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偉從李良衛辦公室出來,在走往縣委大院去的路上面,對鍾國正說:“國正,我爲哄麼只帶你來?就是想讓你多認識一些領導,也讓你從中領悟出一些東西。你的綜合素質比較高,又是選調生,遲早都是要走上領導崗位的。”
“這還要靠您多多栽培,纔會有可能。”鍾國正臉不紅、心不跳地拍着馬屁說道。
“我不過就是一個引路人而已。能不能走上領導崗位,能走到哪個程度的領導崗位,歸根結底,取決於你自己,取決於你的工作能力,取決於你的努力程度。”易大偉直言道。
“我家裡的人很相信算命,給我算了幾次命,都說我這一輩子,會不停地遇到許多貴人的。我相信,你就是我命中的第一個貴人。所以,我能不能夠上馬,就看你扶不扶我了,就看你送我多遠了。”鍾國正像一個江湖人似的說道。
“國正,我能夠算哄麼呢?在我們的官場上,公社是行政體系中,最底層的一級黨委和政權組織。在公社上面,還有區公所(我們縣裡沒有這個層次),縣一級,地區一級,省市自治區一級,最上面是中央這個頂層。”易大偉解釋道。
“所以,公社這個級別,哄麼都算不上。在有區公所的縣裡,公社就是一個副科級級別。我們沒有區公所,還勉強算得上正科級級別。但在使用上,同樣是公社書記,卻有天囊之別的。”易大偉繼續說道。
鍾國正剛剛纔加工作,對這些東西不懂,聽得雲裡霧裡,就傻傻的問:“哪麼一個天囊之別?同樣一個書記,只要不犯錯誤,莫還要一個上天,一個入地?”
“雖然不是一個上天一個入地,但區別還是很大的。同是一批公社書記,如果要調整變動了,有的可能進入縣委常委,或者擔任副縣長,有的可能到縣直單位當一把手,而有的則可能是去當一個委的委員,甚至實職都沒有當的。你說說,這個差別大不大?”易大偉問鍾國正。
“這個差別不是一般的大。”鍾國正一愣後,如實答道。
“話說回來,當領導還是要幾把刷子的。這幾把刷子,其實就是要善於抓重點,不要眉毛鬍子一把抓,什麼都去管。人的精力、時間、知識,都是有限的。不可能什麼都懂。所以,你如果什麼都做好,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什麼都沒有做到更好。”易大偉說道。
“毛**他老人家深諳此道,所以他說,當領導主要是兩件事,用好人和出主意。我覺得,像他老人家那樣的領導,做好這兩件事就足夠了。但對他那個級別以下的領導,僅僅做好這兩件事是不夠的,甚至很不夠。除了這兩件事外,還必須和上級領導搞好關係,爭取上級領導不斷地關心和支持你的工作。同時,還必須和兄弟單位處理好關係,爭取他們不斷的支持你。領導不關心你,兄弟單位不支持你,你就是孫悟空,縱有九九八十一變的本事,也會處處受阻,寸步難行的。”易大偉幾乎是在教鍾國正哪麼處理官場關係了。
鍾國正一邊衷心的感謝着易大偉,一邊在心裡想,古人說的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過去自己一直以爲是用來奉承人的,現在才清楚其中的奧妙,工作真的如陸游說的那樣,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啊!埋頭苦幹固然重要,擡頭找路更爲關鍵。埋頭苦幹不看路,最多隻能當勞模;苦幹巧幹找準路,順風順雨向前進。
走進縣委辦公室,易大偉一邊握着縣委辦副主任秦明亮的手,一邊笑容滿面的對他說:“秦主任,你忘記老兄了啊,好久都沒有到我們那窮鄉僻壤去指導工作了。”
秦明亮也握着易大偉的手,對易大偉開玩笑說道:“你是一方諸侯,我恨想向你學習,可是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哪裡還敢去指導?”然後,親熱地問道:“和書記彙報工作?”
易大偉說:“好久沒有和書記彙報思想了,書記在嗎?”
秦明亮說:“書記在。”然後看着鍾國正問易大偉:“這位老弟是?”
易大偉聽到秦明亮問,就和他介紹鍾國正:“他是今年分配到我們公社來的鐘國正,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
鍾國正一邊向秦明亮伸出雙手,一邊不卑不亢的說:“你好,秦主任,我叫鍾國正,請主任以後多多關照小弟。”
秦明亮一邊點點頭,一邊用鑰匙打開任部德書記的辦公室門,對任部德書記小聲的說道:“書記,易書記來了。”
還沒等易大偉說話,任部德就先開口對易大偉親切地說道:“大偉,來了?坐。這幾天在忙一些哄麼東西?”
鍾國正感到很驚奇,一般下級見上級,總是下級先開口,上級“哦”一聲,表示曉得了。而易大偉見全縣的一把手,卻是一把手先開口。他突然想起在田家洲時,地委工作組的同志說過,易大偉和任部德不僅是老鄉,而且私交關係特別的好。看到這一幕後,他確信了,他們之間不僅僅是一般的上下級關係了,而且有着更爲緊密的情感關係。
易大偉坐下後,很真誠的對任部德說:“書記,我今天是特意來請您中午坐坐的,就是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任部德笑“呵呵”的說道:“你從公社跑到縣裡,就爲了來請我吃飯?你還真以爲,你大曆縣是一個縣啊?那是老黃曆了。等我哪天下鄉到你那裡的時候,你哪麼請我,都沒有關係。今天中午的飯,你就不要去管了,叫秦明亮安排。你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有哄麼事需要我解決的?”
易大偉笑嘻嘻的說道:“知我者,書記也!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請您中午坐一坐,向您請教請教,另外附帶和你彙報一點不大的小事情。”
“一點不大的小事情?小事情,你哄麼時候找過我?”任部德不以爲然的說道。
“我們想,把修復周家平胡塘水庫的事,作爲今年我們公社興建水利的重點工程,希望纖維也給我們支持支持,也把這件事列爲縣委今年興修水利的重點工程。不知可以不可以?”易大偉滿臉期待的說道。
“那你先給我說說理由,看你說的理由,能不能夠打動我,說服我。”任部德裂嘴哈哈一笑,無不調侃的說道。
易大偉便把修復周家平胡塘水庫的重要性、工程量、存在的主要困難和重點難點問題,既簡明扼要又重點突出的和任部德作了一個動情的彙報。
匯完報後,他又拿出縣水利水電局對水庫工程量的測算數據、公社的決定和請求縣委、縣人府解決水庫修復經費的請示,一併遞給任部德書記。
遞完材料後,易大偉對任部德進一步彙報道:“這是一個乾旱死角片區。這個水庫能否修復,直接關係到四個大隊四千多畝水田的收成,直接關係到四個大隊六千多人的生計問題。所以,希望書記給予重點傾斜一下。”
任部德沒有馬上表態。那樣子像是要繼續聽他彙報。
易大偉見狀,便繼續說道:“這個水庫修復好以後,那四千多畝稻田就可以變成旱澇保收的高產田,這個水庫修復不了,那四千多畝稻田,就只有是聽天由命,任憑天老爺做主。或成爲野田,或成爲沃土。四千多畝稻田啊,書記,那可是關係到四個大隊六千多人口生活溫飽問題的大事啊。”
這時,任部德才一邊看着遞過來的經費請示,一邊對易大偉說道:“我就曉得你大偉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不過二十萬不能全部都由縣財政解決,給你十萬,其他的你自己去想辦法解決。這也是考驗你的領導工作能力的一個機會。”
易大偉一聽給十萬,心裡早已經喜歡得不得了了,但他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而是兩眼繼續望着任部德,再次和他求情道:“書記,你看能不能再給我們加一半?”
任部德立馬答道:“好啊,你想要一半?那還不簡單,給你五萬就是了。哪麼樣?我還是很好講話的嘛。”任部德說完,馬上拿起鋼筆做出就要在請示上簽字的樣子。
易大偉一聽,看着任部德就要在請示上簽字,馬上站起來對任部德講起好話來了,說:“書記,可能是我詞不達意,沒有把意思表達清楚。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在十萬的基礎上,再給我們五萬,合計十五萬,不是五萬。”
“你說呢?假如你來當我這個縣委書記,你怎麼批?”
“那我肯定會大字一批,同意撥款!可惜我只是一個公社書記。講話沒有用,不算數。”易大偉打趣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任部德笑着說道,“我就曉得你要討價還價的。看在大曆縣公社還貧困的份上,就給你十五萬。但是,你必須把事情做好,到時我是要去驗收的,搞不好的話,我就拿你是問。把你調到最偏遠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