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洲城高聳的城牆上,李瑁身着明光鎧,站在城樓的正中,在李瑁地兩側,馬璘和武彥平手按長刀,分侍左右,俱是一臉的肅穆,警戒地注意着城下的狀況。
城牆之下,數萬吐蕃士兵已經集結,踏着整齊的步伐,一步步邁向橫亙在他們面前的巨獸。
雖是夏日,但鬆洲海拔高達千米,早晨的山風吹在臉上依舊帶着陣陣的寒意。
“踏踏踏...”
聽着城下不停傳來的腳步聲,看着逐漸臨近的吐蕃士兵,李瑁英俊的臉龐越發地凝重,胸口也感覺漸漸地壓抑起來。
不親臨戰場,光是看着地方傳來的軍報,永遠不會知道戰爭的嚴肅與壓迫,這一刻,看着黑壓壓的軍隊如烏雲般捲來,李瑁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黑雲壓城城欲摧”了。
“殿下,城下那個身騎黑馬的胡將便是吐蕃的先鋒官乞力了。”鬆洲司馬許遠和乞力已經在鬆洲拉鋸了多日,只是遠遠地看見了大概的輪廓,便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許遠與李瑁相處時間雖然不久,但卻對這個禮賢下士,不畏兇險的壽王印象極佳。
“恩,看樣子倒是一員虎將。”李瑁重重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應了一聲。
李瑁對乞力只是大概地看了一眼,他真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乞力身旁的那位將軍身上。
那胡將身着鐵甲,腰跨寶馬,身形高大,遠遠望去雖看不清面容,卻也能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
李瑁指着那人道:“此人所立的身位比先鋒官乞力還要多出一半,想必便是吐蕃的主帥莽布支了吧。”
李瑁望着城下的吐蕃軍陣,隱隱猜到了幾分。
說起來,這莽布支也算是吐蕃的一個傳奇人物了。
莽布支生於邏些城的一個將門家族,自幼便展現出極高的軍事天賦,極得當地人的推崇。而在藏語中,莽布支是雄鷹的意思,寓意着一個家族對男子最高的肯定和期望。
莽布支也並沒有辜負這個名字,他十六歲離家從軍,征戰二十餘載,立功無數,硬是憑藉着自己的實力,不依託半點家族關係,官拜都元帥(類似於唐朝的節度使),統領雲如鎮兵馬,成爲吐蕃最具實力的大將之一。
莽布支極具野心,雖然已經身居高位,但他對自己的成就仍不滿足,他的目標是掌管吐蕃軍權的悉編掣逋(吐蕃的兵馬大元帥)。
恰好吐蕃大相論莽熱剛剛上位,立足未穩,正想找個機會鞏固自己的地位,於是兩人不謀而合,發起這場戰爭。
城牆上李瑁在觀察着莽布支,城牆下,莽布支未嘗沒有在觀察李瑁。
莽布支生於高原,又多年從軍行伍,年才四十的他已經滿面風霜,剛毅的臉上佈滿許多深深地溝壑,透出一股毫不掩飾的銳氣。
在莽布支黃黑色的膚色下,一雙銳利的鷹眼正在城牆上巡視,尋找着他的“獵物”。
李瑁身着明光鎧,打磨地極爲光亮的甲片在早晨陽光的映射下極爲耀眼,很快便吸引了莽布支的注意。
“按照細作傳來的消息,此次唐軍的主帥是大唐皇帝的兒子,你看看,可就是城牆上的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子?”莽布支粗糙的手指着城牆上的李瑁,輕蔑地問道。
乞力細細看了一會,點了點頭:“在他旁邊不遠的就是鬆洲司馬許遠,看這個小子的年紀,應該就是唐軍的主帥了。”
“哈哈哈。”
莽布支聽到乞力的回答,放肆地笑了起來:“一個戰場都沒上過的娃娃也能做唐軍的主帥,我們吐蕃隨便拉出一個孩子都比他強,看來這大唐的氣數也是要盡了。”
莽布支雖然將族出身,但他今日的地位卻都是靠着自己的戰功一點點地積累而來的,沒有依靠半點家族的勢力,所以莽布支對李瑁這些靠着關係便能登上高位的皇室子弟很是不屑。
莽布支駕馬往城牆靠近了一些,人高馬大地傲視着李瑁,高聲道:“你們壽王那個娃娃在哪兒?可敢出來說句話。”
李瑁冷哼了一聲,正要出去答話,卻被許遠攔了下來:“殿下小心,莽布支乃吐蕃數一數二的悍將,箭術更是超羣。”
李瑁點了點頭道:“許司馬寬心,本王省得。”
李瑁一手執劍,一手重重地按在城牆的石塊上,高聲回道:“莽布支,本王便是李瑁,你有何話要說。可是要臨陣投靠我大唐嗎?”
莽布支不屑地笑了笑,舉刀指着李瑁,放肆笑道:“小娃娃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本將知道你是唐軍的主帥,你可敢出來與本將一戰?你若是勝了本將就收兵回朝,怎樣?”
“哈哈。”
李瑁仰頭一笑:“我大唐雄兵百萬,良將千員,對付區區一個吐蕃如何需要本王親自出戰,倒是你,身爲吐蕃主帥卻總要親自溺戰,莫非你們吐蕃已經沒人了嗎?”
李瑁不吃莽布支的激將,莽布支自討了沒趣,看了眼李瑁,鄙夷地吐了口唾沫:“我們吐蕃男兒只會拿刀劍說話,耍不過你的嘴皮子。我看你白白嫩嫩的,抓回去喂鷹倒是不錯,回頭可別嚇得尿了褲子。”
莽布支又轉過頭對乞力吩咐道:“傳令下去,攻城!”
隨着莽布支的一聲令下,吐蕃軍中響起了一陣高昂的號角聲,原本緩慢邁進的吐蕃士兵一下子加快了步伐,吐蕃的進攻開始了。
“咻、咻、咻。”
一連串尖銳的破空聲傳入李瑁的耳中,吐蕃攻城的第一道箭雨已降落城頭。不過因爲距離較遠,這陣箭雨旨在壓制唐軍的活動,真正的殺傷力並不大,
“叮。”
一聲脆響,護在李瑁身旁的抽刀磕掉了一隻射向李瑁地利箭。
“保護殿下。”馬璘一聲令下,兩側的左金吾衛將士紛紛舉刀執盾,用身體擋在了李瑁的身前。
“殿下,刀劍無眼,城上兇險的緊,殿下還是到城下暫避片刻吧。”
此時的馬璘不過是個初經戰陣的毛頭小子,還不是日後那個“虎捷神速”的大唐名將,面對眼前的這種場景心中還有些激動與緊張,連握刀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攻城在即,請殿下暫避。”武彥平心憂李瑁安危,也連忙勸道。
“將士們俱在城上賣命,本王生爲主帥如何能在城中安坐。”李瑁固執地搖了搖頭。
“咻、咻、咻。”
又是一輪箭雨襲來,這一次敵人明顯靠近了許多,箭頭上的力道也大了許多,城牆上已經有三兩個士兵被射傷。
“許司馬,敵軍攻城,爲什麼不下令投石反擊?”李瑁見城上的士兵除了回道抵抗外遲遲沒有動作,於是詢問起了許遠。
許遠看了眼吐蕃軍隊的位置,搖了搖頭:“距離不夠,現在投石只是徒勞。”
限於在城牆之上,投石機的規模很是有限,有效的距離只在百米之內,而現在吐蕃軍尚在百米開外,卻是難以發貨投石機的作用。
“等等,再等等。”一邊看着城下漸漸靠近的吐蕃士兵,一邊緊緊按着城牆的邊緣。
許遠確有名臣之資,戰場上絲毫不受李瑁的影響,依舊冷靜地觀察着城下的局勢。
“嗚!”城下吐蕃攻城的軍號又響了一會兒,吐蕃的攻城先鋒又往鬆洲城靠近了數十步,終於進入了投石機的攻擊範圍。
許遠死死地看着向前衝鋒的吐蕃士兵,終於舉起了手中的令旗,重重揮了下去。
隨着許遠的令下,壓抑了許久的唐軍終於開始了自己的反擊。
無數塊上百斤的石塊從城頭降落,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砸在了吐蕃的軍陣中。
“砰砰砰。”
一塊塊石塊落地,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聲慘叫聲,百斤中的石塊從城上砸落,其產生力道不下千斤,有些運氣不好的吐蕃士兵直接被砸到了身上,當場便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