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火狼交待?和那老王八交待什麼?”老胡莫名其妙,末了,嘆道,“兄弟,我知道你們武庫和火狼那王八情意很深,但爲了大義,您也該擺清位置,雖然我也是今天才接觸到你們武庫的兄弟,但我要說武庫的兄弟都是好樣的,定然深明大義!”
老胡這番話,看似簡單隨意,聽在薛向耳中,卻透漏出無比豐富的信息。
首先,薛向知道了青幫最近似乎在鬧分裂,貌似這會兒與自己爲難的不是火狼,而是青幫的反叛軍;其次,這反叛軍似乎也是臨時拼湊的,人頭都不是很熟,尤其是那個什麼武庫和普通幫衆,似乎平時沒有什麼交集,如此一來,眼下的情況,就極方便他薛老三行事了,簡直是天賜良機。
薛向順着老胡的話,抱怨了幾句火狼不地道,接道“老兄,你說姓薛的今夜會不會來,這個鐘點兒都還沒動靜兒,我怎麼瞧着有點兒玄!”
老胡一拍薛向肩膀,笑道“放心,刀哥說了有高人算了,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姓薛的也一準兒得來!”
“聽說姓薛的點爪子可硬得狠呢,海狗哥那麼多兄弟都摺進去了,咱們今晚不會陰溝裡翻船吧?”
薛老三一邊思忖着那高人是誰,一邊繼續引逗老胡透漏更多的內情,沒辦法,誰叫青幫擺下的這陣勢,幾乎超出了他薛某人的想象。
老胡道“看來你老弟是個武癡,都不怎麼關心幫中事務。”
見薛向笑着稱是,老胡對自己的精準預測很是滿意,笑着搖了搖腦袋,故作高深道“老弟,要說這事兒。你問別人,還真就未必能問出個子午卯酉來……”
薛向知道老胡這是在賣關子,八卦黨們不都這毛病麼。他趕忙掏出盒沒開封的萬寶路,拍進了老胡手裡。
“我靠。外國貨啊,還是你們武庫的兄弟油水多!”
老胡讚歎一聲,卻是收好處辦事,說道“兄弟你儘管放心,這次咱們可是嚴防死守,光是關那毛小子的房間,就有二十多武庫的好手,和二十多持槍拿械的兄弟。我敢說只要姓薛的敢在那兒露頭,除非他是八臂哪吒,否則絕對逃不脫。”
“看樣子這次咱們能給海狗子等好兄弟報仇了!”說話兒,薛老三點着了香菸,接道“老胡,怎麼就這一層防範,假如姓薛的真突出去咋辦?”
老胡錯愕地瞧着薛向,忽地,哈哈一笑“老弟,你真能開玩笑。咱們都守成鐵桶了,內門全部精銳都設在那間主廳,姓薛的。若還能突出去,那大夥兒只好集體抹脖子了!”
老胡的話音方落,薛老三的寒毛都炸起來了,你道怎的?原來他這句話,乃是出之有因,故意試探的,試探李力持那邊有沒有動作,根源嘛,自然還在他方纔在五里莊外瞭望時。發現延伸向筒子樓左右小山坡的雜亂腳印。
當時,他雖然懷疑李力持會有動作。但絕沒想到這傢伙會和青幫聯手,畢竟一官一匪。雖然暗裡有往來,但明面上的避諱,無論如何得顧忌。
是以,他不過以爲山坡後是青幫設的埋伏,搞裡外兩層防線。這會兒,他只是出於謹慎的習慣,順嘴問了一句。
可哪知道這位老胡張嘴就來了一句“內門全部精銳都設在那間主廳“,這話便是天大的破綻,試想,若這會兒,薛老三面對的只是青幫,青幫要內外設伏,又怎麼可能不分潤精銳於內外,而將精華全堵在主廳內,便是傻子都不會行此策。
如此,問題就出來了,青幫主力全守在大廳內,樓後山坡處到底伏得是誰,簡直就不問自明瞭。
誰叫今晚,就青幫和姓李的在和他薛某人爲難呢。
直到這時,薛老三才發現自己一腳踏進了虎穴龍潭,眼前青幫擺下的陣勢,已經夠他費腦子的了,而樓外的李力持恐怕早已處心積慮,佈下了更嚴密的籠子。
薛老三甚至能猜到李力持的手段是怎樣的若是他薛某人待會兒直面以對,李力持將他擒下,就會污他個勾結幫派分子的罪名,讓他薛老三有苦說不出;而若是他待會兒蒙面而出,李力持多半會裝作不知道他是誰,亂槍掃來,真傷了斃了他薛老三,李力持也只會上報在他掃蕩幫派分子過程中,不小心誤傷(殺)了薛主任,屆時誰也無法責怪他李局長,誰叫你薛向半夜三更還蒙了臉,往幫派分子那處跑,便是薛安遠恐怕也只能悲憤得暗自咬牙。
想透此節,薛老三暗暗倒抽了口涼氣,他不得不驚歎那位高人的心思深沉,竟密密編織,佈下這麼個殺局。
驚歎罷,他又暗自慶幸,虧得他薛某人謹慎,沒有上來就強突,而是緩緩滲透,一步步摸清了整個陰謀的全貌,要不然,就是他薛老三本事再大上十倍,恐怕也是個飲恨的局面。
“老胡,等得心焦,走,進去看看刀哥他們,眼瞧着離天亮就幾個鐘頭了,看看刀哥是個什麼章程!”
說話兒,薛向一勾老胡的肩膀,後者也覺空等無聊,便笑着點頭,和薛向勾肩搭背,朝主廳行去。
因着有老胡這個熟面孔,再加上廳內諸人嚴陣以待了數個鐘頭,精神早就疲了,更何況,諸人的注意力皆在樓外的光明處,誰能想到薛向竟已經突到了身邊,且還混了進來。
是以,薛向和老胡勾肩搭背的晃進來,並無人多瞧上一眼。
進得門來,老胡搭着薛向的肩膀,便朝正埋頭用刀削指甲的刀哥行去,薛老三細細瞧了一眼主廳當中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的昏睡少年,便移開目光,飛速掃了眼廳內的佈局。
但見二十多個持槍的漢子,分散在四面八方緊貼了牆壁擺開,正是適合圍攻的局面,這種佈置,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但勝在實用。
而其餘二十多位精悍得異於常人的漢子,看似散漫的散在廳中,實則是各自守住了一條線,不管到時來人朝哪裡突破,皆有人第一時間阻攔。
薛向只略略掃了一眼,便覺青幫能有如此勢力,果真有獨到之處。
不過,這會兒,他可沒功夫讚歎敵人的排兵佈陣,心中已經開始計較着怎麼奔逃了。他國術雖然無敵,可眼前面對的卻不是一把槍械,亂槍之下,同爲宗師的程廷華老爺子都得飲恨,薛向亦不認爲自己能硬抗這二十多隻亂槍。
卻說,薛向腦子裡方窺出點兒門道兒,變故陡生。
一直在磨着指甲的刀哥,忽然擡起頭來,瞅見了老胡,方欲說話,眼神兒忽然黏在了薛向身上,頓時,放出一抹濃濃的亮光,原來這位刀哥不愧是青幫中有數人物,記憶力絕佳,今日設伏的一百多號人,他這位內門老大,竟然全都熟識,此時,薛向這個生面孔陡然印進他的眼中,再聯想薛向的年紀,刀哥立時知道等的人來了!
要說刀哥快,薛向更快,刀哥眼神剛放出光華霎那,一直分神鎖住刀哥面孔的薛老三,便知道事已敗露。好在,突到此間,已經算是圓滿完成了滲透人物,要帶走徐小弟,原本就不可能不做過一場。
刀哥聲音出喉的霎那,薛老三插在褲兜裡的手臂霍然探了出來,但見他左臂急振,彷彿要撕裂空氣,左手陡張,十幾枚硬幣竟如電光般射了出去,只見淡淡光暈下飆過一片爛銀,左側和前方靠窗的十多個持槍的漢子,瞬間便被撂倒。
要說撒硬幣這手,還是薛老三當初收拾光頭老八等人時,瞧見小傢伙手中的硬幣,得出的靈感,硬幣這玩意兒,既方便隨身攜帶,質地又較爲堅硬,於他這國術宗師而言,正是絕好的暗器。
卻說廳中驚變陡生,除了橫刀和刀哥這兩名青幫的雙花紅棍,幾乎所有的人都未回過神來。
薛向一把硬幣方灑出,刀哥和橫刀便一前一後,攻到了。
刀哥手中的剔甲刀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他手中不斷變化着形狀,飛速朝薛向的喉間割來。
和刀哥爭錯半米的橫刀,雙腳狠很一跺,霎那間,地板碎裂,他整個人如炮彈一般,朝薛向腰眼撞來,誰也不曾瞧見,飛速移動的霎那,他左右手中指上的兩枚戒指,嚶的輕彈一下,頂出了兩枚閃着幽幽藍光的鋼針。
如刀哥和橫刀這樣的國術高手,是不屑用槍械的,這是他們骨子裡的驕傲,亦是身體能力強橫到一定程度後,所具有的強大自信。
卻說刀哥和橫刀二人攻勢雖猛雖險,薛老三瞧在眼裡,卻鬆了口氣,因爲這二人的攻擊方向,恰好阻住了槍手的攻擊,對薛向而言,刀哥和橫刀雖算得上頂尖好手,比之韓八極,陳太忠,張衛東之流也差不了多少了,可這種高手再多上一倍,也遠遠不如一枚小小的子彈對他的威懾。
這便是火器的威力,亦是武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