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道見張召如此,果然十分滿意,當下點頭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跟着轉身對着張重一拱手道:“老爺有此子嗣,將來何愁張家不出一個武者,我劉道的師父本事不高,天賦不高,我劉道也是一般,本事不高,天賦更差,只能到先天武徒的修爲,然則師父教導劉道的習武正途卻是不假,如今小少爺十二的年紀就有內勁武徒的修爲不說,又能在武院中接受教導,最關鍵的是已經明白了習武的正道方向,這一點確是難能可貴。”
見張重仍舊有些迷茫,劉道直接解釋道:“小少爺的武技雖然只不過是最基礎的武拳,老爺您未習武,粗粗一看,定會覺着十分緩慢,似乎無法傷敵,可卻有所不知,這武拳雖是根基,但其中內勁的運用,招法的凝練,在小少爺施展起來,卻都是十分精準的,比起剛打根基的那些個初學者要強上太多,雖然仍有些破綻,但小少爺能打到這個境界已經很了不起了。最爲關鍵的是在於小少爺對武道的體悟,方向上的體悟,花哨的武技雖然好看,可想要真正實用,還是要打牢根基才行,小少爺如今雖爲內勁武徒,卻知道以根基爲重,知道只有根基牢固了,再習練其他武技,才能達到更強的戰力,才能勝過同階武道中人的道理,這一點從心底裡明確了,將來纔會有大出息。我劉道雖然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可三十歲纔開始習武,天賦又遠不如小少爺強,如今四十了,仍舊是先天武徒,小少爺眼下不過十二的年紀,將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武院之中和小少爺同年紀的娃娃,同境界的娃娃雖然不少。但能夠像小少爺這般從內心深處懂得此道理,並且依照這個道理去做的,卻是極少,但凡這般做了的。除非天命極糟,遇着太過倒黴之事,否則的話,應當最終都能夠破入武者境,我師父當年識得好些武者,與他們探討時,都是這般說辭,至於破入武者境界之後,從一變武師修至二變、三變,甚至武聖的方向。在下卻並不是那般清楚了,但依在下所讀的武道書卷中記載的來看,打好根基永遠都是提升修爲的重要的法門之一。”
聽劉道這般說,張重自然是面露喜色,張召早就猜到劉道會說出這些話來。當下再次謙遜道:“哪裡,哪裡,若非劉教頭去年的指點,我怕也是要和其他同年一般了。”
“小少爺莫要過謙……”劉道欣喜的看着張召,他並不知道張召是在撒謊,心中還以爲張召是聽了他的話之後才領悟到這一點的,能夠讓東家的兒子提升。作爲護院教頭,自是面上有光。他話未說話,那張重的貼身小廝當即言道:“原來是這般,我就說小少爺的天賦怎麼可能不行……”話到一半,轉而對着張重連連拱手哈腰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小少爺能得到劉道教頭的讚許,對武道的體悟達到這一層,可是張家的一大喜事,和老爺大壽在一齊,算是雙喜臨門了。”
貼身小廝說過。得意的看了眼童德,隨即又看了看那貼身丫鬟,丫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逐顏開的也稱讚了張召一句,童德心中卻是好笑,自己堂堂大管家又何須跟着東家掌櫃的貼身小廝爭寵,可笑這小廝還以爲搶在自己頭裡拍了東家掌櫃一個馬屁,便是勝過自己一般。童德自不會和小廝這般說話,待那丫鬟說過,這纔不徐不疾的對着張召言道:“小少爺,你這小子,之前故意在小人和掌櫃東家面前施展那花哨功夫,現下才用出真本事,是想着給你爹一個大驚喜麼。”說話的當口,三兩步行到張召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一臉慈愛,隨即回頭對那張重道:“掌櫃東家,我就說張召這孩子鬼靈精怪的,早先還擔心他習武太浮,如今聽劉道教頭這般一說,才知道小少爺這般沉穩,真是個天大的喜事。”
張重聽過劉道的話,心下早就樂開了花,此時再聽童德等人的話,那笑容便直接爬在的面上,這便笑道:“童老大,莫要再誇召兒了,他這德行,你還不知道麼,這小子難得能沉下心來習武,你這般一誇讚,怕是用不了多久又浮躁起來了。”
“哈哈……”童德不經意的瞥了眼那貼身小廝,同時笑道:“掌櫃東家說的是,小人今日就誇讚這一句,下句留着過些時日再誇。”他這幾句話說得可比那貼身小廝的馬屁要得體大方的多,且任何人一聽,就知道他和張召以及張家的親近,那貼身小廝見他瞧了自己一眼,又哪裡不知道童德的意思,心下惱怒得很,卻是苦於不得發作,只能暗自咒罵:“這該死的童德,莫要以爲當個大管家就了不得,在老爺身邊還是老子最紅!”
童德又哪裡會再去理會這小廝,說過之後,又轉頭看想劉道教頭,笑道:“劉教頭,你也莫要再誇了,再誇,小少爺就被誇讚暈了。”
劉道平日本就不大喜歡和童德相交,不過此時心下高興,又是當着掌櫃東家的面,他可不想暴露這些,在武道上,他是比較耿直,但面對自己的東家,他也不是什麼都要直來直去的愣頭青,當下也跟着笑道:“小少爺天資聰穎,如今又歷練得沉穩,正是方方面面都在進展的時候……”話到此處,這便頓了頓,改口道:“好吧,下面的話在下也就不提了,留着下一回見到小少爺武技提升時,再言。”
幾人三言兩語,說得衆人跟着一齊都笑,張召心中自是得意非凡,只覺着自己今日臨機應變,終討得父親喜歡,大是痛快,不過面上卻只是微微笑着,自不會讓衆人瞧出他的忘形之態。至於張重,心中大喜之外,也是有些感慨,自己這個兒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吃了謝青雲的虧之後,人卻是低調了不少,可在習武之上,張重一直擔心兒子還會有些浮誇。今日聽得劉道教頭這般評兒子張召的武技,總算是放下了心,忍不住就要想着兒子將來的大好前途,張重也不指望張召能夠多麼厲害。只要破入武者境界,那他在衡首鎮,就可以真正坐上第一家族的寶座了,那幾位武者家族,他也用不着太過謙卑,一些生意或是其他事情上的往來,也不用和如今這般,事事把便宜讓給他們,這些年他尋常也不會和這幾個家族發生生意,偶有往來。他也都是吃虧了事,那幾位武者家族的家主也都還算是明事理,知道他的忍讓並非真個就實力不行,依着烈武丹藥樓的靠山,還如此謙遜。無非就是讓他們幾家知道,張家不想惹事,你們也莫要來惹我,如此衡首鎮幾家向來算是客氣。
只不過這些在張重心中,卻一直成爲他不痛快的來源,雖然是他主動吃虧,但卻始終不痛快。總想着有朝一日翻了身,定再不受此欺辱,他的性子便是如此,當年在白龍鎮,身爲藥農,不肯努力。總想着鑽空子,以最輕鬆的方式,得到更多的銀錢,勝過其他藥農,然則柳姨又如何允許他這般做。自得不到鎮中其他人待見,可在張召眼裡卻都成了欺辱,尤其那白逵一家,當初和他張家發生糾紛,更是讓他氣不過,這許多年還一直記在心中。如今兒子在武道的前途大好,這怎麼能不讓張重心生感慨,只想着一定要更加全力的培養張召,好讓他最終成爲武者,無論是暗中對付白龍鎮那幫混蛋,還是在衡首鎮中稱一鎮之王,都有盼頭了,至於在烈武丹藥樓那裡,張重知道,便是兒子成了二變、三變武師也抗衡不了,但若是真的修成,總不會再讓這烈武丹藥樓如此輕看,到時候就若是兒子還有潛力,便送他去烈武門,結交更爲厲害的武者,如此這般,張家的前景纔會越發的廣博。
片刻間,張重的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不過面上卻只是帶着微笑,並未表現出這般欣喜若狂來,只接上話到:“誇讚不必了,不過總要獎賞一下,以後每月給召兒的用度,再加五百兩銀子。”
此話一出,那貼身小廝自是露出羨慕神色,貼身小妾也是同樣,童德則心中破口大罵,自己辛苦這許多,一枚中品武丹,卻只換來那麼一點銀子的月俸,這張重對待自己的孩子如此大方,不過馬上當童德瞧見那劉道面露憂色時,心中當即笑了起來,只因爲他很清楚劉道的憂心是擔心小少爺銀錢多了,買的丹藥多了,根基就越發的不牢固,這個問題劉道早也知道,但和張重提過,張重許多武道之事都聽劉道的,唯獨此事他以爲是自己爲兒子在武道之上能做的最大的幫助,他不想讓兒子在丹藥、武技經卷以及食物等方面落後於其他任何生員。自然張重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劉道的話,他問過張召,張召撒了一些謊,隱瞞了自己的修爲大多都是依靠丹藥堆積而提升的,而這一點,童德最爲清楚,只因爲這幾年他見張召的次數,比張重還要多,只用了小小手段,領着張召悄悄出了三藝經院,在武華酒樓大吃大喝,就掏出了張召的話兒,一面提醒張召注意要多習武,一面又並不責備張召購買那些提升修爲的丹藥,甚至還轉門給代張召去買一些這樣的丹藥,叮囑他修武累了,用這些丹藥恢復,好過浪費太多時間在修爲上,不若多花時間在武技之上。當然,童德敢這般做,他很清楚張召是絕不可能透露給自己父親張重的,就好似他和張召兩人的小秘密,孩童之間偷懶的小秘密。在這一點上,童德可比劉道擅長的多,因此劉道即便身爲護院教頭,也都不清楚,且他也不過先天武徒,沒法子以靈覺去探張召的修爲境界,張召回來極少,每次回來至多在他面前演練一番,很少讓他靠近來探查自己的修爲。而童德知道,眼下張召得到劉道的稱讚,張重便更會認爲自己兒子武修用的丹藥十分有節制,可不會亂用來堆積修爲,應當和張召自己說的那般,一部分用來採買武技經卷,博覽衆長,一部分買些東西送給教習,得到教習悉心教導,一部分用來買大量的食物,武徒階段。需要的食物可比三五個尋常壯漢還要多,吃得好,才能保證勁力的恢復,雖然武院食莊管夠。但有額外的買來更精細好吃的荒獸肉,對勁力自有很大的幫助,而最後一部分纔會用來買些恢復類丹藥。
這些是張召曾經對張重說的,張重當時相信了,心中卻還有一些疑慮,到如今連劉道都稱讚兒子沉穩,那他便會更加相信兒子不會亂用銀錢,所以童德心中才會好笑,這劉道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劉道雖然欣賞眼前的小少爺。可他一定也清楚小少爺的本性,他所以憂心,定然是在想一旦銀錢多了,小少爺怕是把持不住又會偷懶,爲避免劉道直言。童德當即就接話道:“不錯,我聽聞這個修爲的武徒,修行越深,需要的食量越大,吃得越好,對勁力相助越大,小少爺確是需要好好補補了。等破入武者境後,反倒是可以三五天不吃也沒關係,如此打根基的時候,又怎麼能委屈了小少爺。”說着話,看了眼劉道,一臉真誠的問道:“劉教頭。在下說得可對?”
這般說就是爲了把劉道的勸說的話給堵塞回去,他知道劉道不是那般耿直的迂人,在張重家做事,做護院教頭,自當懂得人情世故。他這般一說,真誠之極,劉道多半瞧不出他的居心叵測,且劉道一直認爲他對武道方面全然不通,更不會對他有什麼懷疑,然而他這樣一句話說出來,就是要順着東家掌櫃張重的意,劉道只要見到張重頷首點頭的模樣,自然不會想着掃了東家掌櫃的興,這個時候來提什麼怕小少爺把持不住,依靠丹藥來偷懶的事情了,莫說此事不過是劉道擔心而已,就算是親眼瞧見,在某些時候,識時務的劉道也未必會開言提醒,他的責任只是負責訓練張家護院,護衛張家安全罷了,張重雖然敬重他的本事,但從不認爲他可以教好自己的兒子,武院那些教習本事都不比劉道差,比他強的也有許多,兒子若是教給劉道,說不得還會耽誤前途,劉道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纔不會爲此在張重興起時,而逆了東家的意。
果然,就和童德所預料的一般,劉道沒有再露出那憂心之色,當下接話道:“童大管家說的沒錯,這時候是改多吃,我如今先天武徒,吃得相對少了些,內勁的時候,也是……”說到此,故意笑了笑,“也是一個吃貨,給我兩頭豬,怕是都能吃得下去,若是有哪些能夠助勁力恢復的荒獸肉,那便更好了。”這些話可都是實話,劉道也沒有欺騙東家掌櫃任何,因此不必覺着有什麼愧疚,既然大家都一團和氣,那便跟着一團和氣好了。
張召這個時候,反倒是正色起來,看着父親認真拱手鞠躬,道:“孩兒多謝父親,五百兩太多,三百兩也就行了,多了孩兒怕自己受到誘惑,拿來胡亂買些無用之物,奢侈浪費。”
聽見兒子這般說,張重先是微微覺着意外,隨後不加掩飾的大笑起來:“召兒,你能這般想,足以表明你已經不是從前的你了,銀錢還是五百兩,我相信你不會亂買什麼,都用在修習武道之上,不夠再問我要。”頓了頓又道了一句:“說起來,那謝青雲當年欺辱了你,你倒是應該感謝他呢。”
這句話一出,張重面上仍舊在笑,眼睛卻是眯了起來,想要看看在自己心中一向紈絝的兒子,逐漸轉變之後,到底轉變到了什麼程度。
卻不想那小廝急於拍馬,當即道:“那該死的謝青雲,不回來就算了,一旦回來,小少爺將來的本事定然比他強上許多,早要他好看。”
“就是,害得小少爺受苦!”那小丫鬟面露不忍之色,像是親眼瞧見當日謝青雲斷了張召的手指一般。
劉道和童德都沒有說話,兩人都看出張重是在考驗張召,那劉道不說話,卻是面無表情,童德則是衝着張召稍微歪了歪嘴,這是他和張召兩人從小的暗號,向右邊歪,就是順着東家掌櫃的意思說,向左邊就是逆着來,童德和張召沒少這般做,張重卻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這位身邊的大管家成了這樣的朋友,好像兩個小孩子聯合起來瞞騙長輩一般,這樣的友情,十分牢固,童德也是利用了這一點,爲自己將來做打算,想不到這時候得了裴家的任務之後,便真個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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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明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