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那時就是從心裡向外的冷,是真的冷,自己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我坐在原地看着樹林的深處,漆黑一片,是純粹的黑。在這黑暗裡,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那種感覺不寒而慄。一旦坐在這裡時間久了,就再也不敢動了,樹林裡那麼黑,我根本不敢再進去了,耳邊除了不時從樹冠上傳來的沙沙聲,再沒有半點聲響,就是在這時而無聲時而有聲的感覺裡,我一次又一次的絕望。樹冠的沙沙聲一旦傳來就格外的響,比平時我們聽到的要響很多很多,可能是我的感覺出了錯吧!因爲太害怕的原因,我想知道那聲音裡都有什麼,但是又什麼都想不出來,唯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風吹到身上冷颼颼的,我好像被凍僵了一樣。自己坐在草叢裡不知所措,越是不敢動,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是不敢動,想跑更不可能。我想喊她們的名字,但是卻發現自己已經根本發不出聲音了,身體也在不由自主的顫抖,只要有一點點的聲音,我的心都會猛地一顫,我覺得自己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在那些時間裡,一分鐘我都覺得是過了幾個小時。你能知道,孤身一個人,荒郊野外,在夜裡,周圍是那種漆黑的樹林,又沒有聲音,要麼就是讓人陷入恐懼的沙沙聲!平時聽起來讓人心情舒暢的清風拂過樹林的聲音,這個時候變成了讓人恐懼的巨響。我鼓起極大的勇氣想再次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不聽使喚了。後來,我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沒有規律了 ,頭腦裡空蕩蕩的。那個時候哪怕有一個人或者即使小動物出現在我身邊,我也不會恐懼到那個程度,不過若真的有什麼出現的話,可能更會加深我的恐懼,只能是那麼想,其實心裡還是害怕會真的出現什麼。草地上一片黑漆漆的,黑得好像深不見底。每次樹冠響起,在我的腦海裡都會留下很長時間的回聲,過後就是那種讓我怕到極點的死寂。我不敢回頭,甚至轉一下頭都不敢,有生以來從沒有過的遭遇。我的眼前是黑,遠處也是黑,四周沒有一處不是黑漆漆的,一點點光亮都沒有,只有我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梅莉說着,目光直視着我的雙眼,她的雙眸中閃出那種處於回憶中的無助感。
“不過現在有你在我對面坐着,所有我說這些的時候,不會覺得這回憶給我帶來痛苦和恐懼,真的!你能坐在這裡聽我說這些,讓我從心裡覺得應該謝謝你!”梅莉轉而說道。
“不用說謝謝,如果這種傾聽能對你有所幫助就好了!”我笑了笑答道,心中思忖,原本我們也不是戀人,對話中自然不需要甜蜜的情話來填充,只管用合適的言語來表達自己想要說的就好。
聽了我的回答,梅莉向我投來一種異樣的眼神,稍縱即逝。坦言之,我當時並沒能讀懂。後來的事實才讓我明白,那是一種期望,一種對我的期望——她想象着的溫暖和不再襲來的孤獨。
“而且”,我繼續說道,“那種情形換在誰的身上恐怕都不會好過,男生也好,女生也好!特別是又處於那個年齡段,本不該經受這樣的恐懼!”
“是的,但這隻能說是一場意外,除了自己沒辦法怪任何人!我都已經忘記了去期盼她們中能有人來找到我,帶我離開這裡,只有恐懼籠罩着我。我不敢閉上眼睛,又不敢看周圍,那真的是能讓人發瘋的感覺!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人呼喊的聲音,是一個陌生男生的聲音,他們在喊我的名字,但是我看不到他們,我想喊,大聲地喊,讓他們聽到我,但是還是和剛纔一樣,發不出聲音,不一會兒,我看到有兩束手電筒的光亮照了過來,兩個我從沒見過的男生走過來了,還有那兩個女孩中的一個,還有我同學的表哥。其中的一個陌生男生對着對講機說人已經找到了,讓他們先返回露營地。我看着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感覺很陌生,陌生男生中的一個看着我,擺擺手讓另一個女生過來扶我起來。看着他們我一點兒欣喜的感覺都沒有,那個女生過來要扶我起來,我只想向後躲,同學的表哥說‘讓她先穩定一下情緒,然後再讓她自己試着起來’。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之後,我才勉強站了起來,慢慢的移動步履,那個女生又想過來攙扶我,我只想躲,不想讓任何人碰我。同學的表哥說‘讓她自己走吧’。他們大概是不想讓我再害怕,分別在我的前後左右向前走,把我圍在了中間,同學的表哥很小心的把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走回露營地的路很長,那一路上我的腳下都是軟綿綿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即使想說一兩個字都很難。後來我才知道,後面的兩個女生因爲害怕,先回去了露營地,怎麼也等不到我和我的同學回來,只好用同學表哥的移動電話聯繫了工作室,說我們在樹林中迷路了,讓他快點來。同學的表哥叫上了工作室所有的男生,開了四輛車過來,滿山的搜尋我和我的同學。我的同學在爬到山頂上之後,發現沒有人跟着她上來,天黑了她才害怕起來,下山的時候在山坡上摔了一跤,還好沒有大礙,只是膝蓋上擦破了點皮,她也迷路了,另外的三個人在山的另一面找到了她,現在已經回到露營地了。同學表哥帶着另外兩個人和兩個女生中的一個一起找我,留下他女朋友陪我的同學和另一個女生。他們因爲地形不熟悉,所以足足的找了將近三個小時才找到我。在我們回到露營地的時候,另外找我的三個人也回來了。同學表哥的女朋友見我們都回來了,趕忙走過來很關切的詢問我的情況,同學的表哥說‘這孩子嚇壞了,你陪陪她,安慰安慰她。’我同學腿上纏着繃帶也一瘸一拐的過來問我怎麼樣了,可我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同學表哥的女朋友讓我的同學先回另一輛車上,然後走過來看着我,用手輕輕地撫着我的肩膀,我還是想躲開,她像我的大姐姐一樣,輕輕地說‘小妹妹,別害怕,好嗎?我陪你坐一輛車好不好?我們回家吧!’同學表哥的女朋友長得眉清目秀的,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感覺很舒服,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她並聽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就一下子哭出聲來了,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了!上了同學表哥的車之後,她讓我靠在她的懷裡,很溫暖很溫暖的懷抱,我還是不停地哭,控制不住自己,把她的衣服都溼透了。一路上,我就靠在她的懷中,看着車窗外的城市燈光、街道,很迷離的感覺,除了她,一切都讓我感覺很陌生很陌生,好像我從來沒在這裡生活過。”梅莉說到這裡,把披着的我的那件三色格子襯衫從她的肩膀移到了雙腿上蓋好。
“最痛苦的時刻過去了,這個時候有一個能讓你放鬆下來一點兒的人陪着太重要了!”
“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她,後來她成了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梅莉喝着熱可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