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秋風見着他眼中不知收斂的情慾之光漸盛,心中縱然恐慌不已,但這個時候,憤怒已經使他忍不住怒叫出聲。
“秋風。”北堂茗的聲音倏地一沉,但那眼中的銳利也只是剎那間便悄然無蹤,“你以爲,本王還是當初那個什麼都掌控在別人手中的少年,你以爲,如今的我,還能讓人隨便的亂碰麼?宗胥溟,做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
“嘖嘖……”宗胥溟認認真真的看着他有片刻,卻突然間仰天狂笑起來,“小茗兒,剛纔那會,可是你先玩的火,勾的本閣,極想做一做當年之事。”
“宗胥溟……”他眼中那樣的神色,終究是讓秋風忍不住暴喝出聲便要動手,北堂茗來不及阻止,他的身子便已如利劍般朝着宗胥溟飛撲而去,宗胥溟面上突兀的升起一抹冷寒,對於北堂茗的另外之人,他向來都是吝嗇臉上笑容的很,只一招,他便將秋風狠狠的扣在自己懷中,輕佻的一手撫弄在他臉上,冷笑道,“怎麼?想對本閣投懷送抱,除了小茗兒,這天下間的人,還當真讓本閣提不起興趣。”
“你說是不是,小茗兒……”他忽然間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直勾勾的看着北堂茗,只是一隻手飛快的探出,重重的扣在秋風的肩胛骨上,輕輕的一捏,無論是誰都能聽到虛空中那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響。
“呃。”感覺右肩一重,隨即是骨頭碎裂的痛楚,然而秋風始終緊咬着牙關,不肯發出任何的呻吟,若不是剛纔那一聲讓人心驚肉跳的骨碎聲,如今這個樣子,倒像是秋風窩在他的懷裡,婉轉求歡。
幽邃的眸底,一道冷寒急速的盛起,但只一瞬,他便將那恨意生生壓下,卻是妖嬈笑着舉杯,“怎麼閣主喜歡本王的侍衛,喜歡便說一聲,本王或許會考慮將他送與閣主,只是閣主這樣的動作,可是讓本王不好決定呢,恩?”他心知自己在乎誰,宗胥溟便會對誰下手,本在來時的路上便警告過秋風不要輕舉妄動,但他還是忍不住動手。
“喲……”宗胥溟笑着低頭,饒有興味的看着秋風的臉色在一剎那變得慘白如紙,“怎麼辦纔好啊,你的主子他好像不怎麼想要你呢。”
“你住口。”聽到北堂茗那似乎無情的話語時,秋風臉上有剎那間的慘敗,但瞬間他便明白了茗的心思,兩個人在一塊這麼久了,又怎會不清楚彼此,他忍着劇痛,裝着氣急敗壞的樣子,然而心間卻還是閃過苦澀,茗,若是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會不會算計的我,只能離開。
宗胥溟面上陰晴不定,然而也只是一瞬,他便笑了起來,“瞧本閣,這些年也實在是太想小茗兒了,關顧着說話,竟然忘了要茗兒餓着肚子,來人……”他話音未落,便有人牽了一頭麋鹿而來,北堂茗一眼就能瞧見那頭鹿肚子鼓鼓的,竟然是懷着幼仔的母鹿。
他眼中的妖嬈笑意只略略一僵,便依然笑顏燦爛,只是纖細的已經能看見森森白骨的手,卻只能靠死死的抓進自己腿上的皮肉裡,抓的血流,那樣的痛楚,才能換來他現今面上的妖嬈和雲淡風輕。
輕輕的將那株金邊牡丹抓在手中把玩,然而他斜睨一眼,卻是看着那些人在那母鹿腳上塗山鮮嫩馥郁的油膏,抓着它便帶到了那塊燒紅的鐵板之上,驟然間,那些油脂吸熱,熱度如千軍萬馬般直朝着母鹿的身體裡鑽。
它拼命的在鐵板上跑跳着,盡力的跳躍想要護住自己懷裡的孩兒,但每每要跳離,再落下時,
卻還要遭受那樣的痛苦。“嗷,嗷,嗷……”那呦呦的鹿鳴,像是塵世間一首最淒厲的輓歌,響起在衆人心頭,但那些逍遙閣中的人,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已經麻木到無動於衷。
宗胥溟卻一臉享受的替自己倒上一杯酒,看着北堂茗,微微的笑,“小茗兒還沒忘記吧,這道菜,可是逍遙閣中的精品,這樣烤的肉,是最美味的,尤其是它腹中的小鹿,那可是人間絕品,到時候,你可要好好嘗一嘗,哦,對了,等會還有客人來,或許她也會喜歡,恩?哈哈……”
秋風的臉色卻已經越來越的蒼白,肩胛骨上的血,慢慢的流淌下來,帶來身子一片僵硬,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驚慌擔憂的看向北堂茗。
慢慢的,四周便聞到一股沁人的芳香混合着淡淡的肉香而來,有那麼一個剎那,北堂茗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瞧不見,什麼也聞不了,他只覺得心中一個抽搐,手上的力道終究再難控制,一失手便將那花莖生生掐斷,眼前的景象,是那般的熟悉,卻又那樣的陌生,他好似回到了那個時候,也是那樣燒紅的鐵板上,自己因爲拂逆了宗胥溟,雙腳之上被塗上了一層逍遙閣特製的油膏,被殘忍的放到了鐵板上,他以爲他能熬的過去,但那樣被火炙烤,好似要自己保留着清醒去體味這人世間痛苦的事……
他一直拼命的在鐵板上跳着,跑着,想要逃離,然而卻永遠都只能痛苦,最後,是他終於屈服,待到他在燒紅的鐵板上,朝着宗胥溟跪下來,那個時候,他記得,永遠也記得宗胥溟臉上的笑,殘忍,陰狠,以及那樣得到自己想要東西時的滿足。
從鐵板上被放下來時,他的雙腳上的皮肉是被生生粘在上面的,是自己,因爲想要活命,硬生生的爬出了鐵板,扯去了自己腳底的皮肉,所以他的雙腳的厚度,纔會比一般人的薄,然後,沒有救治,沒有包紮,只有屈辱和痛苦,他像一條狗一樣,匍匐在宗胥溟的腳下,忍受着他時不時的輕撫,眼睜睜的看着他將一頭肚子裡還有孩子的母鹿放在那燒紅的鐵板上,所有的一切,如出一轍。
那個時候的他,也是如這般,眼睜睜的看着母鹿在上面跳躍着它今生最後的舞蹈,他記得,原來一直都記得,是宗胥溟將那母鹿肚子裡的小鹿肉硬生生的塞入他的咽喉,死死的逼他嚥下去,他顫抖着,蜷縮着身子,腳底是鮮血淋漓,心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和恨不得將這一個人,抽筋剝皮的滔天恨意。
他吃了半隻小鹿的肉,卻終於昏死過去,只是那以後,七天七夜,看到吃的東西,他便拼命的嘔吐,想要將心中的所有,包括內臟,包括希望和恨意,都拼了命的吐出,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從來沒有……
他以爲從逍遙閣逃出來,他就一定能忘記這樣的屈辱和痛苦,誰曾想,宗胥溟,他又一次,在自己面前,那樣提醒着他,永遠也休想逃出,永遠也不要想有幸福……
直至手上那樣痛徹心扉的痛楚襲來,直至聞見脣上尖銳的刺痛及那樣帶着血腥的氣息,讓他不禁猛然回神,多年前的一切,似乎在慢慢的向後褪卻,無論是那一個殘酷的男人,還是那一個匍匐在他腳下如狗一般的少年,都悄然消失。
他的面前,還是宗胥溟那樣含着笑意的臉,玩味的眸,閃着高貴的兇狠;他的面前,還是秋風那樣慘白的臉,擔憂痛心的眼神;他的面前,還是那一隻已經將近奄奄一息的母鹿,心在一瞬間,似乎被一隻看不見
的手,死死的抵住,不能動彈分毫。
微微的張開脣,滴答的一聲,脣角的一滴血,緩緩墜入在了逐月長袍上,帶起姣好的一朵花,“是麼?那麼本王,可真該好好嘗一嘗,到底是怎樣的人間絕品。”他的面上,那一絲妖嬈的笑容依然還在,只是卻透着蒼白的美,縱然是蒼白,但仍然,美的讓人心驚。
宗胥溟略略一驚,心中忽然煩躁起來,惡狠狠的一揮手,上一刻還在他懷裡的秋風,便已如那斷線的風箏,直直隨着勁風飛了出去,他悶哼一聲,卻已昏了過去。
下一瞬,衆人只覺得眼前紫金色的影子一晃,宗胥溟便已然到了北堂茗身側,只一手,就將他攬入了懷裡,北堂茗也不掙扎,只是卻笑吟吟的看着他,風吹動着他額上的發,絲絲縷縷如同錦繡一般滑落,若隱若現間,現出那額角之上的牡丹,花開妖嬈。
緊緊的抱着懷裡的人,宗胥溟只覺得那久違了的平和和欣喜又再一次迴歸,懷中的人,沒有像以往那樣拼命掙扎,只是卻讓他更加的心慌,漠然間,他低低的笑出聲來,像是以往一般,隔着他額角的髮絲,在那自己親手描畫的牡丹刺青上,輕輕烙下一個吻,“小茗兒,我帶來了客人,想來,你應該會喜歡……”
北堂茗的身子豁然間輕輕一顫,卻是在他懷裡,勾脣笑了,“哦,是什麼樣的客人啊?竟能讓閣主這般的……”忽然他的話語生生的頓住,只因爲看着那在暮色中,緩緩走出來的一人,寬大的白袍難掩風姿,蒼白的臉上,隱有驚詫和連他也看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清澈的水眸中,是那般的乾淨,這個時候,清冽不見,疏離不再,竟是那一股譏誚也偃旗息鼓,這個時候的她,眼中只有複雜。
慕染本是隨着迦葉一路上來鳶風居,然而一眼所見的,便是那個躺在紫金色衣袍男人懷裡的北堂茗,傾城絕魅,肆意妖嬈,只是靈魂深處,卻看到一個扭曲的人,似是孩子般,在委屈的痛哭。心忽然間生生一疼,她慌忙捂在了自己心口處。
兩個人隔着山間的輕風,隔着那天上已經緩緩而起的冷月星辰,只一眼,便俱都撇轉開了各自的頭。
“想不到咱們的崔公子,可是好本事,竟然能讓逍遙閣的閣主,這般紆尊降貴的去請了來。”北堂茗不由的冷哼一聲,那語氣帶着嬌嗔,竟像是吃了醋般向情人發嗔,慕染本已要走的腳步一頓,此刻心中涌起的,也不知是什麼情愫,如火如冰的,攪動着人難受。
“哦,如今想來,倒是慕染叨擾了。”慕染靜靜的在黑暗中笑了,眼角的餘光在瞥見昏死過去的秋風和那已經伏倒在燒紅鐵板上的鹿,微露詫異之色,但轉瞬間,她便緩緩走到兩人身邊,顧自的尋了一個座位坐下,一手支在下顎,卻像是看戲一般饒有興味的看着他們,“慕染此來,該不會是打擾到了兩位吧?”
“怎麼會呢……”北堂茗勾脣低低的笑了,身子像是冷了一般往着宗胥溟懷裡拱了拱,頭微微一側,那遮住額前的髮絲便倏忽的盡數散落下來,這個時候,那額上的牡丹,卻是這樣清晰的展露在宗胥溟面前,那樣妖嬈高貴的牡丹,讓他有一種要將這種優雅高貴踐踏在腳下的衝動,尤其是那花心的花蕊處,那淡淡的紫芒,若隱若現的竟像是在誘惑着人。
這個時候,宗胥溟再難忍住,當着慕染的面,像着以往那般,俯下身,死死的舔弄着北堂茗額上的牡丹刺青。再然後便是一路侵入,掠奪般的啃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