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鹽鐵專營起於春秋齊國名相管仲,曾於西漢大興,而後卻又取消,自唐開國至今,此舉因涉嫌與民爭利,已經被朝廷廢止,如今李瑁竟又提了出來。
而且李瑁的意思也很明確,甚至叫人難以指摘。李瑁收鹽鐵專營非爲私利,而是爲了興文教,倡儒學,教化萬民,所爲乃是利於千秋之事。
如今的李瑁乃大唐皇帝,萬萬人之上,他既已一言而決,高適自然不會太過拘泥於這些。
不過終究有西漢之鑑在前,高適想了想,還是建議道:“鹽鐵專營幹系重大,其中獲利之豐非可尋常計量,陛下當遣忠直之人爲之,否則難免重蹈漢之舊轍。”
西漢年間,朝廷曾收鹽鐵專營之權,但後來因爲其中利潤豐厚,多有高官權貴摻和,以致後來鹽鐵專營之制漸漸變成了那些當權者謀利的工具,國家反倒未受其益,鹽鐵專營也是名存實亡。
李瑁點頭同意道:“鹽鐵之利甚巨,自需由一人耿介之臣任之,朕欲在京中設鹽鐵巡監使,調張巡入京任御史大夫,兼任此職,你們以爲可否。”
李瑁之言一落,高適當即附和道:“臣以爲張巡正和擔任此事。”
高適說完,李泌也緊接着附和了一聲。
張巡性情忠直耿介,剛正不阿,不好錢財之物,而且張巡又是李瑁潛邸之臣,心腹之一,由他掛御史大夫來擔任此職旁人不敢輕視。
收鹽鐵專營之權,不過是李瑁推行官學,大興科舉的手段而已,李瑁真正的目的還是爲了推地方官學,李瑁問道:“鹽鐵雖關係國利,忠直之輩便可爲之,朕用張巡倒是放心,可欲推地方官學阻力甚大,而且非德高望重者不可爲之,朕久思之下亦無有可用之人,你們可有建議?”
要官學這類文教之事,光有手段還不夠,還要有極高的才名方可壓的住各方人物,而且此事還要頂着世家那邊的壓力,說白了就要一個極具才名,而且膽大的死心眼,這樣的人李瑁想了許久,依舊沒有合適的人選。
“臣倒是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是不知陛下願不願用。”李泌看着點李瑁道。
李瑁想了想,問道:“到底是何人,竟叫長源也如此猶疑?”
李泌笑道:“一個故人,不是是臣的故人,也是陛下的故人。”
李泌這麼一說,李瑁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短暫的思慮後,李瑁終於展眉笑道:“長源說的可是李太白?”
李泌回道:“正是李白,李白從永王之亂,身懷從逆之罪,陛下何不給他一個機會,準他戴罪立功呢?”
李泌這麼一說,李瑁也一下子動心了。
李白號詩絕,執大唐文壇之牛耳,聲傳海內,才名自不必說,更主要的是李白雖生性散漫,但他卻是一個死心眼,不懼權貴,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在宴會之上嘲諷哥舒翰,鬧得一個賜金放還的結局了。
“李白現在何處?”李瑁聽了李泌的話,問道。
此時高適上前道:“自臣江南大捷,便將李白帶回了長安獄中戴罪,現在應該還在刑部大牢。”
李瑁問道:“不知李白如今在刑部大牢中境況如何?可有怨懟之語?”
高適聽李瑁這麼一問,便知李白任官之事李瑁上心了,若非如此,李瑁不會關心李白在獄中有否怨懟之語。
高適乃李白好友,李白又有李泌這樣的故交,這兩人一人爲門下侍郎,當朝副相,一人爲翰林院使,天子輔臣,都是當即朝堂排於前列的人物,有他們倆照應,李瑁自然不會在獄中受苦,反倒日子過的還算閒適,只是身不由己罷了。
高適回道:“李白在獄中對自己從逆之事毀之莫及,以至竟有‘舉酒太息,泣血盈杯’、‘萬憤結習,憂從中催’等句,還望陛下明察。”
高適和李泌俱是李白好友,李白所爲,雖有從逆之行,但卻未曾鑄有大錯,倒也不是非殺不可,而且李瑁自己本也沒有要殺李白的意思。
李瑁道:“李白頗有文名,若是他肯從朕之意,朕倒也可以用他,只是朕素知李白其人,雖然執拗,但卻生性散漫,興建官學之事多有繁瑣,用他掛個名頭倒是不錯,但下面的事情還是要另外安排能臣去做的。”
李泌道:“興建官學,乃陛下澤披萬民之舉,陛下何不用頗具才幹的宗室子弟,已彰明德。”
“宗室子弟?”
李瑁一聽李泌提起宗室子弟先是微微一愣,李瑁並不記得宗室子弟有哪位幹才如此突出之人,但隨即他便有想起了一人——曾經助他夜奪洛陽的李峴。
李瑁問道:“長源說的可是李峴李延鑑?”
李泌回道:“李峴乃宗室子弟,更是其中難得的才俊,李白雖然才名顯露,但生性憊懶,用李峴正可互補。”
李峴乃太子皇帝三子李恪曾孫,信安郡王李禕第三子,李瑁的同宗兄弟,論及才幹,可謂宗室子弟翹楚,其爲人更是剛正不阿,也深的李瑁的推崇,用李峴任事,非但可以與李瑁互補,而且可以彰顯李瑁對地方官學的重視。
李瑁當即同意道:“如此甚好,便按照長源的意思來,以李白爲禮部員外郎,主導官學推廣及營建之事,李峴爲副,主導各項事務。”
當李白被獄卒從刑部大牢放了出來後還是一頭霧水,當然看到李瑁的任命甚至後便更是如此。
他隨永王李璘謀反,雖未鑄成大錯,但畢竟犯有從逆之罪,李白本想着能夠保命已是萬幸,誰曾想到,他非但保住了性命,還有正六品的官身相加,而且還是實實在在的任事官,並非翰林學士那般清閒之職務,當真叫他頗感意外。
不過他倒也不必太過驚訝,畢竟他有當朝兩位宰輔相助,又有對李瑁有救命之恩的玉真公主兜底,再加上李瑁自己和他有些交情,自然不會太過爲難他。
只是如今的李白已年過半百,幾次的仕途沉淪也叫他頗感挫折,當他再次被拜官時也不知還有沒有當初那種“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暢快了。
作者的話:
謹言十一回家,也不知碰到了什麼,感染了蕁麻疹,身上一紅一片,奇癢難當,斷斷續續,一章碼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