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您別忘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做什麼事兒沒風險,便是喝水也可能嗆死人,但我沒見天下有一個是渴死的。該出手時,就得出手!”薛老三斬釘截鐵道。
“老三,我看你是被一貫的勝利衝昏了頭腦,那個位子是誰都可以惦記的?你知道處在那個位子上,一舉一動,有多少人關注?安遠大哥雖然有些底蘊,可敢跟你安爺爺相比!”
安在海放出了殺手鐗。
的確,薛安遠便再是牛氣,軍中份量日盛一日,即便是已經超越了那些退隱的軍中巨頭,但還是不可能和安老爺子相比。
因爲這不單是個影響力的問題,更有知遇之恩的問題。
安老爺子不但是國防軍的締造重臣,更是薛安遠軍旅、仕途的最重要恩人。
昔年,薛安遠沉淪五柒幹校,若非安老爺子出手相助,薛安遠絕無可能那麼快恢復自由身。
雖然整件事,薛老三功勞不小,但安老爺子終究是主要推手。
且,安老爺子推手的重要性,不僅僅在於幫着薛安遠恢復了自由。
其後,薛安遠能夠順利重掌老部隊,也是安老爺子使了大力氣的結果。
試想,若無安老爺子出手相幫,薛安遠多半和大部分恢復自由的老幹部一般,要麼直接退休養老,要麼給打回地方,到人大政協去發那被憋了十來年的火氣。
絕無可能重新回老部隊披甲上馬,再執干戈。
然,老首長麾下可用之心腹戰將,難以計數,薛安遠只不過是其中之一,徵南戰役爆發之初。薛安遠若非已經是掌握部隊的老軍頭,又怎麼可能被老首長選中作了徵南的一路副帥。
若無徵南的大放異彩,薛安遠後續輝煌的軍旅生涯根本無從談起。更不提作到如今的軍方巨擘,實際推動國防軍現代化進程的主導人的位置
俗話說。機會是給準備好了的人的,此言一點無錯。
對薛安遠而言,機會是老首長給的,而安老爺子則是幫他準備好自身的那個人。
有此因果,薛安遠便是在再了不起,在安老爺子面前,也得保持最誠摯的禮敬。
更不提,後臺薛安遠自立門庭。安在海氣得要砸桌子,還是安老爺子大度放行。
有此數番,安在海自然有大聲說“安遠大哥可能比過你安爺爺”的底氣!
孰料,薛老三根本不吃他這套,笑着道,“二伯,您這純是比大小王,要是老爺子肯出來領這個位子,我是再歡喜也沒有,也就省了這番你搶我奪。可是老爺子肯出來,早就出來了,還用得着今天中午吃飯。前面兩桌基本就空着麼?”
原來,今次的國宴之所以結束得極快,究其根本,還是因爲最中間的兩桌,基本沒首長列席。
這可是國宴,雖不是明天晚上的正式宴會,但也算是歡迎宴,按照常理,主要首長都是應該列席的。
當時。薛老三還不明所以,這會兒。總算想明白了,一準是因爲臨時出了這絕大問題。一衆首長在加班開會討論呢!
卻說,薛老三一番話罷,安在海徹底無言了!
因爲薛老三說得不錯,老首長不願出面,安老爺子若是肯要,那必定手到擒來。
可偏偏安老爺子是定然不肯要的,安在海比誰都清楚自家父親的性格。
實事求是地說,他之所以反對,心裡除了從利弊的角度仔細衡量過,也未嘗沒有豔羨,微嫉的成分。
畢竟,明天的大閱兵,註定是一場必將載入史冊的盛會,而毫無疑問,檢閱首長便是明天那萬衆矚目的對象。
薛安遠將要超越無數名帥功臣,成爲記入史冊的那人。
這等煊赫功名,可不就是他安某人追求了一輩子的麼,眼見着被人輕易獲得,任誰也難以釋懷。
當然了,今日的安書記早非昔年的安大猛子,城府深沉,見地分明,自不會因嫉生怨恨,毀壞大事。
若以領袖的指頭論,安在海的反對,公心和私心的比重,確是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的關係。
“安大書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和老三盡扯這沒用的!”
許子幹終於看不下去了,喝止了兩人的爭辯,瞪着薛老三道,“老三,你也盡顧着練嘴,說了半天,沒一句有用的,旁的我不問,我就問你,這天大的餡餅,吃不到口,就是失敗,沒有八成把握,冒不起這個風險,現在,我就問你薛大市長,你到底有什麼底氣,敢朝那個位子伸爪子,不怕沒搶到玩意兒,反燎傷了爪子?”
薛老三方要接茬兒,咚咚兩聲,門被敲響了。
室內三人詫異至極,這會兒誰會敲這個門呢。
薛老三正待開門,咔嚓一聲,門打開了,先探出個人來,正是方纔領着薛向入內的勤務員。
那人正要解釋打擾的因由,一身戎裝的薛安遠步進門來,衝那勤務人員擺擺手,便將門關上了。
刷的一下是,三人齊齊站起身來,臉上雖未現出驚容,但這個動作將心中的震撼、驚訝徹底展露無疑。
“大伯,你怎麼來了,這時候,您不是應該在裡頭開會麼,難不成散會了?”
薛老三搶聲道。
薛安遠的突然造訪,對他產生的震動最大,他簡直無法理解。
“開什麼會?哦,是臨時政局會議吧?軍委剛分派了任務,我剛剛去視察了明天參加檢閱隊伍的準備情況。”
說着,薛安遠拍拍薛老三這個久未見面的侄子的肩膀,接道,“聽說你小子來了,我收工後,才特意趕過來,哈哈,老三你可知道原因?”
一貫老實的薛安遠竟然賣起了關子。
薛老三原本對薛安遠的徒然駕臨,就有些雲裡霧裡,這會兒,聽他這一賣關子,真是骨頭都酥了,徹底迷糊了。
好在薛安遠沒有非要他回答,樂呵呵地說道,”我也是偶然聽人說,今天參加國宴的上千號人中,除了咱倆,就沒有兩代同來的,老三,你小子算是給老薛家長老臉了,定遠有後啊!”
薛安遠一言既出,薛老三真險些沒忍住噴飯,饒了半天,竟弄出個這。
這算哪門子喜事喲!
薛老三心中哀嘆,實在不理解薛安遠這種爲家中出了爭氣晚輩的得意心情,連問道,”大伯,您真沒聽說點別的,關於檢閱首長的事兒?“
霎時,學老三,許子幹,安在海三人齊齊拿眼死死鎖在薛安遠臉上。
他們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薛安遠到底是早知道了此事,故作鎮定,而是根本就不知曉此事。
若是不知曉此事,那在聽了這驚天消息後,又該是何等反應。
出乎預料地是,薛安遠平靜至極,涼開水一般道,”聽說了,傳得有些神,我怎麼可能去做那檢閱首長,便是你小子一直攛掇的檢閱指揮官我都懶得做。真當在那小車上,一站三四個小時,是好受的。“
誰也沒想到,許子幹竟是這般灑脫。
剎那間,便是安在還亦在心中對薛安遠比出了大拇指。
“若是上邊真安排您作檢閱首長呢!”
薛老三盯着薛安遠,沉聲問道。
“這怎麼可能,你小子盡會瞎想!”
說着話,薛安遠嘴脣有些發乾。
的確,他方纔說要不願意幹那檢閱指揮官,乃是由衷之言。
究其根源,那個光彩照人的角色,薛安遠也不看在眼裡。
正如老首長不將檢閱首長的位子看在眼中的道理一樣,薛安遠也認爲那是京城軍區負責人乾的活,他這個老長官怎麼好越俎代庖。
而,進門前,許子幹,安在還,薛向盡皆問他對出任檢閱首長的消息怎麼看,薛安遠的回答很灑脫。
之所以灑脫,道理實在太簡單,因爲薛安遠壓根兒就不信,這個餡餅會落到自己頭上,也不認爲自己有資格去觸碰這個餡餅。
薛大將軍雖已不凡,但從不自視甚高,在他眼中,那個位子就該是那些赫赫威名的老首長來承擔的,他薛安遠何德何能,敢作此妄想!
可當薛向再一次鄭重其事問出的時候,薛安遠先前的灑脫、輕鬆,立時一掃而空。
因爲薛安遠清楚自家侄子的秉性和穩妥,當這傢伙一本正經起來,再不可能的事兒,都有成爲現實的可能。
“老三,你說這話可得準,要是有一點不確定,我勸你還是不要開口,我也懶得聽!”
薛安遠沉聲說道,說着,便在薛老三身旁,坐了下來。
他原本打算來看看薛老三,便接着開始工作。
可現如今,薛老三丟出了驚天炸彈,他哪裡還能淡然。
薛安遠方纔那句回答,已然暴露了他內心的渴望。
稀世榮耀,除了老首長這早已超脫的偉大人物,但有可及,誰能免俗。
許子幹,安在海雖然體察,有的也只是理解,而無輕視。
許子幹亦輕輕踢了薛老三一腳,叱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磨洋工,有話趕緊說,當心老子揍你!”
“別急嘛,我這不是要全盤想通,要不然說錯了,可不又受埋怨!”
說話,薛老三臉上浮起了那招牌式的微笑。
沒來由,瞧得三位大佬,心頭齊齊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