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其二所言:“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草樹雲山如錦繡,秦川得及此間無。”
有唐一代,天下共有四京,西京國都長安,東京神都洛陽,北京龍興之地太原,南京便是天府之國的成都,成都富庶自不必贅言。
在成都城的城東坐落着一座寬大的宅院,宅院的正門,正門高達丈餘,懸掛這一塊大紅色的門匾,上書“董府”二字,此處正是益州高門蜀中董氏的府邸。
董府門高難登,在董府的正堂,今日卻一反往日的冷清,變得熱鬧了不少,大堂中做了約莫六七人。
不過此處的人雖然不少,而且還是董氏的地方,被提及最多的卻不是董家人,而是此地的首官劍南節度使,益州大都督,靖王李瑁。
“我與董老將各位請到此處實是別有用意,我譙氏有族人在眉州府衙爲官,日前我得到消息,靖王賑災所用的糧草不濟,眼下已然捉襟見肘,恐怕撐不上幾日了,靖王勢必要尋籌糧之道。”譙爲周站在正堂中,起身對堂中的衆人道。
譙爲周說完,此地的主人董氏家主董易也起身道:“賑災用糧自然不會是個小數目,這蜀中之地糧食都在何處,想必就不要我來多言了吧。糧食出缺,靖王急返成都,想必爲的就是此事,諸位還是早做打算地好。”
譙爲周和董易的話一講完,下面便開始不自覺地竊竊私語起來。
蜀地雖無崔、盧那樣的天下高門,但世家門閥的數量卻極多,而蜀中的糧食又大多爲這些世家所有,李瑁既有回益州籌糧之意,他們豈會不擔憂。
李瑁此回成都說是回來籌糧,其實就是爲了向他們下刀子,只是下刀的方式和力度還不清楚罷了。
譙氏和董氏是蜀中乃至整個劍南權勢最大的世家門閥,既然譙爲周和董易既然都開了口,大唐中的衆人也紛紛開口道:“譙家和董家乃蜀中世家翹楚,靖王殿下來者不善。我等願以二位馬首是瞻,以據外敵。”
李瑁官拜劍南節度使,但他的情況卻和其他節度使截然不同。李瑁非但官職在此,他的封地也在此,甚至就連他的長子溫江郡王李儴的封地溫江縣亦在此處。
如果真的只是簡單的封地在蜀中倒也罷了,可若是李儴將來要繼承李瑁益州大都督,甚至是劍南節度使的官職,也就是說,若無意外,李瑁父子將來是要在蜀中生根的。
皇室王爵已然極尊,若是再掌握了官場的大權,那整個劍南在李瑁父子數十年的經營之下,這蜀中一代還會是他們世家說了算嗎?倒是莫說是什麼尋常世家了,就連傳承牽連的譙、董兩家也要養李瑁父子鼻息而活,這一幕自然不是這些世家子弟希望看到的。
譙爲周和董易二人看着廳堂中的衆人紛紛表態,心中也是大寬。
靖王李瑁雖然來勢洶洶,但蜀中世家畢竟還是心向自己蜀中還不是李瑁能夠一手遮天的地方。
“承蒙各位擡愛,既然各位並無異議,那譙某就斗膽直言了。”譙氏因爲蜀西兼併田畝之事已經惹得李瑁不悅,譙爲周爲求自保,自然願意先下手爲強。
衆人紛紛附和道:“譙公儘可直言。”
譙爲周應聲道:“靖王殿下畢竟遠道而來,咱們也不必做得太過強勢。李瑁想要向咱們徵糧,必然先要了解成都的糧價,屆時咱們只要將糧價擡高,李瑁若是識相自會知難而退。”
譙爲周坐在次席上說着,下面的幾位家主聽完後卻又不解地問道:“靖王來勢洶洶,恐怕不是易與之輩,光憑哄擡糧價一招恐怕難以奏效吧。”
譙爲周自信地笑道:“哄擡糧價只是其一,若是靖王就此退去自然最好,可若是靖王依舊執迷不悟,想要與我們硬磕,咱們大可在糧價高漲的同時遣人在成都散佈謠言,就說靖王爲求賑災之績,準備在成都各戶人家強徵糧食,每戶所出不得少於一斗,我們再派人做些僞證,到時整個成都城人心惶惶,弄不好還會引起民亂,倒是靖王自顧尚且不暇,他還有心思對付我們嗎?”
衆人聽了譙爲周的話,前後有序,攻守有距,而且他們自己還不需親自出面,確實不失爲良謀,於是紛紛笑道:“譙公高策,我等佩服。”
此時大堂中坐着的是蜀中世家中最爲強勢的幾家,他們他們與自己同心協力,他就有信心叫李瑁討不了好。
不過除了這些譙爲周還有自己的打算,李瑁畢竟是親王,而且還有官職在身,自己與他弄得太僵終歸不是好事。
到時只要逼地李瑁俯首,向他們低個頭,他們倒也未嘗不能擠出幾萬石糧食與他,能拉攏上李瑁對譙氏的發展也是有極大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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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的世家正在商討這怎麼對付李瑁,李瑁也徹夜趕路回到了成都劍南節度府。
李瑁回到成都府後夜色已深,李瑁並未召見府衙屬官,而是直接去內院見了懷有身孕的韋清兒。
“爲夫有要務在身,不能長伴清兒左右,叫清兒一人受苦了。”李瑁坐在韋清兒的身旁,輕撫着韋清兒還算平坦的小腹,柔聲笑道。
韋清兒輕聲笑道:“殿下身負蜀西十萬百姓生死存亡之事,責任重大,豈能在清兒一個女子身上耽誤太多時間。”
李瑁看着懂事的韋清兒,心裡越發地內疚。
李瑁拉過韋清兒的手道:“待爲夫此次籌糧事畢,一定好生抽時間陪陪清兒。”
韋清兒聽李瑁提到籌糧之事,柳眉輕蹙道:“殿下此次籌糧恐怕不易啊。”
李瑁見韋清兒這個樣子,不禁問道:“清兒何出此言?”
韋清兒回道:“昨日清兒在街上陪姐姐閒逛時無意中看到成都糧價,竟然高達八錢銀子一斗,比長安的糧價還要高上兩倍,這絕不尋常,想必是有人估計推動,想要與殿下爲難。”
李瑁凝眉道:“這麼大的陣仗,恐怕不是哪一個人能弄出來的吧。”
韋清兒看着李瑁道:“世家,能如此隨意地控制糧價的只有世家,爲了對付殿下,他們可能聯合了許多世家的勢力。”
缺糧的消息並不隱秘,世家能夠得知也不奇怪,李瑁只是問道:“世家,哼,本王早想會一會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