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翠萍哭哭啼啼地說,“怎麼不敢,官府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現在我們去救又沒成功,已暴露了,官府就是不殺俺爹,我們在最近一段裡間沒法找到我爹的了!”
“只要有機會,我們會不惜一切去救師伯的!”
“姑娘莫傷心,否則會傷玉體,還是從長計議吧!”伍玉蘭放下菜盤上前撫摸着馬翠萍的頭。
“師母說得對,總堂主乃起義軍的靈魂,我們不可能沒有他,來,吃點東西吧,趁熱哩,涼了不好吃!”魏寶銓說罷端起一碗蕨粉就大口呷起來。
“姑娘去吃點吧,決不可損了身體!”
馬翠萍望了一眼伍玉蘭搖了搖頭。
“姑娘,令尊在義軍中的地位太重要了,各界人士都在想方沒法救他,總堂一旦有了不幸,誰都會爲他傷心的!”伍玉蘭說罷也落下兩顆淚來。
“阿姨,我早就沒了媽,現在爹又凶多吉少,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怎麼吃得下東西呀!”
“姑娘,你錯了,天下窮人是一家呀,我是你的姑姑,寶銓是你們的朋友,劍雷是你的兄弟,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呀!”
“是呀,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師姐,現在什麼都不要想,要想的是怎樣去報仇!”
“對,殺貪官滅洋人乃我們的宗旨,即使總堂主被害,我等應重舉義旗!”
馬翠萍擡起頭來深情地望了龔劍雷一眼,說:“我現在家都沒啦!”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姑娘保重身體報仇殺盡洋人後,你我就回到瀏陽去住,行嗎?”
馬翠萍羞紅了臉,低下頭。
“我一看,你倆就是天生的一對,只可惜出身在這樣家國同憂的年代,多受了許多若難。其實多受些若難對於磨練人的意志起了良好的促進作用!”
“阿姨,別說啦!”馬翠萍擡起頭,一頭栽進伍玉蘭的懷裡。
“你們先歇會兒,我到大街上去吹吹風,看有什麼動靜。”魏寶銓說罷戴上破笠和粗短的八字鬍鬚,再提一個菜籃子上街去買菜。
魏寶銓來到大街上,只見人們三五成羣悄悄議論,神情極爲神秘,彷彿怕被人知道似的。
“特大新聞,特大新聞!”大街上一個聲音嘶叫着。
他正想上前去打聽,忽見一個瘋瘋顛顛的人走了過來大聲道:“什麼特大新聞,現在的官府殺人不是很常見嗎?”
聽到這裡魏寶銓頓覺心中不踏實,似乎會大難臨頭似的。
他看一眼那人,那人很年輕,寬大的嘴巴,瘦小的臉面,一副呆相,原來是專在巡撫衙門前清掃路面垃圾的傻瓜蛋。聽瀟湘女傑說過給他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午琦。
“你這傻瓜蛋呀!”只見那個叫特大新聞的人走上來指着傻瓜蛋的鼻子說:“你懂什麼呀,官府殺人雖是常事,但要看殺的是什麼人嘵!”
“官府殺人從來就不殺壞人的,”傻瓜蛋爭辯道,“洋人那麼橫行,官府敢去動他們一根汗毛嗎?”
“你輕點行嗎,讓官府聽見,你也就沒命了!”
“我纔不怕哩,砍頭算什麼,聽人說早死早投胎,說不定過十八年我會變得很聰明,也做個馬福益那樣的英雄好漢。”
“你這傻瓜蛋想得到美,今生今世如此窩囊,還求來世當好漢,不怕笑壞玉皇大帝!”那人說完鼻子一哼走了。
魏寶銓走上去拍了拍午琦的肩膀說道:“午琦,最近巡撫衙門又殺人了?”
午琦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一下魏寶驚訝道:“喲,這不是湘江酒館的夥計嗎,又上街買菜啦,你真的成了菜夥計啦!”
“嗯,”魏寶銓點點頭壓低聲音問道,“剛纔那人說的特大新聞是什麼呀?”
“我說菜夥計呀,這下可不得了啦,官府殺的不是別人,乃是江南天地會義軍的總堂主馬福益先生!”
魏寶銓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痛苦萬分。
“午琦,馬福益的人頭可曾掛了出來,帶我去看看!”
“在巡撫衙門前,跟我來吧!”
巡撫衙門前人山人海,有的搖頭嘆息,有的珠淚欲滴,有的握緊拳頭怒目圓睜,有的被那血淋淋的人頭驚得呆了,立在那裡一動不也不動。
魏寶銓擠進人羣,大都認識他是湘江酒館的夥計,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魏寶銓心窩頓時被烈火燒着一般,他想一刀割斷那條麻繩,將人頭掠走。手上緊捏着一把飛刀。
他忍了忍還是把飛刀揣進袖中。
“菜夥計,我沒騙你吧!”
魏寶銓瞟了午琦一眼就走開了。
他到市場上買了點菜急急忙忙地趕回酒館,將不幸的消息告知龔、馬二人。
頓時一片悲哀籠罩。
馬翠萍抽出長劍:“公子,我要去報仇!”說着要往外衝!
龔劍雷衝上一步攔住道:“師姐別這麼衝動!”
“報仇,這是一項很艱鉅的任務,決沒有這麼簡單!”
“我要去殺了陸元錠、羅不澤、潘天玖、梨園先生等人!他們是炎黃的不孝子孫!”
“他們早就該殺,可他們有保護傘,暫時還殺不了他們,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得到什麼時候呀,公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能忍得下嗎?”
“不能忍也得忍,你一人去報仇無異於飛蛾撲火,我們幾人跟你一同去與雞蛋碰石頭有什麼區別?”
“師哥,你說殺父之仇能忍幾時?”
“孰能忍,孰不可忍,但欲報殺父之仇絕非小事,對方有無數武林高手,官軍數千,憑我們現在幾個人能報得了嗎?”
“咳,你也這麼說,可我一直是最相信你的,你要知道與你相處的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注意你的言行舉止,我認爲你是天地間最值得我敬佩與信任之人,可今天……”
馬翠萍瞪了龔劍雷一眼,轉過身去憤然說道:“可今天,家父被害,義軍損失慘重,民族危難日深之際,盡說些風涼話,我跟你們沒有共同的語言……”說罷衝出酒館。
“馬少俠,不能任性!”
“師姐,你聽我說呀!”龔劍雷也跟着走了出來。
“我不想再見到你!”馬翠萍怒目而視,“我要去報仇!”
“師姐,師姐,你不能這麼衝動,你要後悔的!”
“與你無關,你快去告訴姑姑,我走了!”
龔劍雷一躍而起,落在馬翠萍面前,捋住她的袖管道:“師姐,不能這樣!”
“滾開!”馬翠萍揮劍朝龔劍雷心窩刺去。
龔劍雷雙手一封,夾住劍鋒:“師姐……”
馬翠萍一揮手中劍,揚長而去。
龔劍雷倒退二步,手指頭擦着劍鋒而過。
龔劍雷轉回湘江酒館,伍玉蘭得知馬翠萍悲憤而去,急得團團轉,“這可不得了啦,長沙城裡這麼亂,巡撫衙門防範又那麼嚴,她一個小女子怎麼能……咳咳!她不該如此任性!”
“師母,您得想想辦法呀,她可是總堂主的獨生女兒呀!”魏寶銓氣急敗壞地說,“要是這姑娘有了什麼不幸,我們這所有的人能對得起總堂主嗎!”
“劍雷,你去尋找她!”
“是!”
“慢點!”龔劍雷轉身欲走,伍玉蘭叫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語了一會兒,龔劍雷點了點頭離去。
四月的長沙天氣多變,空氣裡飄蕩着絲絲暖意。
馬翠萍獨自身背長劍,獨自一個毫無目的地走着,雖然春意盎然,在她心目中如寒冬一樣,整個身體猶如置身冰窖,她真的沒一個親人了。
她擡頭舉目四望,只見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何處是邊緣,腳下的路如羊腸扭曲,該怎麼辦哩!
天南地北,如此寬廣,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走。
十字路口,四通八達,行人如潮,她在一棵大松樹下,坐下歇息。
她覺得很累,背靠樹杆,將劍夾在樹杆與脊背的中間,半閉着眼睛靜靜地睡着了似的。
“這樣美麗的少女,獨自一人在長沙城鬧市街心閉目養神,真是膽大包天。”馬翠萍模模糊糊地聽見行人如此說,她睜開眼睛,只見行人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瞟她,她不以然地又閉上眼睛。
又過了一會,似乎聽見有人再喊她:“師姐!”
她從疲倦中出來猛地睜開眼睛,不遠處有人在說:“那不是師姐嗎?”
她一聽這聲音很熟悉。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從地上一彈而起,循聲音望去,她一陣驚喜。
原來是白雲博和王二。
“白雲弟……”剛喊得一聲,不禁悲從心中來,說不出下文。
“師姐,你怎的一個在此,見到師父了嗎?”
提到她父親更是傷心難忍,珠淚一串串地掉下。
“師姐,你快說話呀?”
“小姐,是不是那姓龔的小子欺負你了。”王二也擠上來,憤憤不平地說道,“我王二是最愛打抱不平的!若果真這樣,這個抱不平我就打定了!”王二邊說邊捏緊拳頭。“小姐在前頭帶路找那姓龔的小子去!”
“別多嘴!”白雲博吼道。
王二嚇得吐出半截舌頭,說到嘴邊的話也嚥了回去。
馬翠萍收住淚輕輕地說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三人來到郊外一處僻靜寬闊的草地上,這裡幾乎沒有人跡。
馬翠萍將昨夜之事說了,並告知父親於今晨被官府殺害了,說罷已泣不成聲了。
“師父……師父……師父……”白雲博向天嚎啕大叫。
“這個仇不報豈不枉爲人生!”白雲博捏緊拳頭向地上狠狠地砸了一拳。
“白雲弟,你聽到響聲了嗎?”
“我總是覺得身後有人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