的麼,爲什麼?”
蕭長卿的眼在聽到影子這個字眼時,不易察覺的閃過一抹厲痕,他騰的從牀上站了起來,疾走幾步便到了蕭默面前,只冷冷的逼視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什麼影子,什麼保護,我蕭長卿偏不要向你那樣。”
“啪……”的重重一響,蕭默揮手一甩,一個耳光就已是到了蕭長卿臉上。崔清柔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一愣,呆在了一邊。
蕭長卿的身子晃了一晃,忍住要倒退的趨勢,昂起了頭,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做影子。”
“那天你也在場,爲什麼不下去救少爺?”蕭默的聲音聽不出一絲一毫的起伏,唯有眼中難掩的波瀾,在昭示着他此際的憤怒,蕭長卿的眼在剎那間亮了亮,又飛快的黯淡了下來,那雙眼睛,那雙眼裡的笑意,這麼久了,他竟然還是忘不掉。忘不了……
“回答我。”蕭默的手攏在袖中被他捏的咯咯直響,若說這個世上還有誰能讓他動如此之大的怒氣,除了他這個兒子,再無他人。
蕭長卿的臉白了白,心中卻明白,不想要他給自己決定了的路,不管怎樣,他不要做影子,“是,那天我在場,從頭到尾我都在場,我討厭崔家,討厭父親,討厭要做我主人的那個少爺。”
他幾乎是拼命的將心中藏着的話趁着這個機會,不管有什麼後果,一下子便倒了出來,蕭默沒想到他心中是這樣的想法,只覺得莫名的怒火四起,盛怒之下,忍不住一把揪了他的衣領,冷冷的又是一手扇了過去。
“啊,蕭總管住手啊。”直到那一聲又脆又響的巴掌聲在屋子裡響起,崔清柔才被驚的回過了神,她驚的一下子撲了上去,死死的抱住蕭默的一隻手,無論怎麼樣,都不肯再讓他動手打長卿。雖然她對什麼少爺什麼主人弄的有些迷惑,可是她不想讓這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人受委屈。
蕭默怒的大吼一聲,“混帳小子……”
“吱呀”一聲,不知是風的作用,還是因着什麼,門被打來了一些,蕭默忽然間心中一凜,慕染,慕染在外面。他僵硬了身子,怔怔的轉過頭去,那微微敞開着的門口,淺白色的衣袍迎着夜風輕舞飛揚,漏在外面的幾縷黑髮帶着風亦是飄飄如飛,那一雙曾經亮若星辰的眼裡,此際卻帶着一絲叫人心疼的落寞。
“少,少爺……”蕭默第一次感覺說話是這麼的困難,饒是他曾被人冠以巧舌如花的名號,此刻亦是找不出該說些什麼。
崔清柔一下子瞪大了眼,蕭總管剛纔叫這個帶着面具的少年什麼?少爺?爹爹何時多了一個兒子,她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兄弟?
慕染卻看也不看蕭默一眼,一雙眼中,滿滿的裝着寂寞和不安,有幾次她都努力的想去抓住蕭長卿的視線,卻都被他一次次的躲開。
“你,討厭我?爲什麼?”她的聲音,已經帶了絲哭腔。
蕭長卿心中只覺得慌亂四起,卻不敢去看她眼裡的落寞和不安,只怕自己只要看一眼,便會再難走出已經被安排好的命運,“討厭就是討厭,沒有什麼爲什麼。”
“長卿。”蕭默不由的厲聲喝叫出聲,他有這樣的回答,當真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竟是連催清柔亦是一臉的驚訝,記憶中的長卿,雖然給人的感覺是悶葫蘆一個,可是,從未說過這樣傷人的話。
慕染的腳步不住的向後退去,臨到了
後背倚上了堅實的門框,她才忍不住握緊了拳,緊抿了嘴,無助的垂下了眼眸,那飄飛的髮絲一縷縷的輕墜,安分的停駐在她胸前,強忍着眼中的要洶涌而起的溼潤,她面具之下的臉上,燦爛如花,低低着開口,“是麼,我也不喜歡你……”
蕭長卿的身子突然間一震,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你……他不知道爲什麼聽了這句含着傷心失意,卻似乎想要成全自己的低語,心會這般的空,這般的疼,他看着她慢慢的轉過身,然後帶着沒有感情的輕語,慢慢遠離。
“蕭總管,我不要這個人保護,找其他人吧。”慕染的背影,帶着一抹沉鬱的色彩,直要將屋子裡的三人心頭刻上一道永不磨滅的痛。
“這下,你如願了吧。”蕭默冷冷的瞪視蕭長卿一眼,抓着他衣領的手略略一鬆,手上卻加了狠力,將他一把重重推了開去,轉身追了出去。
蕭長卿面上忽然閃過一個複雜萬分的笑,像是在笑,卻似乎說是哭更爲妥當,看的崔清柔心中擔心萬分,慌忙上前就要去抓他的手,“長卿,你怎麼了,不要嚇清柔啊。”
不料卻被他閃身躲過,忽然間恨恨的一拳砸在案桌之上,“砰”的巨響,讓她的心頭不禁巨跳起來,長卿,這是怎麼了,還有,那個少年,到底是誰?她本來還想問長卿一些事,如今這樣的情況,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只能不住的絞着手中的繡帕,緊咬着脣。
“讓我靜一靜。”在兩人默默僵持了片刻,蕭長卿終於開了口,卻一開口,便是要她走。崔清柔絞着繡帕的手一頓,臉上不由的浮起一抹尷尬的紅,“好吧,我先走了,長卿……”她本來想說她從來沒有把他當作是崔府的下人看待,從來都當他是她的竹馬,可是,卻沒有說的出口,就輕嘆着氣,替他關了房門,才小心的離去。
不是如願了麼,如願了啊,蕭長卿砸在案桌上的手慢慢的收緊,可是明明如願了,終於將這麼多年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可爲什麼心裡還是難受着,帶着莫名的苦澀,有什麼東西,不對了嗎?有什麼進了心,又有什麼,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