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爲了曹衝的親事親自到了許縣求親,荀彧大感意外,連忙迎出中門,把曹操迎了進去。一聽說曹操來了,荀惲曹秋夫妻倆也連忙跟了出來相陪,幾個小一點的子侄輩也在外面候着,希望能有機會和曹操說上兩句話,留下一個好印象,將來也好出仕,只有荀文倩這時羞得無法見人,躲在母親唐氏房裡,和母親相擁而泣。
“別哭了,別哭了,這個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嘛。”唐氏愛憐的撫着荀文倩的臉,看着女兒喜悅的眼神:“這個倉舒還真有本事,不動聲色的就把陳家的親事給回了。”
“哼,他讓朱建平胡說八道,說我是個敗家命,我還沒找他算帳呢。”荀文倩破涕爲笑,嬌羞的說道。
“不管怎麼說,他爲了你把打關中的機會都讓出去了,可不容易呢。”唐氏嘆了口氣道:“可惜他是個庶子,這以後啊,還得有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就憑曹子桓,如何是他的對手。”荀文倩挑起嘴角不屑的笑道:“母親放心,不會有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他娶了我的女兒,就是有事也沒有了。”唐氏笑着颳了一下荀文倩挺翹的鼻子:“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麼幫他了?”
“母親……”荀文倩滿面通紅的扎進母親懷裡,嬌笑着,笑了兩聲卻又沉寂了下來:“母親,襄陽事多,只怕倉舒要儘快回襄陽,女兒如果跟着去了,以後可就不能常見母親了。”
唐氏笑道:“傻孩子,女兒終究是要出嫁的,娘總不能因爲捨不得你。就把你留在身邊當老姑娘吧。去吧去吧,襄陽又不遠,倉舒也會常回來的,不用擔心。”
唐氏母女在後面說着體已話的時候,前面曹操正和荀彧談笑風生,他看到女兒曹秋和女婿荀惲陪在身邊,荀惲時不時的要看一下曹秋的臉色,便故意板了臉說道:“秋兒。聽說你對長倩很是兇蠻,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這能怪我麼?”曹秋笑着湊到曹操身邊,故意白了一眼荀惲:“他自詡有才,卻不幹點正事,一天到晚和一班閒人瞎玩,也不知道幫阿公和父親辦點實事,我這樣對他已經算是客氣了的。倉舒十四歲就能帶兵打仗,子文也做了虎豹騎督。子桓眼看着也要出征關中,他們哪個不比他年輕,卻擔起這些重任,哪象他只知道遊手好閒,這被外人說起來。還說我荀家後繼無人呢。”
曹操聽了,哈哈大笑,轉過臉對着荀彧說道:“文若,看看。看看,我說早點讓長倩出仕,你就是不信,這下好,我閨女可把這筆帳記到我地頭上了,這聽起來是說長倩,其實是我這個做丞相的岳父不關心女婿呢,文若。你可害苦我了。”
荀彧撫着鬍鬚微笑不語,看往荀惲和曹秋的眼神裡卻透着一絲讚賞。曹操想了想道:“這樣吧,長倩文武雙全,年近而立,就到宮裡做個虎賁中郎將吧,靠着天子近一些,日後仕途也順當些,免得我閨女這麼久也不回去看看我。一見面就含沙射影的說些難聽的話。”
“豈敢豈敢。”曹秋笑着。向荀惲示意了一下,荀惲看了一下父親。連忙拜倒在地:“多謝岳父大人恩典。”
曹操扶起他來,端詳了一眼笑道:“莫要謝我,爲國舉才,外不避仇,內不避親,這本是丞相的職內之事,要不是你父親攔着,何須等到今日啊。虎賁中郎將負責天子安全,你要好好爲天子做事,不可有一點閃失,辜負了秋兒的一份心意,我這閨女從小到大,可是很少求我的。”
“諾!”荀惲激動地應了一聲,退了下去。曹秋見一言之間,夫君就成了秩比兩千石的虎賁中郎將,成了天子近臣,也是喜出望外,她本想着借曹荀兩家再次結親的機會,讓父親安排荀惲開始進入仕途,卻沒有敢奢望一下子就做這麼大的官。虎賁中郎將是天子的近官,掌管天子宿衛,是個舉足輕重的職位,父親能把這個職位給他,說明父親是把他當成了可以信得過的人了。這讓她夫妻如何不喜。
“丞相,這似乎有些不太妥當啊。”荀彧搖着頭說道:“一進入仕途就如此高位,可不是好事。”
“唉……”曹操搖搖頭說道:“以袁公路的頑劣,也出仕不久就任了虎賁中郎將,長倩難道比他還不如嗎,我看很合適。”
荀惲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他想了想道:“馬家謀逆,馬壽成已經關入獄中,這衛尉一職也空了出來,以丞相之見,當以何人頂替。”
曹操沉吟了片刻:“我倒是有一人選,只是不知合適與否,還想與文若商量一下?”
荀彧笑道:“丞相請講。”
“周公瑾是江東都督,倜儻不羣,又是舒城周家地人,如今被倉舒所擒,本是件大好事,只是如何安排卻是個難題,我想來想去,如果他願降,就將他暫且安排在許縣吧。衛尉是九卿之一,也算當得起他的身份。”曹操深思熟慮的說道。
荀彧想了想,笑道:“丞相高明,如此一來,只怕江東不戰自潰,孫仲謀又要頭疼了。”
“荊州水軍實力太弱,能緩些時間總是好的。”曹操點頭道:“倉舒要回襄陽去,你看這兩個小兒的親事,能不能……”
荀彧點頭道:“一切就按丞相安排。”
“既然文若沒有異議,我們就將幾個事快點走完,也好讓他早日安心起程,再者有文倩坐鎮襄陽,倉舒也能放心地去取益州了。”
“要取益州了?”荀彧有些意外的擡起頭。
“是啊,劉玄德得了江南四郡,此時還無暇騰出手來,倉舒在荊州大勝,正是取益州的好時候。我到許縣來,除了兩個孩子的親事之外,就是要與文若商量此事。”曹操皺起了眉頭:“時不我待啊。”
周瑜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九卿,他見到了天子。天子饒有趣味地看着這個聲名遐邇的周郎,十分開心。他從荀彧處已經知道了周瑜如果願降,就會頂替馬騰成了衛尉,而荀惲已經是虎賁中郎將了,換句話說。他身邊掌握武力地人就不完全是曹操的人,從此有了一絲安全感,他心裡那份一直隱藏着的不安終於消除了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周愛卿,你能迷途知返,彌足珍貴,以後當忠心王事,爲朝庭盡力。”劉協和顏悅色的安撫道:“故太尉周公在西京多有襄助。朕時常想念,如今又見愛卿,朕甚是欣慰。”
周瑜無可奈何的低頭受命,他現在如果不向天子低頭,等着他地就只有挨刀一條路。而且死得還很窩囊,是以叛逆的名義被戮,弄不好還要牽連家族,就是曹衝不搞鬼。舒城周家也不能將他入祖墳,至於自己地妻兒,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罪臣周瑜,謝陛下不殺之恩,願爲陛下效犬馬之勞。”
劉協開心的笑了,他輕擡手臂虛扶了一下:“愛卿平身吧。”說完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侍郎金禕,金禕明白,立刻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天子詔,封周瑜爲衛尉,賜宅院一所。”
周瑜大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罪臣,一個俘虜,一下子就被封爲九卿之列的衛尉,雖說現在政在私門,但三公九卿依然是個顯赫的地位。象蒯越那樣的人不過纔是個九卿之一地光祿勳。而自己居然也是個九卿了,他一時沒有轉過彎來。竟然忘了施禮謝恩,就那麼愣在那裡。
“嗯咳……周大人,該謝恩啦。”荀彧在一旁低聲提醒道。
周瑜如夢初醒,連忙拜倒在地,三跪九叩,大禮參拜。
劉協很滿意這個效果,他看着如鳥兒一般起伏地周瑜,真正感受到了一個帝王地威嚴,英雄豪傑又如何,還不是都爲了功名利祿,只要自已捨得給官,給錢,他們都得拜服在自己地腳下。
周瑜大禮參拜完了天子,又說了一些閒話,這才迷迷糊糊的退了下來,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突然由一個俘虜成了大漢國的九卿。他跟着侍郎金禕走出了簡陋的宮殿,到了衛尉辦公地尉廨,接見了自己的手下,這才慢慢清醒過來。
“周大人,我帶你去看陛下賞你的宅子。”金禕笑道。
“有勞。”周瑜看着眉清目秀的金禕:“敢問尊姓大名?”
“我乃京兆金禕,字德偉,家父前武陵太守金元機。”金禕斂了笑容答道。
“你是金太守地兒子?”周瑜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正是。”金禕面露悲悽之色。
周瑜沒有多說什麼,默然的繼續向前走,金旋死在張飛手下他是知道的,此刻面對着金禕,他倒有些不知如何說纔好。金禕簡單的說了一下他從武陵逃出來的經歷,然後說道:“多虧曹將軍送我到許縣,又舉薦我爲侍郎,在天子身邊做事。”
“你對曹……將軍很熟悉?”周瑜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大人,這就是天子賞賜的宅院。”金禕在一座院子前面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周瑜笑道:“我們不妨進去一談。”
周瑜看着金禕笑得有些神秘的臉,停了片刻,這才點頭道:“請!”
八月上,曹衝帶着新婚地荀文倩,踏上了回襄陽的歸程。
孫尚香坐在車裡,看着前面曹衝那輛舒服的大馬車沉默不語,半天沒有說一句話,讓孫顰好生奇怪,不時的用詫異而又有些緊張的眼神看了眼她。
“小姐,你是怎麼了?”孫顰實在熬不住了,湊到她的身邊關切的問道。
“沒怎麼,就是有些煩。”孫尚香沒好氣的回道:“這兩天怎麼有空來陪我,那個黑小子呢?”
“他早就不在鄴城了。”孫顰撅着嘴嗔道:“小姐沒注意嗎?五十個特選虎士全都不見了。”
“對啊。”孫尚香也想起來了,好象這幾個人已經消失了好些天了,曹衝地婚事當天還看到他們地。後來就沒見過了,不過那些天大家都在忙曹衝的喜事,也沒人陪她練武,她悶在房裡好幾天,然後就跟着上路回襄陽,一時倒也沒有注意到,現在被孫顰一提醒,她纔想到這個異常地情況。
“張先生和蔣先生也不見了。”孫顰又說道:“只有龐長史還在。好象又有什麼事情要做了。”
“你沒問問那個黑小子?”孫尚香好奇的說道。
“沒有,他從來不說要去做什麼。”孫顰說完纔回過味來,紅着臉低聲說道:“小姐也真是,他幹嘛要告訴我啊,我們又不是什麼的。”
“別裝了。”孫尚香沒好氣的說道:“你給我小心一點,別給我丟人。”
孫顰臉色一暗。
“別哭喪着臉了。”孫尚香不知怎麼的,心情很不好:“過些天我去找他,把你許給那個黑小子。以後吃苦頭可別怪我,是你自己上杆子貼上去的。”她忿忿不平的說道:“你們這些人真是丟我的人,都被那些傢伙給迷住了,到時候我一個人回江東,不帶你們回去了。省得回去丟人。”
“小姐要回江東嗎?”孫顰吃了一驚:“你還要去嫁給劉荊州?”
“你就知道嫁人。”孫尚香搶白她一句,“成親有什麼好,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連武也不練了。懶得象頭豬。”
孫顰一愣,擡頭見孫尚香恨恨不平地看着前面曹衝的那輛大車咬牙切齒,這才明白孫尚香爲什麼突然發了飈,她吃吃的笑了:“小姐,這可不是我說你,曹公子倒是想把你順便也收了房的,是你自己不願意,要不然現在就不是兩個人膩在一起了。而是三個人膩在一起。”她託着腮說道:“唉呀,說起來也真是不錯,荀夫人智謀出衆,主內,小姐你武藝高強,主外,這個曹公子還真是舒服啊,可以整天去釣魚。”
孫尚香本來已經舉起了拳頭。聽孫顰這麼一說。手停了一下,接着更加用力的拍在孫顰的肩上:“誰給他主外啊。我要是有了兵,第一個打的就是他。”
孫顰尖叫一聲,吱溜一聲從車後溜了下去,飛身上了旁邊的馬,跑到前邊去了。
事實上孫尚香有些冤枉了荀文倩,因爲荀文倩並沒有和曹衝膩在一起,而是和蔡璣膩在一起。蔡璣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無論從家世還是本事,她都不是荀文倩地對手。不過她比她的姐姐大玉兒聰明多了,既然不可力敵,那就智取吧。當初是她勸曹衝奪了荀文倩來,荀文倩聽曹衝說了以後十分感激她,再加上蔡璣嘴甜,又識得分寸,很快就和荀文倩成了好姊妹。
看着孫顰策馬從旁邊一閃而過,蔡璣笑着:“姊姊,後面的老虎又發威了呢。”
“沒關係,等一段時間也就好了。”荀文倩瞟了一眼孫顰的背影,低了頭繼續看着蔡璣手中的五千言說道:“她再囂張,也不過是女兒家地嬌蠻,還能比周公瑾硬氣嗎?周公瑾都低頭做了衛尉,她又能蹦躂到幾時,遲早還不是夫君的人?”
“我看未必呢。”蔡璣笑道:“她天天叫着要打敗夫君回江東去,怎麼會低頭,孫仲謀已經明言將她送給了夫君,夫君也有意收她入房,她卻斷然拒絕了,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天天跟着鄧師傅拼命練武,我倒不擔心她能否打贏夫君,只是怕她不知輕重,傷了夫君,這刀劍無眼的,萬一……可不好。”
“小玉兒,你放心,除非夫君自己失手,否則她是傷不着夫君地,她天天練武,夫君不也是天天練武?鄧師傅教她還能比教夫君用心嗎,夫君的天資,又豈是她能比的。”她笑着拿起蔡璣手中的書一邊看着,一邊笑道:“我看夫君啊,也就是想在她身上沾點便宜罷了。”
“嘻嘻嘻……”蔡璣也掩着嘴笑了起來:“正如姊姊所說,夫君是有點……呢。”
荀文倩笑着瞟了蔡璣一眼:“小玉兒,你知道夫君爲什麼這麼容忍她嗎?”
蔡璣搖了搖頭,她一直以爲曹沖喜歡孫尚香,所以才那麼容忍孫尚香的放肆,但這話當然不能在荀文倩面前說出來,她歪着頭想了想道:“我實在是猜不出來,想是夫君不想殺無辜之人吧。現在她又成了夫君的妾,自然更不會殺她了。”
荀文倩看着眼珠直轉的蔡璣暗自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書說道:“我倒是聽夫君說過,他說她尚在孃胎中就喪父,前年又喪母,孫伯符早喪,孫仲謀一腦門子地帝王夢,把她根本不當作妹妹,毫不憐惜的將她送給一打敗仗就丟妻棄子的劉老漢,她的命太苦了,既然天作機緣把她劫了來,有這條件就讓她掄足了囂張一回,只要不誤正事,又有何妨。”
蔡璣聽了,不免有些失落,她從荀文倩轉述的話裡聽出了曹衝對孫尚香的寵愛,並不僅僅是想在她身上沾點手足之慾,既然如此,同樣發育得成熟的荀文倩的到來並不能減弱孫尚香地受寵,對她來說,實在算不上一個好消息。
“小玉兒,你也不必擔心。”荀文倩拉過蔡璣地手捏在手裡:“夫君對你也是心懷感激的,他跟我說,如果不是你地支持,他不可能養得起一千鐵甲軍,在襄陽也不可能這麼順利,他的功勞有一半是你的,你可是他的心頭肉呢。”
蔡璣連忙笑道:“姊姊,你別多心,我並沒有什麼想法,既然嫁給了他,爲他做什麼都是我應盡的本份。更何況我蔡家在他的照拂下,受益更多呢,說起來,還是夫君對我蔡家有大恩。”
“小玉兒,別忘了你現在是曹家的媳婦,還你蔡家你蔡家的,被夫君聽見了,可得好好收拾你了。”荀文倩俏笑着,伸出手在蔡璣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下,蔡璣自知失言,只得嬌笑着躲閃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