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或者在圖書館看書的間隙時間裡,我常能聽到同學對梅莉的議論,既然在衆多漂亮女生中還能被特別記住並提及,想必是姿容出衆,前呼後擁的總會有一些同樣漂亮的女生成爲她的朋友。我也曾因此而擡頭看看周圍的女生,通過周圍人的對話所透露出的一點兒線索,看看那個叫做梅莉的漂亮女生究竟是哪一個。可能是因爲心不在焉的原因,根本就沒有發現這樣的一個漂亮女生,偶然關注一下其中某一個,但是與他們描述的所謂漂亮的說法總有些差異,我的目光彷彿是在看一個即便丟掉也不會覺得可惜的照片一樣,目光掃視,思維卻在別處。那些時間裡,我完全可以認爲叫做梅莉的女生就在那許許多多的女生中間,甚至曾經與我擦肩而過,只是我沒有察覺罷了。大概有兩次,身邊有人對我說:“那個就是叫梅莉的女生!”我便擡頭把視線轉過去,隨口敷衍道:“唔!看到了,不同凡響!”然後在心中思忖,究竟是哪一個?
這樣的情況一直在持續,我一有時間就去看正在熱衷的音樂和戲劇書籍,或者去圖書館查閱相關的資料,或者去書店看一些暫時還買不起的書,甚至一度試圖研究交響樂的總譜,打算弄清其中的原委,即使到了現在,我仍舊認爲音樂和戲劇對我產生的如此強大的吸引力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或者因爲什麼事情穿行在校園中,許許多多的陌生人迎面走來、擦肩而過,又漸行漸遠,如此度過時光。我時而思忖,與自己擦肩而過的那些人,一般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擦肩而過之後就此結束,此生不再謀面,另一種是會在將來的某一個特定的空間和時間裡建立聯繫,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梅莉則顯然屬於後者,道理再淺顯不過。時間就這樣把這淺顯的道理推向了無可預知。現在,我回想起這淺顯的道理,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矇住眼睛的探險者闖入了無邊的原始森林一樣,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我刻意的去預測些什麼的,因爲那與“無聊”二字幾無區別,這是在當時情形的影響下能夠讓我後來悟徹出的爲數極少的幾種感覺之一,但在當時是不會有體悟的,我想還是我的注意力問題,但是事情正在向着一個不同的方向發展。
至此,記憶中的具體的內容開始豐富起來了,可時間依舊是不確定的,時間的模糊在某種程度上讓我反而更容易把握內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時間點是不確切的,但是事情本身我還清楚,是這樣的——”,的確,是這樣的!
季節更迭,時光流轉,那段時間裡我所爲之事、所見之事,開始呈現出黑白老電影般的畫面,清晰度就像是從檔案館中找出的文獻紀錄片一般,畫面上從頭至尾都佈滿了纖維一樣的劃痕。我不厭其煩的置身於我的世界之中,徜徉在西方文化的樂園裡。霖駿則執著於他所熱愛的油畫創作中,同時以非同一般的忍耐力,吸收那些在我看來味同嚼蠟的課本中的知識,並且成績斐然。這期間,學校裡發生了一件足以成爲全校談資的事情,女生宿舍樓裡有一位不曉得屬於哪個專業的女孩子,在深冬的夜裡兩點鐘,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從宿舍樓裡逃出來,並且繞着體育場的跑道裸奔了二十分鐘。事件的起因我自是無從知曉,也沒有去關注周圍的議論紛紛。無需理解的事情自然無需關注。“理解她的人自然會理解!不理解的人也許無需解釋!”霖駿端着啤酒杯說道。“你的觀點也非常正確!”
自大學一年級霖駿走錯了房間之後,他便時常在我啜着啤酒看書的時候來到我的宿舍與我分享幾杯,他在學校裡的朋友極少,按照他的觀點,真正的朋友從來都不會是一羣人,而是一兩個人!霖駿每次進門之後習慣性的翻一下我手裡的書,確認一下我最近的閱讀喜好。接着坐下來與我一同談論書的內容、作者是誰、這部作品的創作手法、屬於哪個風格流派,浪漫主義?批判現實主義?或者聊他的畫、他喜歡的藝術大師、以及大師們的作品所釋放出的魅力、天賦、才華,油畫中對光線的運用技法、對人物心理的把握,如何理解抽象與寫實的表現意義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我們之所以每次都聊這些各自喜好的東西,原因在於這些已經成爲了溝通的介質,通過這層介質,我們的話題得以進入了更深的層次,彼此交換對一些事物的觀點、感悟,屬於真正的朋友間的心靈互訪。讓我感到驚奇的是,這種心靈互訪每次都是開門見山的方式,而不必通過某個話題的介入後展開,一成不變。我對他所熱愛的油畫創作,瞭解程度純屬半斤八兩,至多是從所學課程中的《西方美術史》裡學得了一些皮毛。霖駿則不然,涉獵範圍十分廣泛,甚至對我所熱衷的領域也頗有見地,這也是我們的談話中,多數時間裡都是他在發表見解的原因。如果把我們的談話整理成一百頁的文章,我的篇幅至多隻能佔到二十頁!霖駿對於自己無甚興趣的事情,每做必然出色,成績數一數二,他對陌生事物的接受速度和領悟能力,確非常人可比。而且還有一張帥氣但不俗氣的臉、桀驁不馴但不矯揉造作的一貫風格,所具備的才華讓周圍的人黯然失色,消費尺度也把握得恰到好處,絲毫見不到那種富家子弟花錢如流水的情況出現,但是倘若想出手闊綽也絕非什麼難事,那完全憑他的意願。既有如此諸多的優勢,他也就難免不成爲學校中諸多女生關注的焦點人物,他似乎天生具備吸引女孩子關注的能力,更確切的說像魔力,讓我欽佩不已。
“身手不凡!”我說道。
他對此從不發表意見,只是一笑了之。
我曾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聽到過鄰桌女生的議論:
“霖駿?霖駿是?”
“他你都不知道呀?就是信息管理系的那個藝術家、大帥哥!”
“信息管理系的藝術家?”
“他的學習成績特棒,總是拿獎學金,他畫的油畫還在全國得過大獎呢!”
“信息管理系的人拿了油畫的全國大獎?這麼厲害!”那表情彷彿在說:真想和他聊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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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便隱隱約約的聽到說在圖書館裡遇到了,真有型之類的!甚至還談起了關於霖駿的一些趣聞軼事,那是連我這個身爲他的好朋友的人也不曾知曉的,而那語氣聽起來卻分明是真正發生過且親眼目睹的。
身爲男生眼中漂亮女生的梅莉入學之後的日子裡在做什麼呢?除了頭腦中存在的不甚具象的“漂亮”概念之外,我眼前的影像已經未如之前那般模糊了,但是並不連貫。我便以慣常的思維邏輯仔細的推想畫面的內容,這樣便可以清晰得起來。可能梅莉也如所有新入學的學生一樣,對學校中所有的事物都充滿了新奇感,爾後便是在沒有課的時間裡去廣場附近漫步,或者坐在體育場空空的看臺上眼望着這初秋的校園景緻,以及形形色色的人(當然也可能包括我、霖駿)來來往往,或者看着跑道中間的足球場上的比賽,或者在下課之後與同學相約去逛街,或者在爲去逛街的時候穿什麼款式的衣服而苦惱一下,或者聽着身邊的同學聊學校裡新近發生的新鮮事並不時地發問,或者在圖書館裡安靜的看書,或者在靜靜的聽着自己喜歡的音樂,或者在學校的公告欄邊上看着即將放映的電影的宣傳海報,或者在爲電影中的戀愛橋段的情節所感染、爲主人公的命運擔憂,或者像所有的女生一樣,在一起聊學校裡的男生,更有可能在聽同學聊起霖駿!等等等等!這些畫面在我看來,就如同教堂穹頂上內容聖潔的彩色壁畫裡的藍色天空,雖然映入眼簾,但是卻又隔開距離,高高在上,那裡極有可能會有天使飛來,翩然而至的同時又把我帶到畫中,並告訴我“這裡的天空如宗教信仰般純淨!”
在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這些推想之上的時候,畫面變得清晰而真實、色彩也開始呈現上來了,時間點也第一次得到了確認,這必定得以慣常的思維邏輯爲工具纔可以達到!一切已經躍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