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直,你看曹操還有多長時間能打下宛城?”身材高大,風度翩翩的諸葛亮撣了撣乾淨的素色單衣,對正躬着腰凝視着荊州地圖下方的宛城出神的徐庶說道。
徐庶面容清瘦,中等身材,穿了一件很相素的單衣。他沒有戴帽子,只有一個黃色頭幘,清瘦的臉上疑雲密佈,他那瘦削有力的手指在宛城四周劃了一個大圈,又在宛城上點了點,這才直起身來,擰着粗重的濃眉對諸葛亮說道:“孔明,此事殊不可解啊。”
“哦?何事讓元直如此費神?”
“曹操這次調集十多萬大軍南下,先攻葉縣和宛城,難道他想逐城而下?”徐庶回過頭來不解的看着諸葛亮,似乎想得到驗證,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語。“大軍圍了宛城之後,才分出三路支軍南下,是不是說不拿下宛城就不再南進?”
諸葛亮笑了,他擺弄着手上的簡冊說道:“有文仲業守在宛城,我想任誰也不敢放着宛城不管就直接進軍,南陽三十七城,宛城不下,其他的城池就都會堅守,以曹操的性格,當然是要先下宛城,宛城一下,南陽諸城易如反掌。”
“不對。”徐庶搖了搖頭,沉思着說道:“曹操雖然奸詐兇殘,卻不是不知兵之人,你看他官渡之戰,柳城之戰,哪一戰不是以奇制勝?以他用兵的能力,手下能獨立領兵的大將不在少數,怎麼可能逐城攻打?再說了,宛城文仲業雖然善守能戰,只是在十多萬大軍的圍攻下,又有霹靂車相助,葉縣夏煒也不是弱者,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被破了城,文仲業再能,只怕也不能守這麼多天?”
“霹靂車?”諸葛亮不屑的笑了一聲:“那玩意也就是聲勢嚇人,真正打起來誰知道會有什麼大用。葉縣夏煒雖然忠勇,卻是匹夫之勇。再說葉縣城小池淺,自從主公移軍樊城,那裡就沒有大修過。對付曹洪那樣的庸將自是綽綽有餘,對付五萬大軍,一鼓而下也在意料之中。宛城城堅池深,我估計那霹靂車都打不到宛城的城牆,想要憑着浮橋攻上宛城,只怕文仲業的強弩不答應。”
諸葛亮對北方總就有所注意,從去年從隆中出山之後,一直在注意曹軍的動向,據派到鄴城的探子來報,說曹操正月從柳城回到鄴城後就修了玄武池操練水軍,他就知道曹操南下荊州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了。因此對荊州最北面的南陽郡,對守在最前面的葉縣和宛城,他都做了瞭解。葉縣的戰報前兩天也送到了,他對葉縣的失守一點也不奇怪。
“宛城遲早要破,但是文仲業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對我們來說,就多一天的準備時間。”諸葛亮有些惱怒的丟下手中的簡策,生氣的罵道:“蔡德他們想幹什麼?要主公守樊城,可守城的糧草、軍械到現在還不給配齊,每次只撥半個月的用量,這次居然拖三天還沒到,他在想什麼?”
徐庶聽了,也停了宛城的話題,接過諸葛亮手中的簡策看了一眼,皺起了濃眉說道:“孔明,會不會是主公招攬人馬的事被他們現了?”
“很難說,按理說,這近一年多時間了,蔡德珪就是再傻,也應該聽到風聲了,不至於到現在才剋扣我們的物資,只怕是他們擔心主公參與到劉荊州的嫡庶之爭中去。”諸葛亮嘆了口氣,無奈的將手裡的簡冊攏到一邊,又拿起一卷木簡,卻沒有打開,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庶想了片刻笑道:“元直,你說,這萬一劉荊州走了,劉家二位公子爭起來,我們如何處理纔好?”
徐庶看了諸葛亮一眼,眼中透出笑意,他指了指諸葛亮笑道:“孔明,你可就不對了,劉荊州說起來也是你的長輩,你怎麼不想着他好,倒象是希望他死了,你那二位兄弟鬥起來啊,你可別忘了,兄弟相爭,歷來沒有什麼皆大歡喜的結果的。”
諸葛亮笑着搖了搖頭,拍了一下徐庶青筋有些突出的手說道:“跟你說正經呢,別鬧。”
徐庶笑了一陣,正色說道:“劉琮身後是蔡家,蔡家向來與主公不善,那次還差點要了主公的性命,這些年雖然表面客氣,只怕他得了位,對我們主公來說不是好事。劉琦向來與主公交好,如果他能繼位,自然要好過劉琮。只是劉琦要想爭位,只怕難度不小。”
諸葛亮點點頭:“難度自然是有的,不過元直也不要擔心。劉琦畢竟是長子,在名份大義上佔着優勢,何況他一直名聲不錯,在荊州士民中口碑甚好,也不是全無助力,至少還有主公相助嘛。”
徐庶卻搖了搖頭:“孔明,話是這麼說,只怕事情做起來你有難。你去年替劉琦出了一條妙計,保住了他的性命,到江夏掌了兵。說起來這是件好事,如果劉荊州能多活幾年,他有時間掌握住了黃祖手下那羣驕兵悍將,倒也是不可小視,只是眼下還爲時尚早,如果劉荊州這次一病不起,只怕一來他掌握不了那幫人,二來江夏離襄陽太遠,得到消息時也來不及了。而劉琮和蔡氏兄妹,近在劉荊州病榻之前,有近水樓臺之便。”
諸葛亮也微皺着眉頭,苦笑了一聲:“但願劉荊州不要這麼快就走纔好。”
兩人正說着,忽然有人來報主公從襄陽回來了,還帶着大公子劉琦,不免有些意外,兩人略一思考,就知道事情有了變化,連忙迎了出來。
劉備一進門,在後院聽說父親回來了的劉禪就撒開腿跑了過來,一見劉備就張開雙臂,奶聲奶氣的叫着撲了過來。劉備往常看見兒子,總要抱起來用鬍子刺刺他粉嫩的小臉,逗得他直躲纔開心的,不過今天心中有事,只是隨口安撫了劉禪幾句,便揮手讓侍女帶着劉禪到後堂去了,自己帶着趙雲和劉琦大步進了房。剛到門口,諸葛亮和徐庶就迎了上來,見了劉琦連忙施禮。
“原來是大公子到了。”
“二位先生不必多禮,琦還未謝過孔明先生妙計,真是感激不盡。”劉琦見了諸葛亮,緊張的心情感到了一陣輕鬆,他相信眼前這個比他還年輕幾歲的智者一定能跟上次一樣,隨口兩句話就解了他的心頭之患。
“二位先生,備有要事和二位先生相商。”劉備扶起徐庶說道,一邊說一邊將他們讓進了屋。趙雲沒有跟進去,扶劍站在門外臺階上,跟着幾個親衛不動聲色的就站在了各自的崗位上。
“劉荊州病重?”諸葛亮和徐庶大吃一驚,面面相覷,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蔡德珪不是說微有小恙嗎?”
“正是如此,方纔可疑。”劉備坐了下來,喝了兩口送上來的熱茶,總算平靜下來,他將在荊州牧府中的事情說了一遍,特別提到了劉表牀後的伏兵,說到這裡時,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劉琦:“我正說伯玉的好處,那蔡德珪心神便有變化,斯時危急,我只得暫且改口了,伯玉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