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秋風有些不懂,忍不住開口問道,北堂茗卻已是冷冷笑出了聲,恍然間,覺得手指微微扭曲着,讓他感覺些許的痛意,略擡了手看,卻看到手上一片殷紅,竟不知是那杯中的酒液,抑或是自己手指之上,流出的血。
另一隻手,似是無意識的扣在了那株最是豔麗的牡丹之上,他的手下意識的慢慢收緊,然聽到輕微的“喀拉”一聲時,讓他愕然的一挑眉,盯着那地上躺着的牡丹殘枝怔怔發呆,上一刻,它還是傲然立於枝頭的百花之王,這一時,卻已是落在泥濘之中,蒙上塵埃。
“你是不是要問,本王這般做的用意?”察覺到秋風投射來的,那隱隱帶着憂慮的眼光,他忽然間勾脣失笑,微微側轉過身來,遮去了手上的殷紅。
“很簡單,那個人,他並沒有說謊。”不待秋風有任何的回答,他卻已是自說自話的繼續下去,“一個人的眼睛,騙不了人,秋風,吩咐下去,讓人小心的將今日之事傳出去,一定要將在哪裡和那人的面貌說的極是詳細,若我猜的不錯,很快,便會有人,帶我們去找到崔慕染……”
秋風訝異的揚揚眉,還想開口將自己查到的關於聖女的事稟告,但見他現在,卻只是以一副怔愣的模樣,盯着那已然在地的牡丹花,想到以後應該還有機會稟報,他便恭謹的彎了彎腰,便下去吩咐。
北堂茗的手,卻是溫柔的撫弄着那一截已經斷了,斷口處不斷涌出細密的汁液的花枝,臉上冰寒漸逝,帶着點明媚的笑意,“是啊,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崔慕染,你說,若是找到了你,我該如何?是聽憑自己的誓言,讓你生不如死,還是就此,放你一馬?然而,我的心中,其實沒有答案……
不出半日,有一個大夫因爲私用阡陌離而親自被南平王抓獲送入了提督府牢房之事,便被人傳的沸沸揚揚,隨即,便是南平王親自進宮,向炎風帝請了禁止阡陌離在帝都流通的詔令,一時間,衆人盡皆譁然。
然而,最倒黴的,便是要莫過於那個正呆在牢房的人,人人都說南平王是殺雞儆猴,可惜人倒黴了,便是喝涼水,也塞牙縫,否則又怎麼深更半夜在城郊的時候,也能被發現。
“誒,聽說了沒啊,城郊那麼荒涼的地方,居然也會被南平王的隨身侍衛抓到?”茶樓裡的人,俱都是小聲的議論着,本來這件事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可偏偏是與那個讓人時時刻刻都想關注的南平王有關。
“怎麼會沒聽說啊,城裡可都是傳遍了,誰也猜不到南平王的心思呢。”
“不過那個傻兮兮的大夫,也算他倒黴,誒,聽說,這崔家就是因爲阡陌離……”
“噓,這事還是不要說得好。”有人聽到說到崔家,慌忙噤聲。
“這有什麼的,以前有皇上撐腰,可現在崔慕染失蹤了,皇上問都不問,李家更是什麼話都不說,我看吶,崔家怕是要玩完咯。”
“那倒不一定……”
衆人的竊竊私語一會兒,便已經匯成了不小的爭執,有一個穿着土黃色錦衣的男人,默默的聽着一些或是瘋癲或是鑿鑿的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又細細聽了些許時候,卻是面無表情的扔下了銀子就走。
只是他卻不知,在他離去之後,已經有一雙明亮銳利的眼眸盯上了他的後背,隨着他走的方向,慢慢的跟上。
秋風慢慢的跟着那人,一路或停或走,然而待那人忽然間閃入一個小巷口時,卻忽然沒了蹤影,他不由疑惑的凝眸,纔想小心翼翼的摸索進去,卻沒料到裡面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儘量將自己的鼻息以及動作什麼的聲音降到最小,他謹慎的慢慢靠近。
“混賬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聲音極是冰冷,顯然便是那夜的黑衣人。
“小人錯了,小人
以爲那麼晚了,那條路上不會有人,誰想到……”一個略帶着恐慌和不甘的聲音隨即想起,但他還未說完,便以惹的黑衣人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飯桶,混賬,若是被人看見也就罷了,怎麼偏偏是被北堂茗的人帶了走,你是不是想害死主子。”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
“不用再說了,你確定已經餵了那人忘蠱,肯定他不會記得那晚的事?”黑衣人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疑惑和怔憧。
“是,小人可以以性命擔保,那個大夫,他肯定想不起來,只不過小人還探聽到了一個消息……”
黑衣人微微皺眉,“那個人,可是南平王啊,憑北堂茗的手段,只怕他還是能想到辦法,知道他想知道的事,你說吧,還聽到了什麼。”
“是,小人有向南平王府的人打聽過,據說那個大夫手上,拿着一張銀色的面具,是崔家少爺的。”略帶着些欣喜自得的聲音響起。卻讓秋風聽的越加的皺眉,這兩個人,到底是誰,若非北堂茗要他們王府中的侍衛一早就各自守在帝都百姓流言集中之地,否則,也不會讓他發現這兩個人,只不過如今看來,這兩個人,對於崔慕染失蹤之事,怕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哼。”黑衣人從鼻子裡重重哼出一聲,眼眸中閃過一道銳寒的殺意,“想不到崔慕染,果真是不能夠小瞧,定是她趁我們不備,將自己的面具塞進了那個大夫的懷裡,怪不得,能暫代崔思逸,執掌崔家這麼多年,你先回去吧,這件事,先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是……”有些恭謹的聲音,隨即腳步聲在入口處漸漸重了起來,秋風纔要動作,卻不料肩上毫無預兆的一沉,讓他的心猛然間一駭,驚疑不定的轉過頭去,見着的,卻是一張妖嬈魅惑的臉。
“王……”他纔要張口,卻不料北堂茗已是示意他一番,他聰明的將身隱在陰影中,眼睜睜的見着那一個在茶樓中的人,鬼鬼祟祟的在四處張望了一番,才放心大膽的走了出來。
“去跟着他,查查這個人。”北堂茗的聲音,低低的,帶着點沉溺的急促,混合着那一股沁人的麝香味,幾乎要奪去人全部的心魄,秋風稍稍的撫平了一下自己的心緒,不再多問什麼,便施展輕功,小心的跟了上去。
北堂茗卻並不離開,剛纔裡面那斷斷續續,刻意壓低着的聲音,並不能逃過他的耳朵,慕染,看來,是在這些人的手裡。
耳朵在剎那間輕輕一動,他已經知是有人從裡面出來了,薄薄的脣角不經意的挑起一個殘忍的詭笑,他的身形只略略一動,便將自己隱在了一處很是安全的陰影中。
從裡面慢慢走出來的一人,氣定神閒的揚眉在四處看過,才放心的向着一個方向走去,他一路上都極是小心,可惜,無論他在如何的細心謹慎,都不能察覺到自己身後,那如鬼魅般的一個白影。
北堂茗一直跟在這人的身後,往往都是尋着一些小巷小陌而走,誰曾想,幾拐之後,便見着他駐足,笑着和人打招呼。北堂茗一怔,只覺得,這裡,有些過於的熟悉,微微擡眸看去,陽光下,那偌大的府門,上面“崔府”兩個大字,分外的顯眼。
幽邃的眸子裡,那幾點璀璨已經越加的盛起,事情,好像,越來越朝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上去了。
“許三,你去哪了啊?怎麼一天到晚看你忙忙碌碌的。”門口的守衛見着他,嘻嘻哈哈的和他打着招呼。
“哎呀,還不是我那些個親戚,一個勁的要替我介紹婆娘。”許三一臉的無可奈何像,卻在預料之中,贏得在場守衛笑了起來,他們在一旁笑着打招呼,然而,在暗處的北堂茗,卻忽然間低低笑出了聲。
“呵呵,許三?事情,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若是他沒有記錯,姐姐成親的那一個晚上,就是崔府的一個下人,
許三救的自己。
淒冷的月夜,那樣猥褻的一個男人,鮮血淋漓的巨石,這一切,似乎都那樣清晰的,重又閃現在自己腦海之中。
自己那個時候,還在月夜下發下重誓,若是他日自己歸來,定當涌泉相報,只是想不到,這個自己的救命恩人許三,他的身份,竟原來並不是這麼簡單而已。
這一招打草驚蛇,帶給他的震撼,當真不小。
眼見許三已經要走進崔府,北堂茗已經不想再繼續隱藏下去,他隨意的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衫和髮絲,慢慢的走了出來,聲音低沉中略帶着暗啞,給人無盡的遐想,卻亦是滿心的誘惑,“許三……”
許三的腳步,在聽到這一聲許三時,不可察覺的一頓,他怎麼會聽不出,這個聲音是誰的,只是卻沒有想到,北堂茗,他會如此之快的找上門來。
府門口的守衛,在見着出現在崔府門前的北堂茗時,俱都是一怔,但好一會,已經有人面露冷色,冷哼着不再開口,北堂茗卻不以爲意,只是一步一步,走的那樣風華,再那樣低聲婉轉的喚道,“許三……”
暗暗的咬了咬牙,許三臉上的笑意在剎那間飛快的收起,他飛快的轉過身來,也不去看北堂茗,只是就那樣恭謹的彎腰,帶着些許的誠惶誠恐的神色,“小人不知道是王爺來了,請王爺恕罪,只是我家少爺不在,王爺您……”
“誰說本王是來找崔公子的,況且本王早就聽說,她,不見了。”毫無意外的看到有些人的臉色已經陰沉沉的,變得十分的難看,他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燦爛,微微的傾上前去,裝着一副很是熱絡的模樣,他將手搭在許三肩上,笑道,“本王找的,便是你許三,救命之恩,定當涌泉相報,不是麼?”他笑意盈盈的看着許三,無不給人一種,與許三很是熟悉的感覺。
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邊人異樣帶着些憤怒的眼光,許三隻覺得心中煩躁混合着驚惶鋪天蓋地而來,剛剛的那一剎那,他本想避開北堂茗的手,卻不料,無論自己如何,他的手,還是那麼輕而易舉的就到了自己的肩上。
“這王爺,小人不記得了,就算有,小人也不是因爲想要王爺報恩,才救王爺的。”他說的很是誠懇,現在的他,只想早早的打發了北堂茗,只覺得在他面前,自己已經快要無所遁形,忽然間想起了煙娘說過的話,若是有一天,北堂茗知道了北堂家一夜之間盡滅全門的真相,那麼自己,當真會是,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這裡,他的身子,忽然間忍不住顫抖起來,北堂茗裝作未見,只是熱絡的將自己的身體靠的他越加的近了,優雅的稍稍站直了身,他故意說的大聲,“那天晚上,若不是許三你用巨石砸死了王四,本王或許,哎不說了,本王還有些事,他日,定當請你去王府住上幾日。”他說話着,身子卻已是慢慢的後退,那帶着幽美和隨然的鳳目,無一例外的在衆人臉上掃過,自然是看到了一些諸如譴責,憤怒,不悅等等如此這些,讓他心情愉快的神色。
許三一直愣愣的停在原地,他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北堂茗的用意,是真的才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單純的想要報恩,還是,他等了這麼久才現身找到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企圖,打算?
已經有幾道不大友善的光芒朝自己射來,許三不禁一個寒戰,慌忙飛快的走下臺階,朝着衆人乾笑一聲,“各位兄弟,小弟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說着,也不管衆人什麼想法,什麼意思,只是飛快的轉身就走。
“哼,小人……”有人費力的在站過的地方吐了一口唾沫,各人心裡,其實都不是滋味。
許三的眼中,卻因爲北堂茗剛纔那突兀之舉,而眉宇深鎖,疾馳中,竟是連身子也不停的顫抖。不行,他隱隱感到了一陣不安,他必須得找一找煙娘,事情,或許會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