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陳伯樂下意識的拿酒喝了一口,才繼續道:“後來不知道爲什麼,衛風這幫孩子的家中生意都出現了問題,幾個月之內一落千丈,在三藝經院習武雖不用錢,但想要更好,需得耗費許多銀子購買超過武院下發的丹藥一類,他們的家中不只是供應不起,連自己個家中的人都吃不上飯了,雖然衛風他們回家又多增了一份口糧,但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都修到了內勁武徒,回去之後總能在鎮上找個不錯的差使,支撐家中的用度。所以一個個都回去了。”
聽到此處,謝青雲聲音微微一冷,道:“依你之見,這些家中的生意在短時間內分別完蛋,有什麼奇怪之處麼?”陳伯樂想也沒有想,就道:“我沒去探查,也沒那個本事去,只是這以後張召就囂張了許多,早先,輪到鬥戰他連白飯這個剛入學的都只能勉強打成平手,後來自然是略輸一籌了,有衛風他們在的時候,他也不敢尋白飯這孩子的晦氣。衛風他們一離開,張召就帶着幾個內勁武徒一起圍攻白飯,好幾回都揍斷了白飯的肋骨,好在丹藥還夠,白飯家中做木匠生意的,銀子雖不多,但也撐得起他,因此傷勢很快就能好。我不清楚張召是否早就知道衛風他們要離開,但在我瞧來,這其中多半有貓膩。張家的錢財在各鎮之中,都算是數一數二的,想要聯合一些商家擠垮那幾家的生意。並不難,若是背後還有裴家的威懾,那更是輕而易舉了。要拉攏裴家幫忙,其實也不難,謝青雲當初可是把裴元整慘了,張家只需要送上一些裴家看得上的藥材,對付謝青雲曾經的夥伴,裴家不需要親自出手,只要由張家暗示一番那些商家。對裴家來說,自是輕而易舉。也是樂意之極的事情。”說到此處,陳伯樂又趕忙補充道:“我雖幾位憎惡那毒牙裴傑的無恥,但以上的事情都是我猜的,沒有任何證據。我陳伯樂不會胡亂冤枉人,若是前輩想要在追查韓朝陽首院的案子時,順帶查查此事,那也是最好不過。”謝青雲聽後,心中暗怒,那張召、裴元還沒完沒了了,先不說其他,張召此刻應當就在這三藝經院之內,今夜就捉了他來。打他個沒頭沒腦,仗着遠勝過對方的戰力,欺負人。原本是謝青雲十分不屑的事情,不過欺負欺負張召這等惡少,謝青雲非但不覺着丟面子,還覺着有趣之極,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好法子,對待惡人。謝青雲從來不會想着要遵守什麼道義,若是對待惡人還要顧及這些。那良善之輩也只有被欺辱的份兒了。當下,謝青雲就出言詢問道:“不知張召如今在內門還是外門?”陳伯樂一聽,就猜到這位前輩要做什麼了,不過隨之又想,一個武聖會去欺負小孩子麼,這一時間也就吃不準了,這便如實應道:“張召靠他爹不斷的購買丹藥,堆上了內勁武徒的修爲,不過他在月前也離開了三藝經院,他爹過什麼大壽,他回去之後就沒再回來,我也懶得去問與他相熟的教習,那幾個都是收了不少張家銀錢的,和裴家關係也近,平日和我沒什麼來往,反正張召離開了,不只是白飯舒坦了,一些個他喜歡欺負的新入三藝經院不久的生員們也舒坦了,我樂得如此,何必多問。”說到此處,陳伯樂又想到了什麼,跟着出言道:“不過白飯那小子,前段時間有些心神不寧,問來是他家也出了點事,到底是什麼事,他不肯說,不過我瞧他也沒有回家,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也就沒去多問。”謝青雲聽後,眉頭微微一沉,心中更是懷疑,韓朝陽出事前後幾個月之內,怎麼一連串的不正常都湊到一塊了,這更加讓他早先的那種不安,越發盛了。這又問道:“白飯此時在何處?”陳伯樂忙道:“就在武院外門,此刻照規矩,當是睡了的,前輩要去探望他的話,晚輩帶路。”陳伯樂早已經認定這面容年輕的人是位武聖,自然稱對方爲前輩,三變武師起就能修駐顏之法,以靈元延緩衰老,甚至能夠回到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只看武道修者自己願意了,因此武聖一副年輕容貌,陳伯樂也不會覺着有什麼奇怪。謝青雲點了點頭,正要動身,忽然又道:“白飯可還安全?”陳伯樂聽到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老實答道:“安全啊,張召離開之後,再沒人找他麻煩,他雖心神不寧,但幾日之後就好了許多,只是習武變得更勤了,我提醒他不要超過自身承載,免得走火入魔,他也聽進去了。”謝青雲聽後,微微點頭,道:“既如此,那便不去瞧他了,待我此間事了,再去尋他。”說過這話,跟着又道:“莫要以爲我是謝青雲的朋友,你就無所顧忌,若是今夜之事傳了出去,你知道我的本事,不介意將你這樣的人從這個世界抹除,這些銀子算作酬謝。”話音剛落,一張五百兩白銀的銀票送到了陳伯樂的手中,待陳伯樂發愣的時候,他已然躍上了樹端,待陳伯樂轉身要尋時,連他的影子也都瞧不見了,只剩下陳伯樂一人,呆呆的站在樹下,看着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纔可能賺來的銀票,面上又喜又懵。謝青雲身上的銀票本都是玄銀百兩的,再有一些散碎的玄銀帶着,在柴山郡的時候才發現不怎麼方便,這就拆了一張玄銀的銀票,換成了許多白銀銀票,自然也換了些散碎白銀。那玄銀購買武者丹藥,但是十分方便,可尋常事物,租住客棧,租賃馬匹一類,可是用不上玄銀的。要知道一兩玄銀就是百兩黃金、萬兩白銀,一般商家找銀子都找不起那許多。也剛好此時遇見陳伯樂。本就想幫一幫這個當年的“伯樂”,原先想的是給他百兩白銀也就是了,五百兩對於武者來說極少。但對於陳伯樂這種年紀比較大的內勁武徒來說,就算是極多的了,一瞬間變成了財主,人性說不得會變成什麼樣子,謝青雲雖然沒見過,可父親說的故事裡就有過,不只是從沒錢忽然變作有錢有勢。還有那些有錢有勢的忽然變成窮光蛋的,但凡人生境遇在一夜之內發生大轉變的。很多人都會失去原本的性子,心底裡另一層被壓抑許久的性情就很有可能暴露出來。這些小時候的謝青雲不只是從故事中聽聞,父親也單獨和他講過,人之本性非惡非善。以私爲主,一切都以自己爲出發點,擴大一些,就以自己的親友的利益爲出發點,這是本能。然而這種私在經過後天的性格養成之後,有些就會重情重義,偏向良善,有些則變得自私自利,偏向惡毒。但無論是惡人還是善人。都有可能在特定境況或是對待特定的人的時候,做出和他們平日性情不一樣的事情,有些惡賊十分孝順。有些善良之人在遇到重大打擊之後,變得歇斯底里,將心中的憤懣都用極惡的方式爆發出來,這些謝青雲從小就聽過,到了書院,讀那些先賢留下的書卷中。也都講述過,這些書。許多武者都不去看,即便明白,也從未專門總結,謝青雲因爲紫嬰夫子和聶石夫子的緣故,倒是看了個通透,對這些人之本性也十分了解,因此他沒有打算讓陳伯樂忽然暴富,不過在經過和陳伯樂這麼一段時間的對話之後,謝青雲改了主意,除了發現陳伯樂面上小毛病依舊,但內心良善之外,更是因爲陳伯樂有一手相馬的好本事,而且他覺着陳伯樂的父親所說的那紅袍姜將軍,有五成可能就是火頭軍的大統領姜羽,且無論是與不是,謝青雲都打算回客棧之後,仔細看看自己那匹雷火快馬的牙,和右臀附近,有沒有傷。若是都中了,他便會向姜羽推薦此人,到時陳伯樂何止五百兩銀子,以火頭軍的資源,就是堆也會將這位相馬之人,用丹藥堆成武者,也會找強者以靈元替他衝擊武者之境,目的自不是指望他有什麼戰力,成爲火頭軍的軍卒,而是希望他的壽命能夠達到武者之壽,如此就能夠長時間的替火頭軍尋馬、養馬、相馬。謝青雲知道這陳伯樂目下只會相馬,並沒有養過馬,但那相馬術中必然教授養馬之法,待到火頭軍之後,定會有讓他一邊學習一邊養馬的機會,想來這樣一個天下奇才,火頭軍大統領姜羽不會錯過。有了這些因由,給陳伯樂五百兩銀子也就算不得什麼了。離開了陳伯樂,謝青雲又在武院溜達了一圈,沒有去見任何人,也沒有去尋蔣和那廝的晦氣,此案牽扯越來越多,他心中仍舊是一頭霧水,不想因此而打草驚蛇,那陳伯樂拿了自己的銀子,又受了自己的威脅,見過自己的本事,絕不會再去吹牛。”很快,謝青雲就離開了三藝經院,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客棧之內,他沒有即刻去查那匹雷火快馬,只在自己的房中調息休憩,直到天亮之後,在樓下用過早飯,退了廂房,這才牽回自己那匹馬,一路駕着,直接出了寧水郡城,先是東行,到衡首鎮,再一路北上,回他日思夜想的白龍鎮。路過衡首鎮的時候,謝青雲心中一動,打算去探聽一下張召的家,說不得這家人和韓朝陽的案子也有些干係,看看能聽到什麼也好,一些事情,回了白龍鎮,王乾大人和秦動大哥也未必知曉,自己先查查也節省時間,想到之後,謝青雲就勒住了雷火快馬,跟着下了馬,正好乘着這個機會,細細去瞧雷火快馬的右臀,以他的眼力,並沒有發現什麼傷痕,跟着伸手一摸,靈覺探入。
不想這一探之後,謝青雲算是真個信服那陳伯樂了,這雷火快馬的右臀內側一根骨頭曾經骨折過,雖然已經癒合,但是癒合的不是很好,一直彆着位,這才導致此馬跑長了時間,就會出現跛足,導致騎馬之人感到顛簸。這陳伯樂的父親雖不讓他學相馬之術,卻給他起了個相馬的名字,早在數千年前東州有一相馬名士。就叫伯樂,書卷中記載此人相馬之術天下無雙,中土、北原以及南方妖靈族的南嶺也都知道他的大名。因此那以後,天下人說道相馬,都會提起伯樂相馬的典故,那些個能夠識好馬,用良才的人,也會被稱之爲伯樂。這陳伯樂有了這個名,倒是沒辜負他的名字。確是相馬奇才,謝青雲有些激動的又以靈覺去探此雷火快馬的牙齒。這一次依然是驚喜,和陳伯樂說的一般,此馬從左側算起,第四顆牙齒已經腫得有些爛了。爲馬匹療傷。謝青雲並不清楚人族的丹藥會不會有效,不過那些丹藥對荒獸有效是肯定的,所以謝青雲也不管那許多,直接餵了雷火快馬一枚淬骨丹,當然他也怕這馬匹承受不住,此馬雖快,可沒有修武道,體魄比常人自是強健許多,但比武徒卻又未必。因此謝青雲送入那丹藥之後,即可以自身靈元涌入雷火快馬的體內,控制那藥力。緩慢的移向馬的斷骨之處,頃刻間那斷骨結合不好的地方重新生出新骨,瞬間完美的長成,就似從未斷裂過一般,跟着淬骨丹的藥力又融入了快馬的牙齒之間,不只是那枚爛牙。連馬的其他牙齒也都修復了一遍,徹底煥然一新。這快馬也是心有靈犀,知道自己身體的暗疾一一被治好,渾身上下舒坦了許多,忍不住就鳴嘯了好幾聲,謝青雲摸了摸他的頭,跟着將藥力引入雷火快馬的五臟六腑,將其前些日子拉肚子引發的不好的後果全都治癒了,這才又將那丹藥的藥力給導了出來,引入地下。所以這般做,是因爲他在導引藥力的時候,發現雷火快馬確是承受不了這淬骨丹的藥效,看來養馬之人,爲馬療傷治病,並非用人類的丹藥。儘管如此,謝青雲心中仍舊腹誹那租馬的行場,若是說當初爲這骨折的馬接骨,本事不夠,沒有接好,之後也沒察覺,去細細探查也就算了。這馬的牙齒都爛成那樣了,馬伕竟然不知道,這真個是稀裡糊塗之人,就算沒靈覺去查,養馬多年,天天和馬在一起,哪裡會不清楚馬兒吃食時的狀態的。不過這些,也不是謝青雲所能管的,這雷火快馬跟了他幾天,回報一枚淬骨丹也算不得什麼,謝青雲都有些不想將此馬給還回寧水郡城那同一家字號的行場了,至於押金不要也罷,當做買馬的銀錢,到時候就將此馬送給白龍鎮衙門,若是秦動大哥要來回跑各鎮或是郡裡的衙門辦事,有這樣一匹快馬,也是好得多的。治好了座下快馬,謝青雲這就溜達着進了衡首鎮,這次不需要面對鬼醫大弟子婆羅那等人,牽馬入鎮也沒有多大關係,這衡首鎮是寧水郡最富有的鎮子,比柴山郡的葫蘆鎮要好很多,途經的商人、武者頗多,有雷火快馬的雖然不是特別多,但也不會引起太大的關注。這一路牽馬而行,見着以爲路邊擺攤買鍋貼的大叔,就買了幾兩,一邊吃着,一邊打聽道:“大叔,此地可有烈武藥閣,我路經此處,打算去哪裡買一些武者丹藥。”他也不隱瞞自己的武者身份,能駕馭雷火快馬的,再去隱藏反倒弄巧成拙,作爲一個外地來客,並不知道哪裡有烈武藥閣,但是整個武國,烈武藥閣都會開設在一些鎮子裡,而不是郡城之中,到了鎮子裡想要買藥,烈武藥閣自然是首選,因此這麼問,絲毫沒有任何的問題。那大叔一聽,面色就僵了,謝青雲見狀,十分奇怪,忙又問了一句:“大叔,莫非有什麼不妥?”那大叔忽然壓低了聲音道:“你要買藥,還是去青紅大藥堂吧,這算是咱們衡首鎮如今最大的藥堂了,不過未必有武者丹藥賣。”謝青雲見這大叔如此說話,更覺奇怪,當下又問:“這是爲何,聽您的語氣,衡首鎮有烈武藥閣,但是現在不賣藥了?”那大叔神色越發古怪,謝青雲索性拿出了一兩白銀直接塞到他的手中道:“我有些餓,你今日的鍋貼、豆花我都包了,快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人最愛聽些怪事。”說着話,一屁股坐下,也不客氣的直接拿了碗筷,從那鍋中大勺的舀起豆花,跟着把大叔身邊的煎鍋裡的鍋貼都扒拉到自己的碗裡,呼嚕嚕的吃了幾口,一臉好奇模樣看着那大叔。這銀子可不只是買這一大堆早餐。便是聽許多秘密也都足夠了,那大叔見狀,索性也不管許多。這也就坐了下來,小聲道:“張家的人都死了,他們家鬧鬼,鎮衙門早就將他們家查封了。”
說到這裡,那大叔似乎覺着自己被鬼盯上了一般,渾身打了個激靈,跟着四面看了看。瞧得謝青雲直愣神,忙指了指天上的烈日。道:“大叔,不用自己嚇自己,就算有鬼也是晚上纔出來,你瞧這日頭烈的。你這氣氛造的,比那些說書的還要厲害。”謝青雲嘴上雖是這麼說,心中卻是驚愕之極,越發覺着事情極爲繁雜了,依照他從陳伯樂處得來的消息,分析判斷,若韓朝陽的案子牽連廣的話,這烈武閣的張家應當是受益者纔對,怎麼反倒一家人都死了。這大叔神神叨叨的,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自己遇見一個失心瘋之人?心中想着。仍是坐在一旁,等着大叔細細道來。那大叔聽過謝青雲這一番話,倒是真個輕鬆了不少,但害怕的神色依然顯露在面上,聲音也沒有提高多少,仍舊壓得很低。道:“小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張家就在西街的盡頭,這月前這張家的孩子張召回來給他慶壽,不知怎麼着就穿腸肚爛而死,當天郡裡的衙門都派人來了,鎮衙門捕快、衙役更是全都出動,將張家給封了,說是要調查,後來查來查去,也沒個說法,前不久又聽說張家老爺也死了,同樣是腸穿肚爛,咱們這裡就開始流傳一個說法,是惡鬼纏上了張家,張家父子賣假藥才,壞事做多了,害死了人,那些人生前就是習武之人,枉死之後也更加厲害,張家父子自然受不了他們的糾纏,只有死路一條。”謝青雲聽着眉頭越皺起越緊,適時的插上一句話道:“這流言大家都信麼,難道衙門就沒有一個正式的說法?”那大叔聽了,略一遲疑,跟着搖頭道:“原先是不信的,東街的一位武者家的少爺,當街和衙門的一位捕快吵了起來,後來不知道怎麼着就鬧大了,跑到衙門口,罵那府令不做正事,張家人都死光了,也查不出因由。那衙門中人竟沒有一個出來反駁,做了縮頭烏龜,這少爺罵過癮了也就走了。當天晚上,衙門裡的一個小衙役和西街的藥材鋪夥計張三吃飯的時候,那張三問了,小衙役就說約莫是惡鬼纏身,上頭不讓說,又說那烈武藥閣過一段日子就會換一個正氣的掌櫃來,當然也有可能將這衡首鎮的烈武藥閣給撤了,換做其他鎮子去,這些話都是張三說出來的,張三那廝平日不愛吹牛,他說的多半就是那小衙役說的了,於是大傢伙也都信了。”大叔說到最後,神色又越發害怕起來:“張家父子死後,他們家的僕從也都散了,聽說大管家童德去了郡城,那護院教頭本想守着宅子,也因爲是凶宅,被衙門的人趕走了,如今不知道去了哪裡謀生。小兄弟,這事就到我這裡爲止了,莫要在打聽了,若是你需要的丹藥那青紅大藥堂沒有,咱們這鎮上也多半就沒了,換個鎮子,或者去郡城,一定能買到許多武者需要的丹藥。”謝青雲聽完了大叔所有的話,稍微想了想,隨即咧嘴一笑道:“行了,我知道,多謝大叔。”說着話,吧唧吧唧把碗裡的鍋貼和豆花一併吃了個趕緊,隨後起身道:“剩下的就當我請大叔你吃了,我這還要趕路,若是有緣,咱們再見。”那大叔得了不少銀子,又不提那張家鬧鬼之事了,笑容自是回到了面上,笑呵呵的衝着謝青雲點了點頭:“小兄弟慢走。”謝青雲揮了揮手,這便牽着一直沒有栓上的雷火快馬,沿着這條街,一路前行。這雷火快馬似是因爲早先謝青雲替他療傷的緣故,此時對謝青雲似乎有了依賴,方纔站在一旁也是安安靜靜的,此時謝青雲牽着他,他的馬頭還不時的蹭蹭謝青雲,不只是像尋常被行場馴服的馬匹一樣當謝青雲爲普通的駕馭自己之人,竟有了幾分當謝青雲爲主人的意思,那小黑鳥兒似乎也和這匹馬玩熟悉了,大多數時間也沒有站在謝青雲的肩頭,而是落在馬背之上,一副享受的模樣。此時是大白天,謝青雲沒有太多時間耽擱。駕馬出了鎮子,將馬停在鎮外十里之外,這就返身而回。衡首鎮雖大。但畢竟不是寧水郡城,沒有那許多高手,謝青雲大白天就藉着鎮子裡的樹木,潛行而入,一路上望着張家的方向就奔行而去,鎮子再大,也遠不如郡城。很快謝青雲就已經在張家十丈之外的樹上,遙望着張家的一切。烈日之下,偌大的宅院空無一人,只有斷斷續續的知了鳴叫,令人有些心煩。謝青雲又近了一些。上了張家宅院的牆頭,跟着靈覺徹底外放,將能夠探查到的地方,俱都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人的存在,這就進了宅院之內,打算溜上一圈,瞧瞧有什麼線索。謝青雲探查的十分仔細,每一間院落、廂房都進去細看。
如此這般。耗費了兩個時辰,可不如意的是,當謝青雲從張家宅院出來的時候。仍舊是
一無所獲,他只能暗自嘆了口氣,心道若是司馬阮清大教習在這裡的話,一定能發現一些端倪,正自要離開,忽然靈覺一動。察覺到有人進了宅院,且從來人的步伐。至少三變武師以上的修爲,謝青雲當即心神凝一,上了一棵最爲繁茂的大樹,將自己和自然融爲一體,對方真實的修爲他可不敢去探,靈覺也已經徹底收回,只以眼識遙遙去看,卻也不敢完全盯着,只因爲他知道有一些強者,對於眼識也異常的敏感,若是被生靈盯上,會生出一種異樣的反應,這算是靈覺的延伸,即便靈覺收起,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其實謝青雲在天機洞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等感覺,在靈覺完全收起的時候,也會對周圍一些蠻獸生出不同的感應,當一些好獵殺的蠻獸盯着自己的時候,汗毛會情不自禁的豎起,若是對方不那麼看着他,他便察覺不到了,有了這個經驗,他此刻自也不敢以眼識真切的去瞧對方,只以尋常人的眼力遠遠瞧見一個身影悄然進來,卻是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那人進來之後,也是一間間的宅院細查,查了一半左右,卻耗費了比自己完全探查完還要多的時間,這讓謝青雲尤爲奇怪,只覺着這人追尋痕跡的本事,似乎極爲專業。遇見這等專業之人,謝青雲更不敢動了,只能繼續潛伏在枝繁葉茂的樹端等着,很快這人就來到了謝青雲所在的院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靈覺一瞬間放了出來,好在謝青雲的潛伏本事極強,心神早已和這棵古木融爲一體,除非對方面對面過來看,否則根本不會知道這裡有人,這個時候對方只是有所感覺,並不知道哪裡有異樣,因此探查的靈覺也是無差別的四面放出,顯然他對於自己的靈覺十分信任,掃過之後,便不再去查。事實上,許多尋常武者在靈覺所能夠探查到的小範圍內,對靈覺的信任都勝過自己的眼睛,六識之中,靈覺能夠探的範圍遠不如眼睛和耳朵,但靈覺在能夠探查範圍之內,細膩程度卻遠勝過眼睛和耳朵,細小的蟲行都能夠查個一清二楚,這樣又怎麼會不相信靈覺呢。聶石這等獨創的潛行法,尋常武者並不清楚,甚至一些見聞不多的武聖也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潛行術,尤其是能夠將自身和自然融合的潛伏之法。當然一些見識廣泛的武者,未必是武聖,也聽聞過,甚至同樣也朝着聶石的這個方向,自己修行探索心神凝一的法門。顯然,樹下的這位三變武師,雖然精通探尋痕跡之法,也應當懂得追蹤之術,能夠比司馬阮清大教習還要敏感的察覺到有一絲異樣,可他卻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能夠和自然融合的潛伏之法,否則他不會這麼信任自己的靈覺,直接尋了這院中最可能藏人的大樹,上來一看究竟便是。謝青雲記得當初自己剛進入滅獸營,接受弟子考驗時,就瞞過了幾位大教習,但此後成爲大教習們共同的弟子之後,和司馬阮清大教習探討過追蹤和潛行,司馬阮清是知道這世上潛行的神妙的,只是她卻沒有這等天賦,將自己的心神和呼吸徹底與自然相融。儘管司馬阮清知道這樣的法子,但是她的靈覺延伸卻不如眼下之人厲害,謝青雲當年就能夠不費事的潛伏在司馬阮清的眼皮底下,讓對方毫無察覺,現在比當年更要善於這樣的潛伏。可卻被眼下之人察覺到了什麼,不過好在這人的見識不廣,對自己靈覺信任過了頭。這也讓謝青雲心下暗自慶幸。謝青雲記得,自己所見過的人當中,老聶之外,還有一位可以做到如此,甚至比自己做的還要好,就是那前不久才結交的兄弟,東門不樂的孫子東門不壞。想來能夠做到這樣的人,還真似老聶所說的一般。至少在武國,並不多見,好容易遇到的這位,也不是武國之人。念頭在心中不斷變幻。人卻依然能夠和自然相融,謝青雲早已能夠做到這一點,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樹下之人無意間擡頭一望,陽光透過樹葉掃在此人的面上,這一看之後,謝青雲愣了一下,此人他見過,正是昨日在那寧水郡武華酒樓吃酒的時候。遇見的那一位老者,一拍桌子就能震懾人心神的老者,那取出狼衛令打人臉的老者。不用問。這人正是隱狼司的狼衛,能夠有這等本事的狼衛,謝青雲都有些懷疑此人是狼使或者是遊狼衛了,不過這人拿的確是狼令,才讓謝青雲打消了對方是狼使或是遊狼衛的念頭。不管怎麼說,這人來了這裡。就足以表明這張召父子的死絕非那大叔所說的什麼惡鬼纏身,同樣也不是一件獨立的案子。否則張召父子的身份也用不着隱狼司派遣狼衛來查,很顯然,這張召父子的死,應當和韓朝陽被定爲毒殺武華酒樓十五名武者性命的案子,是切切相關的。
一個接着一個的念頭衝擊着謝青雲的大腦,他沒有再過多的去想,更沒有打算下去表明身份,至少到目前他所知道的一切來看,韓朝陽這個老好人被捉拿,他不忍心,再有聶石離開的比較蹊蹺,最後就是自己的那些小夥伴很可能是因爲張召家的手段,以至於家中生意一落千丈,離開了三藝經院,其餘並沒有太大影響到他所關心之人。所以,既然隱狼司還在查案,就表明此案沒有終結,韓朝陽也有可能沉冤得雪。另外,即便張召父子不死,謝青雲也打算等回到白龍鎮,看見鄉鄰親友們一切都好,他就會請陳伯樂一一查出衛風那些兄弟們的家址,再將自己的銀錢散於他們,幫助他們家族東山再起。如今張召父子死了,倒是更好,東山再起也沒有了還有可能會來故意破壞之人,自然他還會請這些小兄弟回到三藝經院,繼續修習武道,既然錢能夠讓那些厲害的教習照顧張召,他也可以用錢讓那些教習好好教授他的這些當年的小夥伴們。此刻剩下的,就是等待,一直等到這狼衛查完了一切,離開張家宅院兩刻鐘時間,謝青雲才悄然從樹上下來,施展潛行術離開了這裡,此時的天色已經晚了,月亮也上了枝頭,潛行起來也更加的方便。謝青雲平日的武袍都是暗色的,自是爲了便於暗中行事,如此藉着夜色,很快就離開了衡首鎮,回到那雷火快馬所在的地方,卻沒有發現馬兒和小黑鳥的蹤跡,謝青雲並不是特別擔心,一路沿着尋找,終在三裡地之外的一處山洞,探查到了那馬和鳥的氣機,那山洞之內再無他人,謝青雲就這般大大咧咧的進去,面上大大咧咧,心中卻是謹慎之極,他也擔心是有人發現了馬匹,故意劫掠到了這裡,設下機關陷阱等他上鉤。當謝青雲進來之後,這才知道,沒有劫掠之人,沒有機關陷阱,大約是這雷火快馬自己來這裡的,有可能是想要避開什麼人。對於雷火快馬的靈智,謝青雲並不會覺着有太大的奇怪,雖然遠不及人類,但也算作人類所飼養寵獸中,較爲聰明的一類了,因此能夠做出這樣的行爲,也不算特別。至少比起這隻小黑鳥來,就顯得太過普通,比起那會說人話的老烏龜來,更是如此了,即便是不會說話之前的老烏龜,所展現出來的類似人類的靈智,也遠勝過這匹雷火快馬。謝青雲沒有對此馬有什麼特別大的期望,好在它現在將自己當做了主人,到時候轉送給秦動大哥的時候,它也會十分聽話,將來也可爲秦動大哥立下汗馬功勞。騎上這匹馬,那小黑鳥自主的飛上了謝青雲的肩頭,依然無精打采的耷拉個腦袋,謝青雲知道除了那隻老烏龜,任何東西都沒法子讓這鳥兒聽話,看來以後要送信,也得先喚醒那老烏龜,讓老烏龜來指揮這隻小黑鳥。從衡首鎮駕馭雷火快馬到白龍鎮,用不了太長的時間,丑時剛到,謝青雲就接近了白龍鎮,此時已經是半夜,他不打算張揚的駕馬而入,一是怕驚醒熟睡的鄉鄰們,再就是他仍舊擔心韓朝陽的案子關乎到白龍鎮,怕這裡已經被什麼人給監視起來,因此只將馬匹安置在了五里之外,一處山坳之中,這附近雖然沒有山洞,但此山坳被四面小山坡給圍了起來,能夠擋住途經之人的視線,當然,若是對方以靈覺探查,自能發現這裡有馬匹,那小黑鳥見謝青雲下馬,也就從他肩頭下來,又落在了馬兒身上。謝青雲沒有栓馬,就是怕有人想要掠馬時,這馬兒可以和早先一般,自行跑開。那小黑鳥,他倒是更不擔心,早就熟悉了自己的氣息,千萬裡都能尋來,何況五里之外。不長時間,在謝青雲極速奔行之後,就來到了白龍鎮鎮口。看着月光下的白龍鎮,謝青雲心中一股痛快自然而發,離鄉多年,再回到家鄉的遊子,都會生出的痛快,很快就能夠見到親友了,白飯如今在三藝經院,但這裡還有小囡囡,大頭兩個小傢伙,秦動大哥和柳姨自不必說,白叔、白嬸、老王頭師父,當然還有紫嬰夫子和爹孃,雖然這次回來,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和大夥相處,但是謝青雲依然十分快活,少年人從不會多想離別的傷感,只會珍惜現下的生活。()
ps:今日完,明日見,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