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和林舒彧在古鎮的另一頭下了船,這裡比入口處的人要少一些,唐檸他們還在入口處那頭,和他們隔了大半個古鎮的距離。
路過一家早餐鋪時,林舒彧停下來問她:“你餓嗎?”
程果原想搖頭,轉念一想,便跟林舒彧一起進去了。
她的胃口不好,吃了幾口餛飩就吃不下了,快到午飯時間,店鋪裡的客人已經不多了。
程果四處打量,總覺得這種佈局有些眼熟,雖然也不是什麼不常見的佈局,但莫名便覺得熟悉。
腦海裡剎那間晃過一絲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她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落在了林舒彧的身上。
“這裡跟南溪鎮還挺像的。”
她想看看林舒彧的反應,沒想到林舒彧順着她的話繼續:“南溪鎮要比這裡大一點,而且南溪鎮不是旅遊古鎮,更日常一點,也沒像這裡這麼擁擠。”
程果心裡突然之間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這個少年從一開始的排斥和她談南溪鎮的話題,到現在可以無所顧忌地和她比較這裡和南溪鎮的不同,是不是表示他的心境也開始慢慢地有一些變化了?
她自認爲看過太多人和事,像林舒彧這種小屁孩的心事,多多少少能比別人看透一點,然而她還是把自己想得太厲害把他想得太簡單了。
“你現在還回南溪鎮嗎?”
林舒彧搖了搖頭:“不回了,我父母不喜歡我經常去那裡,也不希望我和那裡再有什麼瓜葛。”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是怎麼想的無關緊要,我不想讓我父母不高興。”
風吹過這個少年的發頂,春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卻有種冷不丁的冷意。
“你難道是爲了他們那而活嗎?就沒有自己的想法?”
林舒彧漫不經心地攪拌着碗裡的豆漿,淡淡嗯了一聲:“他們供我吃供我住,讓我念這麼好的學校,我本來就無以爲報了,不想再做讓他們不開心的事情。”
程果的心驟然之間往下沉去,彷彿是一直不願意敞開心扉的少年心裡突然之間撬開了一絲縫隙。
林舒彧眼底的那一絲卑微,準確無誤地傳達到了程果的眼底。
程果覺得有些無法呼吸,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地捏緊,果然啊,她的猜想大致沒有任何問題,雖然林舒彧一直否認,不願意和她多說自己的事情,但各種碎片拼湊在一起,他的從前是什麼樣子並不難猜。
“爲了討他們開心,你打算就這樣一直壓抑自己嗎?爲了不辜負他們,拼命學習,努力變成一個人人喜歡的好學生,你覺得這樣就是對得起他們嗎?”
林舒彧自嘲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怎麼樣算對得起他們,但是如果他們想要的是這樣一個兒子,我當然不想讓他們失望。”
但是這樣的你就根本不是你啊!
程果在心裡默默地大喊了一聲,隨後又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多管閒事,她連他從前的樣子都幾近模糊,憑什麼認爲現在的他就不是他想要成爲的那種人呢?
這個話題好像漸漸變得沉重起來,但是林舒彧第一次沒有迴避和她談這件事情。
程果長長地鬆了口氣,至少他心裡並沒有完全在逃避這件事。
她輕輕笑了笑:“聽說古鎮後面有個山頭,很適合看日落,還挺有名的,我們要不要等看完日落再回去?”
林舒彧想也不想便點頭:“好,不過……萬一沒有回去的車了怎麼辦?”
“最晚回去的大巴車是晚上八點,應該來得及。”
程果不做他想,既然已經出來玩了,那自然是要玩得盡興,之後她便要迎接高三準備高考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能夠回到自己的世界擺脫這個十八歲的身份,但若真要熬到高考那時候,總不能考得太差。
吃完之後,程果和林舒彧一起去跟唐檸他們會合。
到了中斷戲亭那處,卻只見陸修遠和江城坐在樹蔭下看戲,沒見唐檸的影子。
程果問陸修遠:“唐檸呢?”
陸修遠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像是有什麼想說又忍住了,一時間竟然無話。
江城只好代爲回答:“說是不想看戲,自己跑去玩了,剛纔去那個方向了。”
他指了指前面,程果看過去,密密麻麻的人頭,一眼就感到頭皮發麻。
程果立刻察覺出了不對勁,不可能啊,唐檸一貫都喜歡跟着陸修遠打轉,陸修遠在這裡,她怎麼可能自己跑去玩兒?
“你跟唐檸是不是說了什麼?”程果盯着陸修遠,心裡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陸修遠撇開視線,勉強笑道:“我和她能說什麼啊?她估計是真覺得看戲無聊,所以自己去逛一逛吧。”
程果蹙了蹙眉,回頭給林舒彧使了個眼色,便轉身沒入了人流當中。
林舒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見,才拖了把椅子坐到陸修遠跟前,直直地盯着他瞧,瞧得陸修遠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陸修遠遞給林舒彧一杯茶,轉移了話題,“嘗一嘗?這裡的茶是鼎有名的,不過我喝着覺得有點苦。”
林舒彧把茶杯扣到旁邊的桌子上,不放過陸修遠臉上的任何一點表情:“你是不是跟唐檸鬧彆扭了?”
“你跟倪程這是怎麼了?我跟唐檸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倆怎麼可能鬧彆扭?唐檸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歡熱鬧,看哪裡熱鬧就往哪裡去了唄,怎麼感覺你們好像覺得是我把她給氣走了?”
旁邊的江城冷不丁地來了一句:“難道不是嗎?我看着真像是你把她給氣走了。”
連江城這種五大粗都感覺出來了,那大概率唐檸和他們分開真是跟陸修遠有關了。
陸修遠狠狠瞪了江城一眼:“你哪邊的?”
江城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是對事不對人,人家唐檸態度一直挺好的,好聲好氣地跟你商量想去那邊看看,問你要不要去,你不想想你自己是什麼態度?還有剛纔一路過來,人家一直藉着機會跟你說話,你呢?你搭理人家了嗎?”