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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昨晚上喝了酒，回到家已是凌晨四點多了，放下皮包，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老婆上班，孩子上學，屋裡靜悄悄的。早上應該沒什麼事吧？陳東四仰八叉躺在牀上，眼望天花板。酒還沒醒，頭有點暈暈的。
靜寂中傳出低沉的音樂聲，那是手機鈴聲。
陳東循聲望去，上下班挾在腋下的真皮皮包丟在房間裡的沙發上呢。他慢騰騰爬起身，腳踩在地面，像踩在雲層上，騰雲駕霧般接聽了電話。
手機彼端傳來任齊興奮的聲音：“陳局，漲停了，漲停了。那個楊晨，真神了。”
“什麼漲停了？”陳東只覺腦子暈得厲害，腦中一片空白。
“股票啊，真的漲停了。”任齊興奮吭亮的聲音，透過手機話筒噴薄而出，可以想像他現在肥臉激動得通紅，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了。
“股票？”陳東努力想思考，耐何腦子不配合，他買股票了嗎？
兩人搭檔加上下級關係多年，陳東的習慣任齊自然是瞭解的，一聽他的聲音虛無飄渺，自然知道他又是宿醉未醒，提醒道：“昨天你不是去優渥證券開戶，存了十萬塊進銀行，划進證券公司，買了寶譽化工嗎？”
陳東努力回想，好象有一點印象。
任齊高昂的聲音又傳進耳膜：“今天開盤就漲停了！”
昨天他也存進十萬元，買了七千多股寶譽化工，今天一開盤，他就賺了近萬塊。一萬塊啊，昨天只是動動鼠標，動動小鍵盤，按了幾個鍵而已，一萬塊就這樣躺在帳戶裡了。賺錢這麼容易，他能不激動嗎？
陳東怔了半晌，突然跳了起來，聲音高八度：“什麼！漲停了！”
沉浸在賺快錢的巨大幸福中的任齊被他尖銳的高音嚇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機差點握不住，幸好臨掉下去時五指趕忙抓緊，纔沒摔到地面上去。
陳東酒一下子醒了，匆匆洗漱，趕去公安局巡視一圈，然後便去任齊辦公室。
一上午，任齊都輕飄飄如在雲端。陳東進門的時候，他正對着屏幕傻笑呢。已過了十一點半，午盤時間到了，分時走勢停止，“一”字橫線沒有延伸。任齊卻似對着百看不厭百媚千嬌的大美女似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嘴角清亮的口水快流到桌面了。
聽到腳步聲，任齊才擡頭，見陳東走進來，來不及寒喧，忙讓開，騰出電腦前的位子，給陳東看。
這些個東西，陳東哪看得懂。順着任齊的手指，看到漲停幅度是紅色的阿拉伯數字百分之十，自也高興。
任齊讚歎道：“陳局，那個楊晨真是神了。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陳東“嗯”了一聲，道：“這小子確實有一套。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請他吃飯。就說謝他推薦得好股。”
任齊心領神會，那是爲明天做準備了。
楊晨剛從網吧出來，頂着烈日打算去小食館吃米粉湯，大熱天連着兩頓大餐，真有點受不了。剛走出網吧沒十米，手機響了，烈日下傳來任齊的聲音：“楊晨，在哪呢？”
在哪呢？好象這兩天打給他的陌生電話一開頭都是這一句。接了兩位局長的名片，楊晨並沒有把他們的手機號碼錄進通訊錄，一看陌生號碼，再來這麼一句，他就知道又是哪位指着他透股上緊着巴結討好的了。
人適應環境的能力真是強，才兩天，楊晨已經習慣被人追着問股票了。只是心裡難免有些厭煩，還得把厭煩藏起來，儘可能別讓對方感覺到，要不然人家唾沫星子不噴他一臉纔怪。
任齊帶着笑音兒問：“吃飯了沒有？昨天你推薦的股票漲停了，陳局的意思，想請你一起吃個飯，謝謝你呢。”
昨天推薦的股票？楊晨總算理出是公安局那兩位大佬了。他儘量讓語氣輕快：“中午一點就開盤了，扣除來回路上的時間，恐怕沒多少時間可以吃飯呢。”
站在快把人烤焦的烈日下，吃什麼都沒心情。
任齊好象跟陳東嘀咕了句什麼，話筒裡傳來陳東那渾圓的男中音：“楊晨啊，我是陳東，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啊。”
楊晨抹了一把像涓涓細流般淌下來的汗水，才道：“陳局好。最近忙着研究股票，實在抽不時間啊。”
“這樣……。”陳東像是思考了一下，大手一揮，像下命令似地道：“那就星期六，星期六中午我去接你。”
“呃……”楊晨還來不及推辭，電話又換人了，任齊在彼端問：“楊晨啊，現在寶譽化工要不要賣掉，還是等明天再來一個漲停？”
楊晨汗了一把，這人也太貪心了吧。實在熱得受不了，只好退回網吧去，在空調房裡站穩後，楊晨才說：“寶譽化工明天可能會再漲幾個點。今天賣也可以，明天賣也行，你看着辦吧。”
任齊眼睛一亮，問：“明天還會再漲？”
楊晨道：“看今天的走勢，明天衝一下高，漲幾個點應該是有的。不過我不知道是拉幾個點後衝高回落，股價又回到今天的漲停價，還是衝高幾個點後在高位橫盤，大部份時間都在高位。這得明天看成交量了。”
楊晨說的，任齊有一半大聽不懂，但是明天還會漲，他卻牢牢記住了。既然明天還會漲，今天怎麼可能賣呢，再漲幾個點再說嘛。幾個點，就是幾千塊啊。
把兩位局長大人打發了，楊晨臉上汗漬漬的粘得難受。問網吧小姐要兩張面巾紙，臉還沒擦完，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老程打來的，問：“我開戶好了，買什麼股票？”
“呃……”楊晨無語中。
老程豪情滿懷地道：“沒事，你大膽地說，說錯了我不怪你。”
說得輕巧，楊晨能昧着良心亂說一通，害得人家無辜輸錢嗎？嘆了口氣，楊晨才道：“程叔叔，今天我還沒看出來明天什麼股會漲停，只要看出來了，我鐵定給你電話，好不好？”
剛剛沒跟任大局長透股，現在再說，能不能有點遲了？只要老程嘴巴沒把風，在陳東和任齊面前炫耀一把，他就死定了。公安局長要整個把人，那不是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麼？
老程“哦哦”了兩聲，道：“那行，我等你電話。”
楊晨打定主意，陳東任齊老程小郭幾人，都是一個系統的，要透一起透，要不透一起不透，千萬不能告訴這個，不告訴那個。別看他們現在對他客氣得很，真要翻臉，那可比翻書還快，沒聽說官字兩個口麼？這些人，可是實打實如假包換的官。
楊晨又問：“小郭在嗎？”
可別一個一個打電話來問了，真受不了。
老程一怔：“小郭？”
楊晨道：“是啊，他不會也去開戶吧？”
老程道：“這小子，難怪一上午看不見人。”
其實是他自己一上午忙着去證券公司開戶，沒在所裡。小郭有沒有在，他哪知道呢。
楊晨：“……”
老程發了一會牢騷，才把電話掛了。
真是吃不消，楊晨有把手機扔了的衝動。幸好羅志羣們領了任務，暫時沒有再來煩他。這兩天優渥證券也沒聲沒息，也不知夏謹是不是等他去謝人情？要是這些人一人一天一個電話，他非瘋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