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興奮了一陣,看着地圖上表示江夏郡的那個圈,又頗有些不捨:“那……江夏就這麼白白丟了不成?”
“當然不能丟,主公當留一員大將,坐鎮江夏,則我軍奪得江南四郡後,進則可以江夏爲跳板,直攻汝南,退則可以四郡爲基地,不至於無處可去。且江夏處在南郡和柴桑之間,守住此處,就是替周公瑾守住了退路,使得他可以全力以赴爭奪江陵,不至於回軍與主公爭奪四郡。”
劉備笑了,他覺得可不是白白替周瑜守後路的問題,而是把主動權放在自己手上的問題。周公瑾如果跟自己客氣,這條路就給他留着。周公瑾如果不客氣,那對不起,這條路就給你卡死,你周瑜孤軍懸於江陵,屆時看你如何自處。再說了,自己一旦把握住了這段長江防線,那孫權可就不能對自己太輕視了,適當的時候可以爭取點主動,多要點利益。
“雲長有水軍,就讓他守在江夏,這樣也可以進退自如。”劉備不加思索的說道。諸葛亮一愣,本待要勸,卻見劉備一臉得色,只得把話嚥了回去。
“叔至那裡怎麼辦?”劉備看着陳到的信,又皺起了眉頭,他覺得陳到有些不太適合再駐紮在平春了,他甚至有些懷疑陳到是不是因爲曾經和劉琦共事過一段時間而對劉琦有了同情心了。如果真是如此,再把收編劉琦部的重任放在陳到地身上。顯然就有些不合適了。
“陳叔至與劉伯玉和劉子巨相處甚好,此時調回叔至。只怕會引起他們不安。”諸葛亮搖了搖頭道:“聽說劉伯玉病情甚重,只怕挨不了幾時了,主公還是耐心的等一等。平春、西陽雖然未必守得住,但那四千人馬於主公卻是有用地。叔至與劉琦部相熟,行事也可以方便些。”
劉備點了點頭,平春等城偏在江夏北部,救援起來很是不便。還是放棄,守着西陵也就夠了。他想了想道:“要不我們將意思透露給伯玉,看看他是否願意回西陵?如果他願意回西陵,這江夏讓他守着也無妨,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還是江夏太守。”
諸葛亮暗自搖頭,他怎麼會不知道劉備的想法。劉備到這個時候還想試探劉琦是否對他有了疑心。生怕壞了自己的名聲。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出此下策呢,雖然那個醫匠已經死了,但張機就在襄陽,萬一劉琦起了疑心,派人和襄陽聯繫,那豈不是授人以柄嗎。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也補於事了。他搖頭道:“不可,劉伯玉上次就說要替主公鎮守西陽,不願回西陵。此時只怕也未必願意回來,主公就不必勉強了。只需靜待即可。”
劉備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那就有勞軍師和雲長坐鎮西陵,我與翼德、子龍去江陵,一旦時機成熟,軍師再立刻南下,我與軍師在何處會合爲好?”
諸葛亮在地圖上點了一下:“孱陵,主公從江陵回軍,直取孱陵。然後留一將鎮守孱陵。南下取武陵、長沙,此二郡一取。江南四郡盡在掌握之中。主公與蒼梧太守吳巨有舊,先前又曾派孫公去聯繫過,這次可再派孫公去一趟,請他屆時出兵相助,相信桂陽郡可一鼓而下。”
劉備着有些花白的鬍鬚,看着地圖上的江南四郡笑了:“軍師,有了四郡,我們還需要幾年時間,纔可以西進益州?”
“兩年可定四郡,兩年後西進益州,再給我們三年時間,就可以穩住益州,平定漢中,屆時就可以西連馬,東聯孫權,與曹操對抗。”諸葛亮看着那張柔軟的宣紙,信心滿滿地說道。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心底卻隱隱的有一絲猶豫,他第一次感覺到對未來不能完全把握,這種感覺讓他很困惑。
數日後,劉備帶着三千人馬,和張飛、趙雲一起去了江陵助陣。他和周瑜說,他在虎跳澗損失慘重,江夏郡的老兵一時還沒有收服,怕到時反水會誤了都督的大事,所以只帶了三千人來。人雖少,卻是一片誠意,他願意與周瑜並肩作戰,讓張飛帶着一千人聽周瑜調遣,自己作爲一支別軍,可以去斷曹仁的後退。如今滿寵調離了當陽,曹仁後方空虛,正是斷他後路的機會。慷慨激昂過一陣之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自己兩千人不太夠用,希望都督能調兩千人幫助他,另外再資助些糧草軍械。
周瑜很鄙視劉備,不過他沒有說什麼,他地本意也有將劉備和關羽、張飛分開的意思,如今關羽在西陵,張飛在自己身邊,已經達到了目的,其他的就不是很重要了,讓他到曹仁背後去折騰,能成功更好,不能成功……似乎也不錯。
於是雙方都很滿意的完成了協商。
鐵勒伏在山坡上的草叢中,一動不動,就連兩隻蟲子在他頭上打了半天架,他也沒有動一下。跟了曹衝之後,他參加了鄧展的選拔考試,很遺憾他沒有能通過。不過鄧展說了,可以私下裡指點他,反正他的武技也不需要從頭開始,只是一些訣竅還沒明白而已。只要他自己自己多想多練,下次的選拔他一定可以通過。
鐵勒很開心,這豈不是成了鄧將軍的私淑弟子,和公子一樣地了?公子也是鄧將軍私下指點的,自己跟公子是師兄弟了。不過這個想法他只是暗自想一想,從來沒跟別人說過,他怕別人笑話他。公子人不錯,對他們這些從山裡出來地人一點沒有輕視的意思,軍械糧餉雖然比不上虎士。卻也很豐厚。而且公子也很照顧他們,上次有個虎士罵了他一句蠻子。結果正好被公子聽到了,當時就抽了他兩鞭子,罰他揹着自己在襄陽城走了半圈,一邊走一邊喊:“當兵地都是兄弟。”呵呵,那天真是威風呢。
鐵勒想着想着就想笑,他強抑着心裡的舒暢,擡起眼皮看了看天色。快了,太陽到那根樹枝自己就完成任務了,可惜今天又沒有什麼現,唉,什麼時候才能立個大功啊。公子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卻什麼報答他地也沒有,真是丟人。
他瞟了瞟身後。在他身後不到十步遠的地方,一左一右各伏了兩個兄弟,都是一起從山裡出來的,一個叫華魚,一個叫李龜,都是年輕一輩中地好手。這次陸陸續續出山定居地有上千戶,還有不少雖然沒有出山定居,卻把年輕人派出山來入軍。公子沒有全收,近五千人裡只收了一千人,他說不是什麼人都能當兵。只有最棒的年輕人才有資格做軍人。這句話讓他們這一千人一個個眉開眼笑,天天在那些落選地人面前昂着頭。可得意了。如果立了功,三年之後回山裡做個小官,那可就更得意了。
華魚和李龜和他以前就認識,也是因爲常年打獵,善於潛伏,被派到斥侯隊裡來了,他們這個伍還有兩個。一個叫玉山。一個叫王小柱,不過以前不認識。是大山裡面靠近西城那一帶地山寨裡的。武技都不錯,分到一個伍的那一天他們私下裡就較量過,鐵勒雖然贏了,卻沒有佔太大的上風,不過因爲他跟鄧將軍學了兩天,他們對他都很佩服,所以他就成了伍長。
伍長,雖然是最小的頭,那也是頭了。鐵勒很滿足,也很用心,天天都把這幾個傢伙操練得叫苦連天的,當然很快他們這個伍也引起了公子的注意。
就是,就是一直沒能立個大功,這讓鐵勒有些遺憾。
太陽慢慢偏移到了枝頭,鐵勒又熬了片刻,直到下一伍來換班地黑魚兒等不及,已經摸到他身邊來了,他才無奈的讓開位置,悄悄的向後挪。剛挪到華魚身邊,華魚忽然豎起手指放在脣邊,接着用手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前面的山谷。
鐵勒轉過頭向山谷看去,同時將耳朵貼在岩石上傾聽,被太陽曬得溫熱的岩石裡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點擊聲,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鐵勒忽然興奮起來,這是馬蹄聲,有至少三匹快馬正在快逼近,要通過這裡。他立刻擡起頭,朝遠處正要撤退的李龜他們做了個準備的手勢,不顧已經伏好的黑魚兒的怒目相視,彎着腰飛快地沿着山坡向下衝去。
剛剛那一剎那間,他已經看清衝進山來的三匹快馬上第一個人是個穿着官服地人。這是個大魚,不能放過去,至於黑魚兒,對不住了,這個功勞我可等了好幾天了。
劉質心急如焚,他從西陵一路快馬加鞭的往平春趕,就怕萬一劉琦熬不住死了,陳到卻因爲等西陵的消息而耽誤了戰機。主公已經決定要撤回他們了,劉琦一死,接收了劉磐的部隊就可以回撤了。多留在平春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危險,做爲幕僚的劉質豈能不急。
他衝進了山谷,悶着頭策馬狂奔,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山坡上有人正往下急奔。聽到身後隨從地吼叫聲時,他才擡起了頭,看到地是一團撲面而來的黑影。
劉質地兩個隨從見劉質被鐵勒從馬上撲倒,急得大吼,拔出腰裡的刀就衝了上去,簌簌幾聲響,旁邊草叢裡忽然竄出幾條黑影,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一下子就被撞得從馬上摔了下來,摔得頭暈眼花,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人捆了個結實。
劉質茫然的甩了甩頭,看着眼前幾個面色黝黑正在爭吵的士兵,心裡徹底的涼了。他知道這些絕對不是陳到的人馬,既然有了陌生的軍隊到了平春,事態只怕凶多吉少。
鐵勒好容易才說服了黑魚兒平分功勞,這纔將捆成糉子一般的三個人扔在馬背上,牽着馬滿意的回到山中隱蔽的營地。劉質在馬上越看越心驚,這幾個人分明是山裡的蠻人。怎麼突然出現在了平春縣界?他們嘴中地公子又是什麼人?他強忍着胃部被馬鞍硌得生痛,努力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你們是什麼人?”劉質一個隨從大叫着問道:“爲什麼要偷襲我們?”
“我們是什麼人?”鐵勒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是曹公子的部下。專門來抓你們的,還有你們那個陳將軍和他的三千人馬,真是,你們怎麼才三千人,級都不夠分。”
劉質腦袋嗡的一聲,他想起來了,在西陵時就聽說了。鎮守襄陽的曹衝把房陵縣的山民引出了山定居。還招募了一千山民當兵。當時他們就覺得好笑,那些山民什麼也不懂,不服管教,不懂禮節,就是個蠻子,就是一羣烏合之衆,怎麼能當兵。滿山竄地抓兔子嗎?沒想到這件事還成了真,自己居然還成了兔子,被這幫蠻人給捉住了。
“別怕,我們公子好的很,只要你老老實實的,不會要你命的。”鐵勒見劉質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安慰的拍了拍他說道。劉質苦笑了一聲,無言以對。
曹衝坐在山坡上,看着一隊隊趕回來的山民組成的斥候進入大營,開心極了。上千戶地山民出山定居,近五千年輕人要求入伍當兵。日啊,自己的條件是不是太優厚了,這麼有吸引力。要不是自己生怕引起老爹不滿,另外花錢也太多,真想將那五千人全收下來。那些蠻人象個猴子似的,別看大部分人又黑又瘦,身體素質都特別好。在山路上走進來輕鬆自在。短弩又使得好,再由鄧展和黃忠一訓練。打起山地戰來簡直就是特種部隊啊。特別是斥候隊的,自己剛纔用望遠鏡看了半天,都沒找到幾個,也不知道這些黑猴子都藏哪兒去了,到了山裡就象到了家一樣。
“公子,鐵勒他們好象有收穫。”典滿湊近了曹衝低聲笑道。曹衝扭過頭,沿着典滿的手指看去,不禁開懷大笑:“這個鐵勒,這次總算是抓住人了,一下子還抓了三個,居然還有馬,看起來是個重要人物。不錯不錯”
鐵勒帶着人到了曹衝的面前,開心得嘴都合不攏了,一邊笑一邊說道:“公子,我們伍逮着三個人,他們騎着馬飛奔,看起來有重要事情呢。”他話還沒說完,黑魚兒惱怒的扯了他一下,他連忙又說道:“還有黑魚兒他們呢,他們幫了我們一點小忙。”
黑魚兒大怒,張口剛要說話,曹衝笑道:“你這話不對,按照時間,你應該已經回來了,是不是搶了黑魚兒的功勞?”
黑魚兒連忙說道:“公子明鑑,正是如此,鐵勒明明時間已經到了,還賴着不走,這人應該是我們伍的。”鐵勒聽了大急,剛要爭辯,曹衝大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別爭了,還不知道抓住的是條大魚還是小魚呢,就爭得這樣,忘了公子我地話麼?當兵的都是兄弟,兄弟之間還如此爭功,大不該啊。”
鐵勒和黑魚兒聽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曹沖走到劉質面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一會,這才笑道:“看來是位生,綁得這麼緊,委屈你了。在下曹衝,不知先生怎麼稱呼,在哪裡高就啊?”
劉質面色慘白,一言不。典滿走上前來,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搜出那支竹簡遞給曹衝。曹衝接過竹簡看了一遍,轉身遞給跟上來的龐統:“士元,劉備要跑了呢。”
“可惜他的運氣不夠好,孔明的心也太大了。”龐統瞟了一眼竹簡,輕鬆的笑了:“又想江南四郡,又想江夏,他吞得下嗎?”劉質一聽龐統的話,心立刻提了起來,這支竹簡他看過,一句也沒有提江南四郡地事,只是讓陳到事成之後立刻撤回西陵,這龐士元怎麼就猜到了主公要取江南四郡?
“這樣好啊,公子不用擔心有援兵來了,可以從容地拿下陳到再南下爭奪西陵。”張鬆接過竹簡看了一眼之後笑道。
“正是如此。”曹衝笑道,他轉過頭對張鬆笑道:“永年,這上面的字跡和你頗爲相似,你重寫一份讓人送過去。”
龐統搖頭道:“無須費事,陳叔至接不到命令是不敢亂動地,就讓他糊塗,反正也就是幾天的事情。公子,既然沒有援兵會來,這一千荊山軍就撤回去,黃漢升一千鐵甲軍要想擋住陳叔至的三千人馬,還有點吃力呢,多一千人也穩妥不少。”
“就聽先生的。”曹衝回頭對鐵勒吩咐道:“通知許校尉和樂司馬,荊山軍撤回小駝嶺,配合黃將軍部合圍陳到,順便到許校尉那兒報一下功,看他升你個什麼官。”
“諾”鐵勒一聽,興奮的一擊胸甲行了個軍禮,轉身飛快的走了。黑魚兒急了:“公子,那我呢?”
曹沖和龐統一聽,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