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風笑着看她,臉上帶着的溫柔,是這宮中女人們奢求了一輩子或許都無法得到的珍寶,“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好了。”然而冷冷的看向了徐夫人,他的笑臉一時間斂了,“不過,夫人的封號,卻是無論如何一定要革去的。”就算慕染可以毫不在乎,他亦不想叫他要護着一輩子的人,受一丁點的委屈。
那兩個太監聽這話裡的意思,應該就是放過了徐夫人,也便放了手,徐夫人當真不敢相信慕染竟會這樣容易的放過了自己,她不住的哆嗦着,卻還是朝着慕染哽咽着磕頭,怎麼說,一條命也終究是撿回來了。
慕染不想見到她,也便轉過身去不看她,只是心中卻忽然間又想起了崔思逸,想起他是如何死的,如何死在自己手中,如何幸福的死去,心在剎那間心亂如麻,義父,我又心軟了,所以你不高興了是不是?
衆人正是心緒複雜之時,然而卻有人一臉驚慌失措的快步跑了進來,一見着楚凌風便驚惶的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南平王的貼身侍衛,他,他……”
楚凌風眉眼一斂,他眼中帶着些遲疑的看一眼慕染,沉聲道,“出了什麼事,秋風又怎麼了,可是南平王出了什麼事?”他實在不想在慕染面前再提到北堂茗,也便朝着那小太監點一點頭,“你跟朕來,邊走邊跟朕說。”說着他撇轉了頭,衝着慕染溫柔的笑,“慕染,在這裡等我可好?”如今反正都知道了,他也不必藏着掖着,相信這些人還不至於不要命到偏生要來找慕染麻煩這般地步。
“好。”雖然剛纔似乎聽到了南平王的字眼,她不是蠢笨之人,怎麼會看不出楚凌風並不想讓自己知道此事,縱然心中隱隱約約閃過一抹複雜,但她還是淡靜的點頭,那些本在風染居的人見狀,哪還敢多呆,自是一個個都走的飛快。
許妃眼中藏着幾許複雜,歆羨怨恨,還夾雜着些許的彷徨無依,只是她看了看慕染,卻還是由着她寢殿裡的宮女扶着出門。
容兒倒是站在一旁,樂呵呵的看着她笑,氣的慕染忍不住瞪一眼,“再笑,再笑就把你丟製衣署去。”
“姑娘怎麼捨得容兒呢。”容兒嬉皮笑臉的開口,然而下一刻她就撇撇嘴,十分不樂意的道,“叫慣了阿染,奴婢這次該怎麼稱呼姑娘呢?”她似是十分頭疼,卻一直笑嘻嘻的瞧着慕染,笑的天真爛漫。
慕染看着她的笑臉,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自己便也在爹爹和孃親的身邊,這般無所顧忌的笑,只是現在的自己,還真的能如此麼?“你還是叫我阿染吧,若是當真叫出些我不愛聽的,那個時候我纔不管捨得不捨得,要知道,帝都裡的人怎麼評介崔少爺麼?”
她瞧着容兒好奇的瞪大了眼,不由笑的更歡了些,“冷酷無情,無心之人。”看着容兒臉上似乎閃過不信的神色,慕染本已要進屋的身子不由一頓,似笑非笑的轉過身來,在容兒身上一掃,冷笑道,“你可知道,不想讓徐夫人開口說話的那個念頭,我是真的有過。”
周遭的空氣好似突然間冷了下來,容兒眼中閃過一絲懼意,然而片刻之後,她便仍舊是笑呵呵的擡起頭來,“容兒相信啊。阿染說的,不會有錯呢。”
慕染飛快的轉過身,心中不由的一暖,我說的,不會有錯麼?她輕輕的笑了起來,步入黑暗中的身影,卻猶如那霧靄中緩緩綻放的白蓮,幽幽搖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凌風臉色微有些不對,“朕不是說過,不許在風染居提到任何有關於南平王的事麼?”
“皇上……”小太監驚的便要跪下去,被順子拿眼一瞪,便什麼也不敢了。
順子只覺得這小子的腦子是不
是漿糊做就的,怎麼這麼呆頭呆腦的,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由苦笑道,“小得子,皇上問你話呢,到底這秋風他來皇宮要做什麼,讓你這樣像活見着了鬼一樣。”
“皇上,那個秋,秋風,他將南,南平王爺帶進宮來了。”小得子哭喪着臉說道。
“什麼……”
“什麼……”主僕兩個倒是第一次這樣統一口徑,楚凌風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深深皺眉,順子不住的衝他使眼色,“南平王這個時候應該在王府裡好好的躺着,小得子你可不要亂說話。你是不是看錯了?”
“哎呀,奴才沒有看錯,也沒有亂說話,秋風確實將昏迷着的王爺帶到了廣進殿迦楓大人本來的寢居處,便讓奴才向皇上通報。”小得子努力回憶起當時的狀況,似乎心有餘悸,“那個時候,王爺的臉色好差,慘白的跟宣紙一樣,胸口上血冒個不停,讓人看了,還以爲王爺要死了呢……”
“皇上……”順子頗有些擔憂的看向楚凌風,這個時候,南平王可不能死,先不說暫時找不出能比北堂茗更合適的帶兵之人,若是北堂茗一死,這靖安,怕是會出現什麼動亂,那個時候,若是赫連一族趁機發兵,那靖安怕是已經疲於應付。
“去廣進殿。”楚凌風此刻眸光深斂,心中積着鬱色,他實在想不到北堂茗的狀況會如此嚴重,竟到了這個地步,只是慕染,他心中隱隱有不安的感覺升起,若是這次讓兩人見了,慕染,她怕是不會在自己身邊了。
那本來喧鬧一時的風染居似乎是在剎那間便安靜了下來,只是剛纔那小太監焦急萬分的稟報,那裡面南平王三個字,就像是毒一般,滲進了慕染的四肢百骸,每一時每一刻都要掀起那樣複雜莫名的暗涌。
“容兒……”心中有什麼不安混雜着難解的情愫在全身上下不住的遊走,慕染縱然身在風染居,那顆心晃悠悠的,不知要落向何處,“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容兒心下略驚,北堂茗遇刺之事順子早就事先對她打過招呼,就算是知道也要裝作不清楚,想到這裡,她慌忙笑道,“阿染說的這是什麼呀,最近會有什麼事發生。”她衝着慕染眨眨眼,半眯着眼,笑的曖昧,“若說最近有什麼大事,恐怕要數阿染的事了,皇上的恩寵啊,宮中那些個娘娘們可是望穿秋水也望不來的。”
慕染只一眼,就瞧出她是拐着彎不讓自己再問,心中不想逼的人太過於緊,只是對於她口中所謂的皇上恩寵,心中卻沒來由的晃過厭惡。
兩個人本在屋中一時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時,本以爲會安靜一段日子的風染居,卻又有人來。
看着那有些猶豫的出現在院中的女子,慕染面上不易察覺的閃過一抹冷笑,瞥一眼容兒,卻見她的臉微紅,手緊緊的握攏,一臉戒備的看向那個出現在院子裡的女人,那個連連扇了她幾個巴掌的林美人。
林美人顯然對於慕染有些畏懼,尤其是剛纔還在她面前那樣放肆的打了容兒,慕染的那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無時無刻不縈繞在她腦海,剛纔的情況,她看的一清二楚,想來實在是怕極了自己會步徐夫人的後塵。
“崔……崔姑娘。”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慕染,想了片刻,才生硬的從牙縫裡擠出來這麼幾個字。
“哦,原來是林美人。”慕染輕笑一聲,緊走幾步到了她的面前,微微傾身似是要跪拜下去,林美人哪敢承她一拜,慌忙伸手要去扶她,卻不料慕染眸中清冽一凝,反手一握,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林美人來這裡做什麼?慕染本已經忘了林美人,可這下可全都想了起來。”
林美人臉上驀然間變得蒼白一片,若不是慕染一手攥着
她,她恐怕都要踉蹌着倒退幾步,“呵呵,崔姑娘說的是哪的話,本……我……”
“娘娘來此,不會只是要和慕染閒話家常的吧?”慕染微微一笑,緩緩的鬆開了手,然而一雙透着水澈瞭然的眸子,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容兒早就到了她的身旁,卻冷着一張臉並不開口說話。
“我來此,只是想要對崔姑娘說一聲抱歉。”林美人斟酌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朝着她微微一個欠身,“姑娘那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面,說的卻是不錯。”她說着,略略朝着容兒看去一眼,面色微微一僵。
慕染輕笑一聲,“娘娘此來,可還有什麼話要和慕染說?”
“這?”林美人微微沉吟,片刻後,才訕訕笑道,“是這樣,我有一個兄弟在南平王府當值,姑娘能不能向皇上說一聲,將他調到宮裡來。”林美人還未說完,慕染的眸光便一凝,心中不由一動,今日這是怎麼了,竟什麼事都能和北堂茗扯上些許關係。
“哦?這南平王府可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好多人可都是擠破了腦袋想進去,怎的娘娘卻要反其道而行呢?”
“哎,若是早些時候,南平王府倒是誰都想進去,哪怕只是做一個守門的小小侍衛,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姑娘可聽說南平王遇刺一事,如今他已經奄奄一息,還不定……”林美人輕嘆一聲,心知自己不說清楚,怕是隻會徒惹慕染懷疑。
“你說什麼?”慕染本心中冷笑着,只是越聽越是心驚,本已經鬆開的手已是下意識攥住了她的手,“南平王出了何事?怎麼會?”她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刺了他一刀,雖然離心口真的很近,但北堂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生命危險纔對。
林美人似是有些慌亂,連聲音都有些輕顫,“怎麼姑娘不知道麼?據說南平王遇刺,那刀上有毒,現在急需要聖女的血做藥引。”容兒在一邊越聽越是皺眉,忍不住叫出聲來,“阿染不要聽林美人胡說,南平王是受傷性命堪輿不假,但根本沒有聖女血做藥引之說,定是林美人編出來誑人的。”
“容兒,你知道爲何不告訴我?”慕染心中一時間複雜難以,她不知道自己爲何在聽到北堂茗快要死的消息時沒有欣喜,唯有那連自己也難以看清的複雜,側眸帶着嗔怒瞥她一眼,她不知道林美人說的有幾句是真,又有幾句是假,什麼奄奄一息,什麼需要聖女的血,自己的身份,怕是隻有煙娘和北堂茗知道,那麼這會不會又是北堂茗搞的鬼?
只不過,什麼事從別人口中聽來都當不得真,她要自己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容兒,皇上在哪?”
“阿染,我,我不知道。”容兒只覺得慕染剛纔那飛快瞥自己的那一眼,寒星乍現,竟連帶着她往常那淡淡的笑意也消失不見,只餘寒芒,慕染向來都厭惡別人有事瞞着她,利用她,縱然容兒或許只是聽命於人,但誰又喜歡像一個傻瓜一樣被人瞞着。
“皇,皇上,剛纔往廣進殿去了。”林美人見慕染抓着她的手越來越緊,都似乎要將她的手抓出幾道血痕來,慌不迭的開口,“崔姑娘,你弄疼我了。”
慕染冷冷的瞥她一眼,飛快的轉身便走,容兒心中不放心,慌忙一疊聲的叫着跟上前去,林美人神色複雜的看過去,身子都在不住的顫抖,豁然間,風染居門口,慢慢的走出來一個身穿宮中侍衛服飾的男人,讓她的後背猛地一僵,饒是她強忍着心中的懼意,但脣卻還是輕顫起來,“我,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說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那人只是輕輕的哼出來一聲,便轉身離開,當那冷酷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時,林美人才支撐不住一下子跌坐下來,緊握的拳裡面,早已汗跡斑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