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隨風跪了下來,腰桿跪得筆直,神情肅穆,就像是在接受某種最爲嚴酷的考驗一樣。
他跪下了,無關對錯,無關尊嚴,這是一種態度,是對在葉氏集團發展的道路上,那些無辜受害者的利益在遭受到了巨大的損失與承受巨大痛苦的苦難者的一個交代。
雖然這不是他的錯誤,但卻不能因此就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良心上的拷問,讓他無法面對面前那六具冰冷棺材時,問心無愧的說一聲這與我無關。
他的態度是那麼的直接,那麼的鮮明,所以一時間,那憤怒的人羣也跟着沉默下來了。
如果說他們之前還可以說李隨風所說的承諾只是爲了安撫他們的話,那麼現在如此直接明瞭的一跪,就是最直接的表明心態的行爲。
所以一下子,他們猶豫了,該如何處理眼前的困境?
他們沒有主張,只有慌亂。
看着大家都沉默下來了,並且有要息事寧人的意思,人羣中總有人不樂意了。
那人眼珠兒一轉,忽然轉過身,對着衆人振臂一呼:“朋友們!你們以爲他們跪下來是爲了承認錯誤嗎?不是的!這只是這些黑心的資本家在無法控制局面後的惺惺作態,我們一定不能被他們給騙了!”
“他們以爲他們跪下來,就真的能得到我們的原諒嗎?不!我們不答應!就算我們答應了,可是誰又問過他們!”他手拍在其中一具棺材上,臉上的表情極其憤怒,吼道:“他們會答應嗎?不!他們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答案!”
“可是他們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成爲了資本家在吸納人民的血汗錢道路上的累累白骨!他們今日的犧牲,就是我們明日的未來!所以,爲了不讓他們的犧牲就這麼白白浪費,我們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我們要打死這羣可惡的資本家,讓他們接受應該有的審判,而不是就是這麼一個無比輕鬆的跪!”
他的話極具渲染力,一時間,那一張張原本已經有點要息事寧人的衆人,情緒瞬間變得高漲起來。
他們猙獰着臉,從胸腔內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聲:“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人羣格外激動,現場負責維護治安的工作人員看到這個場景,嚇得急忙圍起人牆,極力的阻攔着他們,不讓他們衝到李隨風和葉紅魚的面前。
跪在李隨風身後的零和他的手下們看到這個場景,默不作聲、但極爲迅速的用雙膝跪着跑到李隨風的面前,爲兩人豎起了第二道人牆。
人羣是那麼的憤怒,他們的手腳無法夠到李隨風,所以他們只能用口水、隨身帶着的各種小物件、還有提早準備好的爛雞蛋,狠狠地砸向李隨風。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臉上、身上,全都是各種污穢的東西,但他卻擦也不擦,臉上的表情依舊無比肅然、認真。
直到看見零等人已經悄然跪在他們的面前,爲他們豎起了第二道人牆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才微微有些變化,冷聲低喝一聲:“退下!”
零面無表情的看着前面越來越近的人羣,微微低垂下眼皮,低聲說:“李先生,人已經越來越近了。”人越來越近了,那麼也就是說,危險也越來越近。
李隨風不爲所動,臉上的表情堅硬如鐵,低聲說:“退下!”
零有些動容,但保護他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義,此刻要是退了,他還活着做什麼?
他重複着:“李先生,您的安全是我們的職責。”
李隨風說:“可是影子前輩也曾說過,你們必須要聽我的命令!現在我命令你,退下!”
零臉色變了變,最終只能無奈的退下。
正如李隨風說的,他們始終是要聽李隨風的命令的。現在李隨風的命令是讓他們退下,所以他們只能退下。
絕對的服從命令,這是從他們進入這個團體中,影子便一直重複的鐵的紀律。任何敢挑釁這個紀律的人,都已經成爲了冰冷的屍體。
所以即便這個命令是錯誤的,我們除了執行之外,別無他法。若是說還有別的選擇,那麼他們所能做的只是在執行完這個命令之後選擇死亡。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亙古不變的道理。
零和他的同伴退了下來,於是人牆少了一道,憤怒的衆人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
看着還在不停衝擊着人牆的衆人,李隨風對着葉紅魚說:“你走吧。”
“走?”葉紅魚嘴角一彎,笑容極其迷人,但卻又是那麼的強硬。
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笑意,說:“爲什麼要走?作爲葉家人,難道我只能躲在背後,安逸的享受着家族帶來的榮耀與繁華?不,這樣的葉家人是葉家從來不需要的。葉家人能享受葉家帶給她的榮耀與自豪,那麼同樣也能承受葉家的敗落與唾棄。”
李隨風微微偏頭,看着她臉上的如花笑靨,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她又說:“再說,我曾說過,我與你一起。我說與你一起,便與你一起。即使眼前是刀山火海,又怎能扭曲我的意志?”
李隨風漠然,向前半步,高大雄偉的身形就像是這世界上最堅強的壁壘,緊緊的守衛着她。
她依然在笑,臉上在笑,眼睛在笑,心也在笑。
她是葉家的驕傲,可同樣,她也只是一個女人。
女人,就應該躲在男人的背後,用行動默默支持他,也應在他的背後享受遮風擋雨帶來片刻的安寧。
再強悍的女人,終究也只是女人。
這是大自然告訴我們的道理。
她沉默無言,手卻悄悄的攥住了他的手,似乎這樣能給他一絲支持的力量。
感受着手心處那一片柔軟與細膩,李隨風心中有幾分驕傲。
他應該驕傲,因爲他是那樣驕傲的將一個更驕傲的女人折服。
男人以權利、金錢和女人爲自豪,現在,他已經如此成功,他又爲何不能驕傲?
所以,驕傲的他看着面前已經近在眼前的衆人,他像是一隻憤怒的獅子,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住手!”
聲音是如此的大,以至於大家都忘了各自的工作。
工作人員忘了他們的工作是要阻止憤怒的人,不讓他們傷害到他們的老闆。
憤怒的人羣忘了他們的工作是要與讓他們的親朋好友失去性命的黑心資本家鬥爭,爲犧牲者討回一個公道。
他們現在唯一在做的,就是呆呆的看着李隨風。
李隨風跪直了身子,對着工作人員說:“讓開!”
爲首的工作人員被這個命令嚇了一跳,當醒悟過來的時候,他臉上滿是焦灼的神情,低聲說:“老闆,這,這……”
李隨風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命令是那麼的強硬冰冷:“我說,讓開。”
工作人員沉默,然後默默退去,站在一旁,如同失了魂魄。
李隨風看着衆人,說:“你們的心情和憤怒我能理解,但如果暴力能讓你們憤怒的情緒安定下來,那麼我願意承受你們所有的憤怒。所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