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桐吸菸的手勢很特別,用中指、無名指夾着煙,每次吸的時候,便伸平中指和無名指之後把過濾嘴送到嘴邊,吸一口之後,又重新恢復到原來的手勢。每吸一口都很輕,吐煙的時候便把臉轉向一側,大概是爲了避免吐出來的煙嗆到霖駿的女朋友。磕菸灰的時候,莫桐用拇指尖極快的彈一下過濾嘴,隨着香菸的幅度極小的一下抖動,菸灰便跳進了菸缸之中。
“畫畫的時候養成的習慣。”莫桐看着我說道,“爲了不耽誤手拿畫筆!”
還未等我應答,霖駿便說道:“這裡原則上是不允許吸菸的!不過靠近窗戶的一排座位例外,至於爲什麼我也不曉得,她從沒有吸過女士香菸!”霖駿看着我繼續說道,“萬寶路是男人的香菸,美國西部牛仔的香菸,原來的廣告上是這麼說的!”
“這個纔夠味!第一次吸就喜歡上了,一直到現在都喜歡!”莫桐說完莞爾一笑,看了看霖駿的女朋友。
霖駿的女朋友報以微笑,她點的牛排只吃了三分之一,葡萄酒也只喝了半釐米的高度,依舊一言不發。
“我猜,你一定以爲她是來旅遊的吧?韓雨!”霖駿看着我問道。
“莫非是來此工作的?”我看着莫桐問道,按照一般的邏輯,在年末的時間裡,一般是不會輕易跳槽的,即便跳槽也應該是在年初的時間,何況,還是從北京來到長春,無論從哪個方面而言都是不能相比的,我暗自疑惑。
“答對!”莫桐說道,此時她恰好把手裡的香菸翻了一圈之後輕輕地磕在了菸缸的邊緣,如同拍賣行中的一錘定音,一截菸灰應聲落下。
“所以!”莫桐接着說道,“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很榮幸!”
“她是個自來熟!”霖駿已經吃完了牛排,高腳杯裡的赤霞珠也已經喝完,“不過是與我的朋友,例如韓雨!”
“這樣說就對了!”莫桐說道,她把菸頭在菸灰缸中轉滅,然後拿起啤酒輕啜了一口,在我後來多次與莫桐一起吃飯的過程中,我只見過她這樣喝啤酒,從不見她有更大的幅度喝酒的動作。
這時,霖駿又拿起葡萄酒瓶給自己又倒了一些,他的女朋友在旁邊用胳膊輕輕地碰了碰他,看着霖駿微微地搖了搖頭,似乎在說:別喝了。霖駿只是說了聲“沒關係!”便繼續倒酒,他的女朋友見此情形便默不作聲了。直到從餐廳離開的時候向我禮貌的道聲再見之外,她就像是霖駿帶來的慣於沉默的、卻關係親近的“普通朋友”,沉默得像一件藝術品,除了顯示其精美的外表之外,便沒有其他什麼了。
“我會保持清醒的,沒問題!”霖駿說道,“沒什麼能影響到我,任何事、任何人都一樣!兩個月了,我們彼此之間都給對方留出了空間,這樣自由一點兒的相處,不是也過得挺好的嗎? ” 霖駿斜睨了一下身邊的女朋友之後說出這句話,他明顯的針對着他身邊的女朋友,“我是不會擺出任何我不想擺出的姿態的!”
“你總是這麼想是吧?”莫桐看着霖駿身邊的倍感尷尬的女朋友說道。
“這酒讓我很清醒!”霖駿說道,他並沒有就莫桐的問題做出直接的回答。莫桐的問話和霖駿的這句話,兩種含義各自向前延伸,沒有交匯點,如同兩條筆直的通向遠方的鐵軌。“當然,我的意思是,我很清醒,也會保持清醒,我這麼做,不是爲了讓人覺得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有疏離感,這不過是我一貫的方式!相反,這是消除疏離感的最合適的方式,而且,自由不意味着傷害!對不對?”霖駿看着他的女朋友說道。
霖駿的女朋友凝視着霖駿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中依舊充滿了戀人之間的熱度。
“沒有疏離感當然好!”莫桐說道,“要把握好你現在的尺度,我想你應該理解的,是不是?”
“理解!”霖駿語調緩緩,“可是每個人都有最適合自己的恰當方式,你、我、她,還有韓雨,都是一樣的!”
“那是自然的!”莫桐說道,“每個人都會選擇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去處理問題!”她一邊捋着頭髮,一邊又抽出一支萬寶路點上。
“我們會找個時間再討論這個問題的!”霖駿說道,“恐怕要花一些時間才行,今天的時間不允許!”
莫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在我的印象中,韓雨能夠把握和理解的事情可能比我要多一些!”霖駿說道。
“真的是這樣吧!”莫桐看着我說。
“我是這樣理解的,”我答道,“這要看出發點,是否是自己真的想要去理解,如果有些事情不去思考也無關緊要的話,那麼不去理解也罷,同樣也可以過得很好。如果是有必要弄清楚的事情,首先要有判斷的基點,也就是自己的衡量標準;之後就是視角的問題,多視角一定會比單獨視角看到的東西更多,等同於換了多個思維方式,視野會更加寬闊,這樣就會理解得更加深刻和全面,而且也會加快理解的時間;還要看周圍的環境,事情發生的空間,找出它們與事情的關聯性,也有助於理解;還有的便是人的因素,歸根結底是人的問題;再有的便是時間點,這是非常重要的不可以迴避的一個因素;最後是前後的邏輯,因果關係,沒有毫無緣故的事情憑空發生,有了邏輯線的支撐,對事情的理解會輕鬆很多,前後反覆理解,參考周圍人的意見,總會有所得。這大概就是我的方法。至於霖駿說的我能夠理解的事情多一些,我倒是不大符合,我不認爲自己具備比身邊的人比如霖駿有更好的理解力,他的才學有目共睹。從本質上講是我們的理解方法不同!”
“這就是你比我多的那一點!”霖駿說道,“因爲除了我正在爲之努力的事情之外,在其他方面,我花在理解事情方面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也就沒有你的感受和方法。”
“韓雨是對的!”莫桐微笑着對我說道,“你提到的時間、空間、人等等都是同等重要的。”
“不去理解也罷,這句話說得好!”霖駿說道,“無需理解的就是無用的,尤其是在我,我需要去理解的,自然就會去努力思考。”
“你認爲他說得對嗎?”莫桐問道。
“或許是對的!”我回答。
“霖駿對事情的理解,和你的方式方法很不一樣!他在這方面如果能夠受到一些你的影響就好了!”莫桐說道。
“說到底,我和韓雨說的東西是一回事,都是對事情的理解法!不同的是判斷的標準!我的標準下正確的,也許到了他的標準下就是錯誤的,這非常正常!”霖駿一邊說一邊用食指繞着高腳杯的邊緣划着圈,彷彿是給自己的話標上了重點。
“現在我倒覺得,你們其實沒有多少相同點,觀點不同,說話的方式也不同,性格也不同,可你們兩個人竟然成爲了好朋友!”
“是的,有的時候我自己也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霖駿笑着說道,“但是是好朋友卻是事實!”
我報以微笑,沒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