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燈光,給人以柔和慵懶之感,沉睡了多日的慕染,終於是想到要醒來,她幽幽的張開了雙眼,卻忽然間見着自己牀前站了一人,還是那個溫和着的有着丹鳳眼睛俊朗的男人,可眸中似乎多了些什麼,又少了些什麼,她的雙眼忽然觸及到他手中捏着的大半張銀色的面具,不由愣了愣,才遲疑着開口,“義父?”聲音,沙啞異常。
她怔怔的看着這個身材魁健,遮去了多數陽光的男人,卻猛然間想起似乎是在船上見着了孃親,烏黑灼亮的眸子裡,剎那間就已是帶着狂喜之色,慕染掙扎着從牀上下來,費力的扶在牀沿,嘶啞的聲音,帶着顫意,“孃親呢?我看到孃親了,孃親呢……”
崔思逸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慕染面前,一隻手狠狠捏緊了面具,任她拖着受傷的身子找那個在船上驚鴻一瞥的女人。看着她瘋狂的踉蹌着身子不住的在屋子裡找尋,那樣單薄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着房門跑去。
忽然,她的腳在門檻上一撞,慕染慘呼一聲,身子直直向外摔了出去,崔思逸的眼神動了動,然而身子還是未動。
“慕……小少爺……”站在門外的蕭默及時的伸出一隻手來,將她扶住,垂下了眼眸淡淡的道,“少爺,請節哀,少爺的爹孃,都已經葬身火海了,老爺已經將他們的骨灰安葬,您不必……少爺……”察覺到手上扶着的身子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慢慢的滑落在地掩着面嚶嚶哭泣,蕭默怔怔的瞧着,卻在無意中見着崔思逸忽然笑了,他不禁一愣,誰也不可能知道崔思逸此時心中在想着什麼,縱然是在他身邊待了最久的自己,也不能。
“慕
染,過來。”崔思逸緩緩轉身,笑得溫柔,朝着慕染張開了手,“來,到義父這裡來。”那言語之間的溫柔,還夾雜着一絲不能容人拒絕的威嚴。
慕染霍然擡起頭來,慢慢的扶着門框自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向着崔思逸走去,聲音之中帶着些破碎的震顫和倔強,“可是,慕染看到孃親了,就在船上,看到了。”
一手將她拉到跟前,崔思逸並不說話,只是笑着,將手中的面具輕輕的覆在她的面上,銀白色的面具,帶着和蓮烙一樣的冷色,就那樣遮住了她那本該被世人尊崇的蓮花烙印,亦是將她鼻端之上的容顏盡數遮掩,他的一根手指有意無意的擦過她微顫的脣,口氣在剎那間已是變得冷冽,“記住了,你是我崔思逸的兒子,所以,把那些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那樣泛着冷意的面具戴在臉上,讓她莫名的感覺一陣懼意,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讓她想要有後退的感覺,只是,她確定看到了那個溫柔的孃親,絕非是在夢中,慕染緊緊的掐住了他的胳膊,薄脆的聲音,如遊魂般的帶着尖利的瘋狂,“孃親呢,你藏着她是不是,我看見她了……”
“啪”的一聲脆響,崔思逸垂放在袖中的手在空中劃出一個悠揚的弧度,隨即,慕染小小的身子便直直飛了過去,蕭默遲疑了一下,終是沒有伸手去接,任她“砰”的一聲撞在桌上,痛的呲牙咧嘴。
然而,才瞬間的功夫,她便已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面具因着這個突來的變故而在她臉上輕晃,似乎只要一個手指觸碰,它就會輕易的掉落下來。銀色面具下露出的一雙眼眸,帶着倔強不甘及悲憤,然而,這
些東西都只是在她眼中齊齊一閃,便被她強自壓下,緊緊抿着顫動的脣,冷冷站立。
崔思逸卻像是什麼事也未發生過一樣,好似仍舊是那個溫和如玉的儒雅男子,他笑着走近她,不容她反抗的,伸手撫上她已經腫起的面頰,溫柔的吹氣。
這個,是爹爹在她有磕磕碰碰受傷後,常做的動作,思及崔易之,她眼中已是泛起一片迷濛,然而耳畔忽然響起的聲音,卻像是要將她拋向無涯的深淵,她不知他是何時到了她的耳邊,亦是不想以後會如何,只是聽着他的聲音響起,一遍一遍。
“你最好聽話,否則,義父可不敢保證,你能不能活下去。”泛着涼意的指腹在她腫起的臉輕輕摩挲,那涼意一點一點的上移,已是到了她的面具之上,帶着異樣的溫柔,“我只說一次,永遠也不要在外人面前,摘下你的面具,不然,我能讓你活下來,也能讓你們,一家團聚。”
慕染的身子不由一個顫縮,微微垂下眼眸,明白此際,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這個男人手裡,是的,她想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略略的站直了身子,身子雖然還在顫動,她卻極力把持,淡冷的開口,“義父,孩兒明白了。”
“果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啊。”崔思逸靜靜的笑了,溫柔的將她耳畔逸散的發攏入耳後,笑道,“爹的慕染,可是要乖乖的啊。”雙眼觸及房間裡的鏡子,崔思逸一頓。
爹的慕染,爹的慕染……
慕染看着那個以後自己都要稱之爲一聲義父的人,艱難的忍受着自己眼中泛起的酸澀,爹的慕染,可是慕染的爹在哪裡?這個人,他不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