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立刻愣了,這件事他如何能定,如何敢定?看曹操VT在握的樣子,顯然他是有自己的安排的,自己片刻之間如何能猜到他的心思?且不說他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就是有,也未必就中曹操的心思啊。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丞相說笑了,彧焉能決定丞相的人選。”
曹操哈哈的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讓天子去費心,我只管卸了我的擔子,誰來做這個丞相,天子自有主張的。文若,你還是進次宮,代我向天子求個情。”他說着,將案上的新政草案拿了起來,在掌心拍了拍,扔給曹衝道:“你這幾日反正無事,經常過來向你岳父請教,儘快把這事給定下來,上呈天子下詔施行。”
“喏。”曹衝接過草案,揣進懷中。
荀彧嘴角挑了挑,他當然明白曹操的意思,這個丞相的人選不如他的意,一切都談不起來,眼下最急的,還是先做通天子的工作。
“丞相大人征戰一生,什麼時候怕起這幾支充充門面的長戟了?”天子撇了撇嘴,看着荀彧笑道。荀彧來爲曹操說情,請求取消上殿時的交戟繞頸,天子就想起建安二年他徵宛城之前來見駕辭行被嚇得冷汗淋漓的狼狽情景,差點沒笑出聲來。那時候曹操剛剛迎駕東歸,被拜爲司空,行車騎將軍,算是有資格享受這個待遇了,沒想到他卻消受不起,出了個大丑。算起來,這也是天子最後一次見他,從那以後,曹操就來朝天子,有事也是上表,讓別人來辦。
荀彧有些不快的看着天子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堂堂的天子在這些小環節得意,有什麼用?他掩着嘴咳嗽了一聲,緩聲說道:“陛上,今天已經是初十,十五就要舉行西涼之戰的獻俘儀式,屆時匈奴、鮮卑以及大秦的使都要來觀禮,如果大將軍和驃騎將軍不到,實在不成樣子。”
天子沉下了臉,這件事他當然知道,他也正爲這事惱火呢,年都過了十天了,這父子兩個一個也不來拜年。曹操囂張慣了,天子也就忍了,現在連曹衝也變了,不再把他這個天子放在眼裡,遠沒有以前的恭敬,自己那麼多年對他的期望,居然全部落了空,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可惡的是,他不僅是要求這次開恩,而是要求下詔把這條規矩給免了,這也太過份了。
天子更惱火的是,曹操也好,曹衝也好,他們這次進見,都不是帶兵入見,按規矩本來就可以不用交戟繞頸,他們根本不是害怕,他們是在借這個機會向天子施壓,用不出席閱兵大典來要挾天子,顯示他父子的威勢,這純屬是藉機訛詐。
“陛下,武平王這次請見,除了向陛下慶賀新年之外,還有一件事。”荀彧見天子臉色不好,跟着又說道:“武平王要向陛下請退,他想回武平國去頤養天年了。”
“是嗎?”天子沒好氣的說道:“武平王有沒有告訴令君,他準備讓誰來做大將軍,誰來做丞相啊?也好讓朕一併下詔,免得跑兩趟,多費事啊。”
荀彧直起了身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天子,真想罵他兩句,可是想想自己來的目的,又把衝到嗓了眼的話給嚥了回去,看了一眼旁邊的張昭。張昭也很氣憤,不過他比起天子來更穩重一些,更知道進退一些,他見荀彧看過來,只得勸道:“陛下,令君也是一番好意,如果大將軍、驃騎將軍不出席閱兵大典,這……會讓那些蠻夷覺得我大漢內部不穩,從而生覬覦之心的。”
天子橫了張昭一眼。喘了幾口粗氣。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這纔不快地說道:“以張公之見。該當如何?”
“以臣之見……”張昭也有些爲難。怎麼繞到自己頭上來了。要是自己說不行。那曹家還不恨死自己。要是自己說行。那天子豈不是恨死自己。他想了老半天才說道:“臣以爲。丞相大人年事已高。他既然要請退。以後再見陛下地機會也不多了。更何況他多年不帶兵出征了。就算是不請退。以後也不會帶兵入見。至於驃騎將軍……陛下何不特許他可以不循此禮。以示恩寵?”
天子眯着眼睛、咬着嘴脣看着張昭。臉色慢慢地緩和過來。這倒是個辦法。既沒有免了規矩。也讓他們有臺階下。給足了面子。應該能把問題解決了。
“令君看如此可好?”天子地聲音冷冷地。
荀彧笑了笑。把準備好地說辭又收了回去。看來天子還沒有明白自己地位置。既然如此。他現在說出曹衝地那個草案。他也不會有心情聽。不如等等再說。反正曹家父子來請見地問題已經解決了。自己來地目地也算是達到了一小半。他又呆了一會。起身告辭。
荀彧出門地時候。曹興沖沖地剛下車。一見荀彧他連忙上來請安。笑着說道:“令君。見過陛下了麼?”
荀彧笑着點了點頭:“將軍來請見陛下,莫非是有什麼捷報嗎?”
曹笑了笑,撣了撣手裡的捷報:“遼東些許小事,如何能稱得上捷報,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爲陛下添些喜氣。”他看了一眼裡面,又問道:“陛下現在可有閒空?”
荀彧笑了笑:“陛下閒得很,將軍來得正好。”說完,拱拱手匆匆的去了。曹謙恭的送他上了車,看着他遠去,直到他的車消失在遠去,才收起臉上有些僵的笑容,淡淡的哼了一聲。
天子聽說曹又來了,更是不痛快,故意冷落了一會,才讓人傳曹進殿。曹心情不錯,倒也沒有在意,在天子面前行了大禮,然後才把捷報雙手奉上:“陛下,遼東大捷,前將軍府、鎮東將軍府合力,在新年之際攻破叛賊公孫康的老巢襄平城,郡太守趙雲斬殺公孫康兄弟,生擒其子侄。陛下,我大漢至此重歸一統了。”
“是嗎?”天子大喜,怒氣全消,連忙讓旁邊站着的魏諷取過
展開,匆匆的讀了一遍,哈哈一笑,隨即又意識到眼T個曹呢,連忙又收斂了笑容,擺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愛卿辛苦了,本來以爲你曹家就是驃騎將軍善戰,不料愛卿也是善戰無前,攻無不克,半年的時候就拿下了遼東郡,實在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聖人云,十室之內,必有忠信,誠不我欺啊。愛卿,快快請起,賜座。”
“謝陛下。”曹心情好,也不去挑天子話裡的刺了,他恭恭敬敬的坐好,帶着笑低着眉,象個小媳婦似的看着天子。
天子看完了捷報,又看了一遍請功表,笑道:“曹愛卿,這個趙雲,可是前左將軍劉備的部下?”
“正是,陛下好記性。”曹笑着說道:“趙雲這次抓住戰機,迅出擊,一舉斬殺公孫康兄弟,奪取玄莬郡,徹底結束了遼東之亂,縮短了朝庭大軍平叛的時間,臣竊以爲,其功不在長史張休、徐州刺史臧霸之下,當爲第一。”
天子有些奇怪曹的大方,明明知道是曹衝的人還請爲功,本以爲他是無奈之舉,可看看曹的臉色,好象又看不出來有勉強的感覺,他倒有些詫異了。他放下請功表,猶豫了一下問道:“愛卿以爲,當如何封賞趙雲?”
曹連忙回道:“封賞功臣,乃陛下天恩,臣怎麼敢越代皰,請陛下收回此話,臣不敢當。”
天子更好奇了,這曹以前那麼囂張,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乖巧,他不解的看了看張昭,張昭也有些不解的看着曹,狐疑不已,一時不知當如何應對。曹沒有看他們,低着頭,恪遵臣道。
天子想了一會,笑道:“既然如此,愛卿就稍候兩天,大將軍、驃騎將軍馬上要來賀年,到時候一起商量一下就是了。對了,愛卿,大鴻臚韓嵩報來說,你推薦的那個盧毓順利說服了鮮卑人,鮮卑使已經跟着他來了許縣,你可知曉?”
曹矜持的笑着:“臣從盧毓處略微瞭解了一二。”
“嗯,這個盧毓到底是盧尚的兒子,年輕有爲啊,居然把不可一世的鮮卑人說服了。”天子很滿意的點着頭,又接着說道:“朕還沒接見鮮卑使,只是聽韓嵩說,他們想要仿匈奴例,與我大漢和親,愛卿以爲,該當如何?”
曹連忙拱手說道:“陛下,這正是陛下天恩所至,萬國來朝啊,鮮卑人既然請求和親,我朝焉能惜一女子,而棄萬民於不安。陛下,臣以爲,和親是好事啊。當年孝元皇帝與呼韓邪合親,以一女子,換來百年和平,邊關刀兵不起,孝武皇帝打了幾十年也沒有平定的匈奴從此臣服我朝。鮮卑人擾我北疆幾十年,孝靈皇帝主動要求和親,而被檀石槐拒絕,如今陛下不過派一使,就能招得鮮卑人來朝,正是陛下仁德所至啊。臣敢爲陛下賀”
天子笑呵呵的,看着恭順異常的曹心情很愉快,還是這樣的曹討喜,就跟以前的曹衝一樣,想不到轉眼之間,這兄弟兩就換了模樣,真是天意弄人。
“既然愛卿也說好,朕就準了他們,可惜朕的兩個公主年紀尚幼,到了北疆,受不了北疆的風雪啊。”天子有些可惜的說道,他聽韓嵩回報說鮮卑人請求和親的時候就有心許了,不管怎麼說,強大的鮮卑人來請降,讓他感到了一絲虛榮。只是兩個女兒還小,大的十三,小的十一,要把他們嫁到遙遠的鮮卑去,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陛下,”曹猶豫了一下,咬咬牙說道:“和親之事,向來不以公主爲之,或是宗室之女,或是宮女,王就是一宮女而已,公主天潢貴冑,如何能嫁與鮮卑人那樣的蠻夷,陛下何不從宗室中選擇。”
天子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說道:“朕也不是沒有想過此事,奈何宗室之中,並無適齡女子,而宮中也無看得過去的宮女,偌大的皇宮,居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女子去與匈奴和親。朕也是迫不得已,這才決定讓朕的愛女……愛卿,你可有什麼辦法嗎?”
“陛下”曹磕了個頭,帶着哭音說道:“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臣焉能讓皇家血脈受此委屈,臣不揣妄陋,有一女子,粗有德容,願獻與陛下,代公主和親鮮卑。”
此話一出,不僅天子愣住了,就連張昭、魏諷等人也愣住了。以往天子選誰家的女兒和親,只聽說千方百計推託的,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主動申請的,就算真是爲天子分憂,貌似也輪不到曹,除了今天的表現,他哪兒也象一個能爲天子效忠的臣子啊。
天子茫然的看了看大眼瞪不眼的張昭,又看了看一臉不解的魏諷,然後又看看跪在地上抽泣的曹:“愛卿,你剛纔是說……”
“臣有一女,年方十歲,雖是蒲柳之姿,不能和公主相提並論,但爲陛下解憂計,臣願獻與陛下,代公主和親鮮卑。”曹一字一頓的說話,話音裡還帶着哭腔,似乎真心在爲天子着想。
這次天子聽清楚了,雖然他還是有些不信,卻實實在在的聽清楚了。他直起身來,怔怔的看着曹,忽然之間覺得自已以前是不是真的看錯曹了,能把自己才十歲的女兒獻出來冒充公主去和親的,怎麼說也不是一個無君臣之義的臣子。別的不說,自己對劉璋那麼好呢,剛一提要和親的事,劉璋的頭就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連聲的說他女兒早嫁了人了。
“愛卿,你起來,朕知道你的忠心了。”天子有些不忍,但是能把自己的女兒留在,讓別人的女兒去總是好的,他又看了看張昭:“張公,你以爲此事可否?”
張昭還在考慮曹的用意,狡猾的老眼一眨一眨的,聽得天子問他,他慢慢說道:“鎮東將軍此舉,乃一片忠心,臣以爲陛下不當拒絕,冷了鎮東將軍的心意。臣以爲,陛下當下詔以鎮東將軍的愛女爲公主,
卑。”
天子聽了,思索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朕就多謝愛卿的美意了,即刻下詔……”
曹衝在荀府聽了荀彧的轉述,心情頗不暢快,天子居然一口拒絕了他們的要求,雖然最終他們父子不需要在進殿的時候受到長戟抵着脖子的‘恩寵’,但天子拒絕撤去這個禮節,等於是變相的回絕了他們,如果這個都不能同意,焉能希望他同意自己的新政方案?
難道說這正如劉巴他們所估計的,天子根本不可能同意這個方案?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天子都一無所有了,他怎麼還能這麼強硬,當真要逼得老子飈?事情逼到這個份上,他就是不想飈也不行了,老曹可盯着他呢。
荀彧見曹衝的臉色越的狠厲起來,不由得有些擔心,他和聲勸道:“倉舒,茲體事大,急不得的,你容我一點時間,我慢慢的勸說陛下。再,你的新政雖然對天子權威不利,但對所有的臣子都是有好處的,他們至少不用再擔心什麼時候觸犯了陛下,莫明其妙的就遭了猜忌,我估計耿直如張公也是能應允的,我可以先說服他,再去說服陛下。”
曹衝看着荀彧笑了一聲,點點頭說道:“岳父,你說我是不是有些自討苦吃?恐怕我曹家就是要奪了這江山,遇到的困難也不會比這個大,如今我卻舍易取難,殊爲不智。”
荀彧有些不高興的沉下了臉:“倉舒,你也是帶過數萬人馬,打過無數大戰的人,怎麼一點耐心也沒有?當初你能耐心等待馬兵臨城下,現在爲什麼不能再等兩天讓我去說服陛下?你以爲要奪江山容易嗎?我大漢雖然經過黨錮之亂,忠義之士受挫嚴重,可是能捨生取義的還有很多。你既然都想到了這麼好的辦法來解決長久之計,又怎麼能因爲一時的小小挫折而心生悔意呢?”
曹衝笑了笑,向着荀彧躬身施了一禮:“岳父,不是我沒有耐心,只是一時氣憤而已。你不知道,父親雖然同意了這件事,但他一直在猶豫,如果我瞻前顧後,事情進展得不順利,你也可以想象得到,一旦他後悔了,事情會如何的不可收拾。”
荀彧放鬆了臉色,撫着鬍鬚點頭說道:“你說的這些,我當然能夠理解。你父親雖然說讓你和我商量,卻沒有說什麼時候上表給陛下,如今請免此禮又被拒絕,想必他是會不快的。不過這麼大的事,你也別指望一天就能辦成,也別指望一兩個月就能成。我們這個天子,雖然也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女人之手,可是他九歲登基,吃過無數的苦,人也聰明,不是那種輕易就會放棄的人。”他看了一眼曹衝,忽然笑道:“倉舒,陛下雖然沒有你聰明,可是,他如果不是處在這個境遇,而是早生個五十年,只怕你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曹衝也笑了笑,接着說道:“那不是因爲我不如他,而是因爲他手中有皇權這個殺器,正如羌人再兇悍,可是遇上我軍的強弓硬弩,他們也只有成爲刺蝟的命,遇到我軍的長鎩,他們唯一的前途就是成爲碎肉。岳父,我以爲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陛下這樣聰明的皇帝少有,可是聰明如我的臣子,卻是代代有的,不過他們運氣沒我好罷了。”
荀彧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他拍着曹衝的肩膀笑道:“倉舒,你知道嗎,我最欣賞你的,就是你這種比常人看得更遠的眼光,你總是能站在比別人更高的地方看問題,總比別人更能關注全局,有時候甚至忘記了你自己的處境。我說,你真的去過天國,看過那些神奇的典籍,知道我大漢百年後的命運嗎?那你說說,你這個新政,是不是命中註定的?”
曹衝語噎:“岳父,你怎麼……知道……”
“文倩告訴我的,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其他人。”荀彧悄聲笑道:“你放心,這件事爛在我肚子裡,誰也不知道。”
曹衝看着荀彧那神秘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這時他才明白荀彧爲什麼會生這麼大的轉變了,看來自己當初胡諂的那個天國之夢,還真能糊弄這些人。但是這樣就陷入了一個悖論,自己見到了天帝,那麼自己的使命又是什麼?篡位嗎,那自己搞這個新政豈不是跟天命過不去?如果自己的天命就是搞這個新政,那又有什麼好猶豫的呢?天帝都安排好的了,當然一定能成。
暈,自已把自己繞住了。
當然,先還是被這個狡猾的老頭給繞住了。
無言應對的曹衝尷尬的笑了兩聲,告辭出門,荀文倩在車上正等着,聽曹衝講了荀彧去見天子的經過,荀文倩也皺起了眉頭,她贊成曹衝的說法,有必要給天子施加一些壓力,讓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但她不同意曹衝要親自出馬的做法。她認爲現在他們不宜見面,一旦把事情談崩了,後面就無法迴旋了,還是讓荀彧和張昭這兩個人在中間做媒介的好,多幾個來回,總是有必要的。
曹衝卻很惱火,心裡的邪火突突的向上冒,尋思着回去找張鬆、龐統商量一下,看看如何處理這事件。兩人正說着,馬車已經趕到曹府門口,車剛停下來,曹衝還沒有下車,曹叡就衝了過來,一把拽着曹衝的衣襬,眼淚汪汪的說道:“阿叔,阿叔,幫幫我妹妹,幫幫我妹妹,我阿翁要送他去鮮卑和親,她可才十歲啊。”
“和親?”曹衝一怔,立刻想起鮮卑人和親的事來,不過和親怎麼和到曹家來了?他擡起頭,正看到甄氏拉着女兒,一大一小兩個美人胚子梨花帶語,楚楚可憐的看着他。
忽然之間,一個想法冒上心頭。,老子正瞌睡,他們就送來一大枕頭。和親,和你媽的蛋親,看老子怎麼把這件事給攪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