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景色秀麗,高聳入雲,連綿四十餘里,以山勢高峻,如雲霞繡錯,故而又稱繡嶺。
驪山背靠長安,面臨大河,山勢連綿,遠遠望去,整座驪山就如一匹青色的駿馬俯首飲水於渭水之濱,讓人不禁想要跨而乘之,以此縱橫天下。
“千官扈從驪山北,萬國來朝渭水東。”開元間詩人,秘書郎盧象詩中所言,便是此處。
時值春日,正是草長鶯飛,鳥語花香的時節。
楊玉環貴爲壽王妃,既是女子,又是天潢貴胄,尋常都難得外出,更別說出了長安城了。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出來遊玩,楊玉環自然是珍惜地緊,次日剛剛用完午膳,楊玉環就拉着李瑁陪她出來踏青了。
驪山因景色秀麗,故而吸引了諸多帝王及京中權貴在此修建離宮別苑,就連李瑁自己在驪山南麓也有一處產業。
不過驪山中美景雖多,但其中最爲著名還要屬牡丹園了。
牡丹花花澤豔麗,玉笑珠香,爲花中之王,有盛世之像,故而唐人獨愛牡丹,就連身爲帝王的李隆基亦是如此。
牡丹園位於一處深壑之中,溝中有泉,潺潺作響,名曰美泉,以美泉水灌溉牡丹,花色嬌豔非常,馥郁芬芳。
因此地名聲在外,故李隆基特在此開闢牡丹園,以因擅植牡丹聞名長安的花師宋單父爲園令,植花萬株,色彩各異。
李瑁乃是皇子,他攜王妃來此賞花,牡丹園中自然有人作陪。
李瑁亮明身份方一入院,宋單父便親自出迎,還派了一名通曉花事的花奴全程引導。
這花奴自幼時便在此處侍養牡丹,對牡丹比對自己都要熟悉,說起牡丹來也是滔滔不絕。
“世人廣植牡丹,源於南朝永嘉一帶,自隋後擴散至天下。牡丹花色繁多,光是此地便有百藥仙人、月宮花、小黃嬌、雪夫人、粉奴香、蓬萊相公御衣紅、紫龍杯、三支紫等數十種。”
小花奴一邊如數家珍地說着,一邊引着李瑁等人往前走去。
小花奴帶着李瑁走到一處花圃前道:“牡丹花色雖繁,但其中最爲難得的莫過於紅白二喬了。”
楊玉環喜愛牡丹的豔麗,聽到花奴這麼說,頓時來了興致,忙問道:“何爲紅白二喬?”
花奴指着花圃中的一株牡丹道:“二喬又名洛陽錦,一花兩色,紅白相鬥,這便是二喬了。”
楊玉環低頭仔細地看着面前這株二喬,發現此話果真是一花兩色,紅白相間,女子多愛花,楊玉環頓時連連稱奇。
楊玉環此前從未見過二喬,自然新奇地很,不過以李瑁的見識便覺得無甚奇怪的了,一花兩色,無非分株,嫁接,鑲嵌之法,並非絕難之事。
不過李瑁的平淡的反應卻被楊玉環看在了眼中,她聞着牡丹的花香,轉頭問道:“秋郎,此花極美,難道你不喜歡嗎?”
楊玉環伴花而立,細嗅芬芳,絕美的面容在這滿園牡丹的映襯下顯得越發嬌豔,似乎這遍地春花都因此失色,只叫李瑁看地都有些呆了。
楊玉環羞花之貌,絕非妄言。
李瑁是楊玉環的丈夫,任他如何看她都是天經地義,楊玉環見李瑁這般癡迷自己心裡也是歡喜地很,但這裡畢竟是外面,旁邊還有一個小花奴,楊玉環很快便靦腆了起來。
楊玉環如小女子般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羞惱道:“你這登徒子還要看到幾時,人家在問你話呢。”
李瑁緩緩拿開楊玉環的手,輕輕挑起她綢緞般滑膩的下巴,得意地笑道:“喲,讓本王看看這是哪家尚未出閣的小娘子,怎的這般嬌羞,連看都不讓看?”
李瑁將楊玉環戲稱作未出閣的小娘子,語氣中透着無限的疼愛與寵溺,只聽地楊玉環又喜又羞,她忙指了指一旁的花奴,提醒道:“秋郎你要死啊,老夫老妻了還這樣玩笑,人家好端端地讓你看花,你盡胡言亂語。”
小花奴雖還是個十多歲的女娃兒,但在這牡丹園中待的久了,這些眼力見還是有的,聽楊玉環這麼一說,連忙背過身去,裝作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名滿關中的李玉郎竟也有這樣玩鬧的一面。
李瑁笑了笑,一本正經道:“哪有老夫老妻,在爲夫眼中,你還與昔年我在阿姊生辰宴上所見的一般。洛神之美,豔壓羣芳,玉環之美尚在洛神之上,爲夫哪還有心思去看什麼二喬呢?”
“甄宓絕美,又有曹子建的《洛神賦》爲她傳頌,玉環不過蒲柳之資,如何能與她相比。”楊玉環吃味地說着,一雙美目流轉,希冀地看着李瑁。
李瑁輕輕拉過楊玉環的一雙玉手,笑道:“曹子建才高八斗,爲夫自愧不如,但爲夫才情雖淺,但勝在一片真心,爲夫也願爲娘子提詩一首,與那洛神一較高下。”
楊玉環拉着李瑁的衣袖喜道:“在玉環眼中,秋郎的才情就是天下最好。”
李瑁輕輕拍了拍楊玉環的手,對一旁的花奴問道:“此處可有筆墨?”
花奴指了指遠處的一處亭子道:“那亭中就備有筆墨,殿下可隨我前去。”
牡丹園常有顯貴來觀,興致上來了提上兩句詩也是有的,這園中倒也常備有文房之物。
李瑁跟着花奴的身後走去,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這纔到了那個亭子的附近,只是那亭中似乎已經有了旁人。
李瑁還沒進去亭子,便依稀聽到了廳中似乎有一男一女起了爭執。
李瑁站在亭後望去,只見廳中站着的竟是一位身着錦衣宮裙的貌美女子,還有一個二十上下,頭扎胡辮,身着胡服的年輕男子。
“安公子,如今不比兒時,此地也不是吳興,請你以後放尊重些,莫要再說這些無禮的話,叫了人聽了四處亂傳,污了大家的聲譽。”
這女子顯然有意和男子撇清關係,但這男子似乎不願如此,仍在糾纏。
“珍珠,你我兒時便是相識,可以說得上是青梅竹馬,我待你如何你難道不知道嗎?這麼多年的情誼豈是能說忘就忘的?”
“往年我與你便是兄妹情誼,如今我又嫁作人婦,你還專程找我說這些做什麼。”說完,這女子轉身便要走去。
女子的舉動瞬間挑起了男子的怒火,男子一隻手拉住了女子的衣袖,一隻手重重地捶在了石桌上:“難道這郡王側妃的身份竟叫你這般在意嗎?盡連兒時的多年情誼都能隨意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