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他若是察覺了,自己該如何?李九不自覺的吞嚥了一口唾沫,不知道爲什麼,滿腦子的殺人滅口毀屍滅跡飛來飛去,讓她十分的無奈。
“會不會是因爲我的男子氣概所震懾,將身邊的人都襯托得娘娘腔了?”蘇鳳眨了眨眼睛重新倒在地上,自顧笑得開心。
“……”他們家奶奶的娘……李九不禁在心中罵了句粗話,這個王八蛋司馬蘇鳳閒出毛病來了。
“說起來你這麼緊張做什麼?”蘇鳳似乎半天后方纔反應過來,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李九,“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我就沒做過對得起你的事情……”李九有些心有餘悸,離得蘇鳳遠遠地,一雙手耷拉在船槓之上,半個身子都掛在了風中,怔怔的望着碧波茫茫,思緒一點點飄遠,再不願意理會這瘋子。
“繞了個大彎,逆流順流的彎彎繞繞,終是再有不到半月便能入西河了。”李九的聲音有些乾澀,“你說,宮中現在是什麼形式?”
“未見流民。”蘇鳳望着天,沒有過多的話,然而言下之意不用多表,形式確實不太好,卻也還沒有到那麼嚴峻的地步。
“可也封了城。”李九的聲音未變,“水道也都差不多全數封鎖了,便是普通老百姓,此刻也該是察覺到了幾分緊張吧。”
“這種事你也知道不會是巧合,若我們能趕在你和李天沐沒有落在他們手上之前將真相找出,一切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玩玩鬧鬧的皆是平復心境,兩人心中卻都壓迫着這不得不提的事情。
“也虧得我跑得快,甚至都沒有進宮。”李九苦笑。
“金陵赴西北走的是菜場西門和商市北門,誰能想到你閒的沒事找我走東門,還沒有去兵部司領命點兵。”蘇鳳眯着眼睛望着李九的背影,也不知道是真的運氣好的巧合,還是這孩子一早先知。連夜的離開反倒甩開了所有的追兵。
“天薇夫人住紫薇星臺,我大晚上的還穿城過宵禁啊,再說了,不是有那個送信的姑娘知道我們的行程麼,也不算十分隱秘,”李九倒是沒想到蘇鳳的小心思,甩手甩腳無精打采,不願意再繼續這個頭疼的話題,“你傷好了沒啊……我們來打一架吧。”實在是好無聊啊!
“你要閒得慌……”蘇鳳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去逮條魚來烤吧,你們家那黑八子簡直將你這門手藝誇得上天入地了!”日日干糧嘴巴都快要吃不出味道來了……
“你這麼一說……”李九忽然回過頭,兩眼放光。
“我這麼一說……”蘇鳳倒還真是被李九這一臉的興奮驚着了,他本是隨意說說的,未曾想到這小兒仿若認了真,莫非這太子爺還真學了這麼個手藝?
“等着!”小兒頓時渾身都來了勁似的,眨眼睜眼間便消失在視線中。
“真真是個傻小子,”司馬蘇鳳愣了一瞬,忍俊不禁。
烈日當頭,一
塊揚帆遮蔽着日光,赤膊的水手,絲緞加身的胖商家,布蒲頭的小夥計,還有一臉胡茬滿身邋遢的司馬蘇鳳,黑麪炭粉髒兮兮的李九……
不論什麼人吧,此刻盡數一人手中一兩隻烤魚,飲着水酒大口啃着魚肉,這叫一個喜氣洋洋,這又是一個紅光滿面,盡數都似那飢了多日的流浪漢那般,吃的那叫一個歡快。
“藥使大人,您說您當初還反對這兩個小弟兄上船,這下打臉了吧,虧得我的堅持才吃到如此人間美味啊!”胖胖的老闆挑了條最大的魚,喝了個面通紅,笑得合不攏嘴。雖說這黑瘦的小子借了好幾日廚房,弄得烏煙瘴氣的他還有些不高興,可此刻人家還真弄出了成果來了。
“你是瞧上人家那銀錁子了吧。”藥使是負責聯絡商家的小差官,官位雖低卻是油水豐厚,頗有幾分官架子。
“在外靠弟兄,講究的便是互相幫襯,這大人就不懂了吧。”胖商家堆了一臉的肉,笑着拍拍藥使的肩膀,兩人你一眼我一語,該是十分熟悉的老朋友了。
“黑八子還真沒騙人,我當他吹牛的。”蘇鳳吃的也不客氣,一掃多日的閒疲懶散,配着滿臉愈發濃密的鬍渣子絲毫沒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
“我小八哥何時吹牛過?他又不是你……”李九算是斯文的,這麼多日的研究,弄得煙燻了個滿臉灰,此刻反倒沒太多胃口了。
“你是沒見過他提起你的模樣,亮着個眼睛絮絮叨叨的,就是這兒也好,那兒也好,”蘇鳳不禁笑出聲,“軍中誰人不知道,他黑老八的太子弟弟世間第一好,聰慧心善,博學機敏,能文能武能說道,一手烹食的好功夫無人能及……”
“小八他……”李九心中一時暖烘烘的,黑小八是李天沐的左膀右臂,也就是常人眼中板上釘釘的樑王黨,可在他的眼中,小九便是小九,那個最小的弟弟,無關其他,只論弟兄。這一點,怕是大哥都無法做到吧。
“錢老闆,前面這是怎麼了?瞧着好像又封了?”水手蹲得高,一手拎着一串魚骨頭架子,伸長了脖子吆喝。
“又封道?不能吧?”胖老闆頓時一臉愁容,這一路的打點都是往日的好幾倍了,雖說他做的便是這官家生意,比其他人賺得多也路子廣,可按誰也挨不住這沒完沒了的封途啊。
“好似是在查什麼東西。”藥使官抹了把嘴站起身來,臉上掛了幾分好奇。
“瞧着不太像啊大人,我這邊看着,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不似是排查,都未有巡防水務司的人,怎麼看起來似是哪裡來的官兵爺爺啊。”水手站直身子,幾下竄上了高處。
“小六兒你看清楚了,是在查什麼東西?”巡防水務司管來往的貨物,他們此番還沒有作生意,該是無也需交稅的,這次帶的都是止血治傷的藥材,想往幾處駐軍的城防那送的,並沒有帶什麼違禁的東西。錢老闆一時間有些半憂半喜。
“錢老闆啊,
他們好似在拿着個畫像找什麼人啊……”水手小六子咚的一聲跳上甲板,一把丟了手中的魚骨頭,朝着大夥兒比劃着。
“蘇鳳……”本是安靜的聽着幾人討論,此刻卻是再無法平靜,李九扭過頭,眼中閃過幾分不安。
“進來。”蘇鳳左右掃了一眼,滿甲板的人都在探着腦袋朝前看,一時沒人注意他們倆。
李九隨着蘇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碳灰,皺着眉走進船艙。
“你覺得是來找你的?”蘇鳳的傷還不是十分利索,此刻半倚靠在船艙之上,眼睛微微眯起。
“我不知道。”李九的眉頭皺得死緊,一種熟悉的不安感始終在心間環繞。
“找你做什麼?”蘇鳳垂了腦袋,沒有再看李九,擰着眉陷入沉思。
“只要大哥在宮中,他們便不可能這般明目張膽的來尋我,”李九一把握住蘇鳳的肩膀,聲音一時有些顫抖,“大哥……大哥他會不會……”
“李九,”蘇鳳擡起頭,掃了一眼按在肩膀上的手,一雙眼沉了下去,“李九,你該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李九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抖音,眼中的驚恐和擔憂再無法掩飾。
司馬蘇鳳看着李九似是很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我並不是嚇唬你,只是想你有個準備,到時候不至於這個樣子露了怯。”他們現在在官道的運河之上,跑是沒地方跑的,如果正面同官兵交涉,李九眼下的這個樣子,卻是十分危險的。
“我自知曉……”李九定定的看着蘇鳳,對於如何面對尋人的官兵,卻是並不在意,“蘇鳳,你同我說實話……我,我現在腦子有些亂。”她已經不知道如何去正常思考了,如若這些人真的是來找他的,那大哥必然是出事了。
“樑王若是歿了,會發哀悼的,事情沒有這麼糟糕,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司馬蘇鳳將李九的手撫下,一臉冰寒,“你是個太子爺,若是就這點出息,我們也無需再去查剩下的事情了。”
李九眼中一滯,有些挫敗的低下頭,蘇鳳說得沒錯,她這人一貫被保護得太好,父皇,大哥……其他的弟兄,甚至母親留下來的那些故人,都幫她阻擋了太多侵擾,如今所有的人都不在身邊,只有自己,也唯靠自己……
“你說得對……我不能……”不行,她不能救這樣嚇個半死,大哥若出了什麼事,她更該強大起來才能救他。李九擡起頭,望着蘇鳳有些感激,司馬小子平日裡雖是沒個正行,此刻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威嚴。
“別犯傻了,用腦子。”蘇鳳對李九不似李天沐那般溫柔,句句帶着嚴厲。
“大哥或者失了權,或者被軟禁……”李九定定的看着蘇鳳,頭一次覺得他是個長輩。
“或者失蹤了……”蘇鳳回望李九,“攜帶着什麼重要的訊息……”不然的話,便不會如此大張旗鼓的動用官兵來找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